落雪堆叠,入目一片霜白。
唯有应枕,穿着一身黑衣立在她身前,让人觉得比雪更冷清。
只是冷清的形象没维持多久,就被他自己说的话打回了原形。
什么叫一直都别放过他?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奇怪呢?
出了个国,他是养成了什么特殊的爱好吗?
……
因为他这句莫名其妙的话。
施遥觉得自己的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虽然一个乙方,一个甲方。
看似天差地别,但好像都是在生活里挣扎求存的人。
——连精神受损害的程度都一山更比一山高。
施遥叹口气,决定不跟应枕计较,转而说:“我觉得我们这样有点傻。”
“嗯?”
“非得站这儿吗?虽然现在没什么人,但是我有点冷……”
应枕微微笑起来,邀请她再次上了车。
然后施遥就莫名跟着他去了停车场,再上楼,然后进酒店房间。
霎那间温暖袭来时,她恍然发现,围巾还在她脖子上,忘记还给他了。
上面似乎还残留着他身上的气息。
施遥靠在门板上缓缓滑下,心里远没有表面那么平静,过了好一会,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给自家妈妈打过去一个电话。
很快,电话被接通。
“稀奇哟,您有空给我打电话?”邱慈的声音传过来。
施遥:“……”
“妈,你这话说的跟我没和您打过电话似的。”
“一只手数得过来。”
“……”
“说吧,找我什么事?”
“……没事就不能给您打电话啦?”
“你别腻歪啊,你妈我就不是这种人——真没事我就要去和小姐妹跳舞了,挂了。”
施遥赶紧叫住她:“诶——有事!”
“有事问您。”
邱慈笑了声,说:“怎么了?听你这忧愁的语气,工作遇到难处了?”
“……不是。”施遥说:“您还记得应枕吧?”
“你这话说的,小枕我还能忘?我又不是你——不过你没事问这个干嘛?”
“我碰着他了,这次工作的合作对象是他。”
那边突然传来一阵尖刺的响声,听着像是什么东西刮着地板了,紧接着是邱慈震惊的语气:“什么??”
“您没听错。”施遥实在觉得邱慈比她还大惊小怪,她突然有些后悔问她了,但她还是接着说:“他今天和我说,当时没带走屋里那些东西,那怎么我去看的时候什么都没了啊?”
这话她刚刚忍住了没问应枕。
因为她估计他也不是特别清楚这事儿。
但还是没忍住问清楚。
那两天她虽然去找了朋友玩不在家,爸妈却还在,总知道这些事吧。
果然,邱慈说:“这事儿啊……哎,就是当时小枕被带走了,第二天突然来了人高马大几个人,把那些东西全搜罗走了,我和你爸都以为是小枕自己决定走了,就没和你多说。”
“结果过了段时间,你爸他发现咱家附近的二手售卖那个店有几样是小枕的东西,我们就猜测啊,当时他们可能是把小枕东西都丢了,然后被人捡到。”
“不过我们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儿,小枕都去国外了,那边都是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怎么也轮不着我们插手啊……”
施遥听得脑瓜子嗡嗡的,过了一会,才问:“那您和爸爸当时怎么也不和我说他这个情况?”
讲到这个,邱慈就觉得自己有点来气:“你还好意思问我?当时你把自己关起来,连上课都不想去,谁都见不到你面,我们还能有机会说??”
“到后面你出来了,又跟个没事人一样,只是怎么都不肯提到小枕,我们当你是小孩脾气,过段时间就好了,谁想到你气性那么大……这么多年,我前几分钟才在你嘴里听到小枕的名字……”
施遥:“……”
这么一说,气性好像是有点大。
邱慈接着说:“我猜想啊,就是小枕那边的家里人不愿意他跟我们多来往,不然小枕这孩子,不是这样没心的。”
“……他还每年给我们送年礼,也不知道是不是偷偷送的……”
施遥:“?”
她有些震惊:“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儿?”
“你多少年没回来了?”邱慈音调越来越高:“没良心的姑娘,隔壁邻居家的女儿都比你清楚我们家收了谁的礼……”
施遥又被说了一顿,根本不敢还口。
于是又问了句:“那你们怎么知道是他送的呀?你们有打过电话吗?”
“电话没有,估计小枕觉得这么多年没回来也不好意思,加上他那个性子,什么话都闷心里——这个礼嘛,国外的东西,除了他还能有谁?”
施遥有些愣:“上面就没有电话?”
“没有,都是隐藏的。”邱慈逐渐没了耐心:“算了算了,不跟你说那么多,耽误我跳舞的时间。”
“……”
“你说你碰到了小枕,让他有空回家吃饭,多少年没见了,让他别见外。”
“……那我呢?”
“你爱回来不回来!”
