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眼里像又有了光,“娘娘英明。”
崔嬷嬷瞪了他一眼。
小太监忙伏地。
“回去。”沈清梧吩咐,“告诉膳房,盐让山药替他们背一背。”
“胡椒收一半。”
“是。”小太监退了。
风从水面掠过。
薄荷叶有一片翻了个面。
叶绾绾伸手把它按回去。
“娘娘,您手暖了。”她笑,“姜枣水也该换成薄荷茶。”
“夜里再喝姜。”
“昼夜各有一口。”
沈清梧看她。
她的嗓音不甜,也不硬。
像把线穿过细眼,不拉不扯。
“你说‘各取所长’。”沈清梧把话头接住,“本宫的所长是理法与机关。”
“用格子把路分清。”
“你的所长,是随心。”
“用舌把门开合。”
“我随心。”叶绾绾点头,“但我不放纵。”
“我给它框。”
“比如这会儿,”她把迷迭香那枝从壶里捞出,放到石上晾,“香够了就出来。”
“它若赖着不走,汤就会吵。”
崔嬷嬷低笑,“她骂草。”
“我骂油。”叶绾绾更坦白,“油最吵。”
“吵得人头疼。”
沈清梧看着她把野草与盐当人对待。
她忽然觉得肩上的某个扣松了一些。
“你把本宫也当锅么?”她淡淡问。
“当火。”叶绾绾正经,“娘娘是火。火稳,锅就不跳。”
崔嬷嬷笑出了声,又含住。
“放肆。”她嘴里骂,眼里没气。
沈清梧伸手,拿起那只小罐。
她看了一眼罐底。
罐底刻着极小的字。
“寿”。
是那枚牌上的字。
她把罐还回去。
“你手很稳。”她道。
“我贪吃。”叶绾绾不装,“怕撒了。”
花阴下又有两名女官走来。
她们手上各提一只柳条篮。
篮里盖着白布。
女官屈膝请安,声音压得很低,“启禀娘娘,按早间吩咐,库房挑来的栗子与芝麻已至。”
“再加了一卷棉线。”
“搁这儿。”沈清梧指了指石几。
女官放下。
白布掀开。
栗子颗颗饱圆。
芝麻香一扑就散。
叶绾绾眼睛亮了一瞬。
“好物。”她忍不住赞了一句。
“你在本宫跟前,”崔嬷嬷咳了一声,“也知道见好。”
“见吃。”叶绾绾笑,“嘴先行礼。”
沈清梧没拦她的玩笑。
她看叶绾绾把芝麻抓了一撮。
她把芝麻放在掌心。
她不急着闻。
她先听。
芝麻互相摩挲的声音像极轻的沙。
她这才把手举到鼻尖。
香干净,没陈味。
“今晚你做两样。”沈清梧吩咐,“一样给太后,一样给你自己吃。”
“给太后的,收着做。”
“给你自己的,放开一点。”
叶绾绾应得快,“我给太后做‘芝麻山药’,筋要够。”
“给自己做‘蜜铺栗子’,甜留最后。”
她把风炉的火掐灭。
铜壶底温温的,像一枚烫手的印。
“娘娘还要汤么?”她问。
“要。”沈清梧把盏递过去,“再来一勺。”
叶绾绾把壶倾了半寸。
清汤落在盏里。
盏面轻微一颤。
这一颤像人心里的一粒灰被风吹开。
“叶氏。”沈清梧忽然收声。
“在。”
“明日你去看昭宁门廊的铃。”她道,“你说它会‘自己响’。”
“你去。”
“让我看人。”
“好。”叶绾绾点头,“我带一盅粥。”
崔嬷嬷分不清她是认真还是打趣。
她盯着她看了一会儿,然后也笑了。
“你走吧。”沈清梧把手一抬,“别把草都拔了。”
“我留够它做种。”叶绾绾把篮子提起,“明年它自己长。”
她行礼,后退两步。
风自槐下穿过,吹得她鬓角一点碎发贴住脸。
她抬指拨开。
指尖凉。
她把小罐塞回袖里。
她走过泉眼边的石栏。
水声细。
像很轻的笑。
小荷拎着篮子跟在后头。
“娘娘,您刚才那句‘嘴先行礼’……”她忍笑,“奴婢记下了。”
“记了就别乱用。”叶绾绾回头,“别拿着白玉糕冲太妃说这句。”
“太妃会拿簪子点你脑门。”
小荷笑弯了腰。
“今夜我做栗子。”叶绾绾看了一眼天,“把芝麻也炒起来。”
“别糊。”
“我们自己也吃一碗。”
“是。”小荷答得响。
她们走到廊口。
风把帘角掀了一指宽。
远处的铃轻轻一动。
像在跟人打招呼。
叶绾绾抬头看它一眼。
她笑。
“它在等风。”她说。
“我也等粥。”
汤在小火上呼吸。
小气泡贴着壶腹往上爬,又在壶口碎成一圈白。
风从亭子四面钻进来,把薄荷的凉意带到袖里。
沈清梧取匙,舀了一口。
她先在唇边停了停,像试探一条不熟的路。
汤落到舌面,薄荷先轻轻碰她一下,迷迭香随后把香送到喉咙边。
她的肩微微松一线。
“宫中御膳繁复。”她看着盏底的光,“却少了这般清新。”
叶绾绾把铜壶托高半寸,避开风头。
“菜多,话也多。”她笑,“我怕吵。”
“就让草先说一句,再请它闭嘴。”
崔嬷嬷在旁边掩着笑意,“她这嘴,真会挑时机。”
沈清梧没斥。
她把匙放回盏边,指腹蹭过瓷沿,像把一粒看不见的尘抹平。
“本宫喜欢理法。”她收定神色,“喜欢在格子里推演。”
“每一步落子,都要有路可回。”
“回路重要。”叶绾绾点头,“锅里也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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