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汤暖嗓,酸洗齿,饼收心。”
崔嬷嬷赞许地“啧”了一声,“你把人的路走明白了。”
“人是路。”叶绾绾认真,“嘴是路口。”
外头风越见尖,檐下的铃开始勤快。
小太监往来穿梭,消息像风把帘角掀起又放下。
下午末时,御膳房送试刀的老厨到了她院。
老厨白须白眉,眼梢红。
背着手打量她一屋子清汤小饼,鼻翼微动,“清。”
“清得像白开。”
“白开能救人。”叶绾绾给他斟了一盅汤,“您试。”
老厨端起,正要喝,眉心微蹙,停住。
“谁动过勺?”他问。
小荷心一跳。
叶绾绾没动声色,去看勺子。
银勺洗得净,勺柄有一圈极淡的粉痕。
她把指腹贴上去,轻轻一抹,粉沾了半点。
“面粉。”她轻声,“把勺与锅一碰,汤会浑。”
老厨的眼睛一点一点亮起来,又沉下去,“谁坏规矩?”
“规矩会自己说话。”叶绾绾把小秤搁在桌上,秤盘上放一勺清汤,再放一勺‘面粉汤’,秤砣往下一沉。
她把这两勺分别递到老厨鼻下。
老厨一嗅,嘴角动了一下,“重了半钱。腥味也被堵住。”
“堵住就会在喉咙打架。”她放下勺,“宴上最怕人咳。”
老厨看她一眼,“懂。”
“我不找人。”她把勺洗净,水珠从银面滚下来,敲在瓷边,“换勺,换桶水。”
“门口放铃,谁进厨,铃响。”
老厨点头,心里把她这几句都记下,“明晚再试一遍。”
“您带人来。”叶绾绾补了一句,“带你信的人。”
老厨走时,回头看她的小秤,目光像在刀背上走。
晚风更冷。
叶绾绾点灯,小火在灯罩里像一只困住的小狐狸。
她在桌边摊开一张纸,写“清口流程”。
第一行写:“薄荷三片。”
第二行写:“盐分两次。”
第三行写:“酸先甜后。”
第四行写:“嚼三十下。”
写到第五行,她停笔,抬头望一眼挂在窗边的那面小旗——直言。
她笑了一下,把第五行写成:“不许讲话。”
小荷端来一碗热水,忍不住看她的字,“像秤杆。”
“直。”她喝一口水,热气从喉咙里升上去,“写歪了锅会生气。”
“锅一生气,汤就不听话。”
门外有轻轻的一响。
她以为是风,转头,正见容霁安站在门槛外,没惊动人,眼里带着夜里的光。
小荷忙跪,筷子差点掉在地上。
他朝她摆手,步子轻,进门时把风隔在门外。
“你这里暖。”他看了一眼风炉,“比正殿暖。”
“正殿大,风多。”叶绾绾把椅子拉近火,“要不要湊一口?”
他笑,笑意压着,“听说你要在大宴上‘清口’。”
“有人怕你抢戏。”
“我没戏。”她递一杯淡茶给他,“我只有汤。”
他接过,指面贴在杯身,温度“咝”地走进骨头缝,“朕看人抢戏,难。”
“看你抢胃,倒快。”
“抢胃才正道。”她一本正经。
他笑意更深一层,把杯子放下,拿起桌上的竹签,挑起一颗山楂,放在舌尖。
酸先落,甜随后追上去,桂花半句不说,躲在后面作陪。
他眯了一瞬眼,“不黏。”
“黏的都留给昨天了。”她照旧那句。
他轻轻“嗯”了一声,像被逗到了。
他环顾她屋里的一切:小秤、香草盐、直言旗、风炉、那只贴着白纸的小罐。
每一样都简。每一样都占着地方。
“朕给御膳房送了几口新火锅。”他像说一件不相干的事,“铜的,壁薄。”
“你若要一口,拿。”
叶绾绾眼睛一亮,“我要。”
“放角落,不出声。”她连忙补上一句,“它只管暖。”
他点头,眼神里有一点被她逗笑的无奈,“给你。”
他起身走到窗边,指尖轻触那面小旗。
旗不重。
他没用力,旗却像知道谁在碰,轻轻摆了一下。
“你写‘不许讲话’?”他问。
“宴上嚼饼。”她认真,“嘴忙。”
“话就少。”
他低低笑了一声,“好。”
“明日正殿排位,朕让你靠墙。”
她喜形于色,“靠墙不漏风。”
他转身离开,步子不快,像怕把灯里的火带走。
门扇合上,屋里又只剩火声。
小荷憋了半天,终于跳起来,“娘娘,靠墙!”
“靠墙。”叶绾绾给自己也挑了一颗山楂,含在嘴里,酸把她的眉头往里拉了一下,又松开。
夜更深。
她把“清口流程”折好,夹在食谱本最前面。
第二天一早,御膳房那边传来消息:试菜。
她提着食盒过去,门口吊着一只新铃,铃身还带着未擦干的水痕。
老厨站在灶旁,刀立在板上,一个个徒弟像站在军阵里。
钱尚宫在角落里,笑不露齿,眼角没笑。
叶绾绾把盒子放下,解开绳子,“先汤。”
老厨点头。
她把薄荷三片放进滚开的清水里,不让它多说话,三息,出。
汤像一层光。
“尝。”她递给老厨,又递给钱尚宫。
老厨一口,点头。
钱尚宫浅浅抿了一下,笑不出来,脸却还笑,“真淡。”
“淡里走得远。”她不争,“宴都长路。”
老厨让徒弟们传着喝,一圈儿人心里热了一口。
第二道山楂桂花露。
她边做边给徒弟讲,“糖到位,不要黏牙。”
“黏牙,人烦。”
徒弟们偷笑,钱尚宫的笑静了一瞬。
第三道“安静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2页/共3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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