“……成,我一定转告。”
电话挂断。
邱慈还是一如既往不喜欢问那么多细节,觉得下一辈的人原本就有自己的想法,而刚刚那通电话,似乎只是为她答疑。
没了声音,周围瞬间静默下来。
施遥在地板上坐下来,已经不太在意干不干净这种事情了,她低下头,把脸埋进臂弯里,心里难受起来。
从前的画卷似乎在一一展开。
让她看到了被她忽视的、错过的许多事情,因为以前心里接受不了,所以开始闭目塞听,仿佛只要不提起,就没有发生过。
后来她也交了许多朋友。
呼朋唤友的生活几乎天天都在发生,她一度觉得自己充盈而满足,可到现在才发现。
因为害怕再次重蹈覆辙,所以在应枕离开之后的每一天,她都会悄悄把自己从与别人的友谊里剥离一点点……
这样渐渐下去,到时候分开的话,就不会难过了。
身边的朋友始终来了又走,走了又来,她都无知无觉,这么些年,好像只有许思雅在她身边停留得最久。
说到底。
她心里就是从来没有放下过这件事。
以至于缄口不言。
如此,回忆也会变得模糊不清,甚至再过久一点,可以一并抹去。
……
这么一想起来,国外那么多年的生活几乎被他一笔带过,而许思雅收集的资料里也没什么过多的描写。
施遥的心里忽然升腾起一面巨大的不安。
她觉得心空。
……
等到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拉开了房间门,进到电梯,上了一层,准确地找到了应枕所在的房间。
——然后像执行最想做的一道程序一般,敲响了他的房门。
门很快被打开。
走廊上的灯光缓缓摇曳,落下一片光影。
应枕似乎刚洗漱完,换了件白色毛衣,头发自然地垂落下来,身上比平日里多添了几分柔软。
他看见施遥站在门口时,眼里明显浮上讶异:“怎么上来了?”
施遥愣了下,胡乱找了个借口:“哦我想问问你,第二版深化方案给的期限大概是多少?”
应枕挑了下眉:“又要熬夜?”
“……不是。”
“你看着来,但是别熬夜了。”
“哦。”施遥点点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于是转身想走:“那我先走了,再见。”
结果人刚转过身,步子还未挪动,就被人拉了回去。
应枕忽然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臂把她扯了进去,身后的门随即“嘭”的一声关上。
房间里很暗,只有床头一盏落地灯,尽管施遥与他隔着极近的距离,面对面站着,但仍旧有些看不清楚他的表情。
她有些愣神,不太明白他这个举动的含义。
安静的氛围在蔓延,生出了点莫名的情愫。
施遥垂下视线没看他,片刻后抿了下唇,主动开口:“你怎么不开灯?”
下一秒,头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啪”的一声,灯被打开了。
施遥被突然出现的强光晃了下眼,眼前再次清晰时,发现应枕在盯着她看。
她忽然觉得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突然上楼找他是有点冲动了,现在这场景,整得跟什么旧情人重见似的……
其实根本不是。
施遥偏开视线,说:“要不我还是下楼吧。”
然后她想掉头溜走,发现应枕仍旧握着她的手臂,她居然有点动不了。
并且随着她说的话,他的手慢慢往下顺着移了一点,似乎只差一点,就可以握住她的手心。
在她迟钝地产生不对劲想法的前一秒,应枕忽然松开了她,说:“进来坐坐吧。”
施遥:“……”
虽然不明白一个临时的酒店套间有什么好坐的。
但她还是跟着他走了进去。
然后莫名其妙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接过了他递过来的一杯温水。
施遥低头抿了几口,又说:“你是不是困了?我差不多也下去了。”
“我不困。”应枕说。
“……”
明明是她主动来敲门的。
怎么现在这状况,有点颠倒呢。
她捏着杯子,斟酌道:“你拉我进来干嘛?”
“不是你想进来吗?”
“谁想……”
“那不然发个微信就能说的事,非得上来一趟?”
“……”
施遥顿了顿,极力解释了句:“我怕你没空看微信。”
“是吗。”应枕平淡道。
施遥:“……”
知道这个理由很烂。
也知道你根本不会相信。
——但你能别表现得那么明显吗。
她有些坐不住了!
施遥观察了一下自己这个位置。
如果要悄无声息出门的话必须要绕过应枕,所以不可能做到悄无声息。
她又放弃了。
没放弃两秒,应枕忽然出了声:“有话想问我?”
施遥顿了顿,摇头:“没有。”
她就是脑子短路突然想看一下他。
其实明明刚刚才分开。
“噢,”应枕点了下头:“那你是特意来我房间的?”
施遥:“……”
话也不能这么说。
但这么说也可以。
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因为现在好像怎么解释都不对劲。
既然如此——
有名言道,逃避才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施遥腾地站起来,语速极快地说:“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事没做,先下去了!”
说完她就往外跑,经过应枕的身边时,被他叫住。
应枕懒懒抬起头看她,眼睛在灯光下显得有些温润,然后他就这样浅浅弯起,说:“你是不是忘了什么事?”
“啊?”施遥完全想不到自己忘了什么事。
“来了我房间,”应枕循循善诱:“是不是该和我说声晚安?”
施遥愣了下。
虽然没明白他这个逻辑,但她还是点点头说:“那,晚安。”
“晚安。”应枕弯起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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