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门外的风把帘角吹起了一指。
铜铃从檐下轻轻一碰。
夜色把金漆的梁子吞下去一半。
回廊的灯火被风吹得偏了一面。
宫女们端着空盘从长案前退下。
鞋底在青砖上擦出细细的声。
“你看见没。”
“看见了。”
“她就卷了卷袖子。”
“还叹了一口气。”
“就把苦压住了。”
“像捏一根刺。”
帘后有嫔妃把帕子压在唇边。
“她那卷子,名叫解腻。”
“名倒俗。”
“可好吃。”
“我吃了两个。”
“我也吃了两个。”
“再多就失礼了。”
“再多就撑了。”
前行的队伍慢下来一瞬。
簇新的鞋尖在灯下泛着亮。
一个眉心点花的小主轻声笑。
“她不过是个小位分。”
“也敢在御前摇铃。”
“铃不是她的。”
“可她握得稳。”
背后的女官压低嗓子。
“皇后点的名。”
“也有人眼热。”
“宫里哪天不有人眼热。”
“她“清口解局”这四个字,明日传得满园子。”
“得宠么。”
“得口碑。”
“得口碑比得宠稳。”
“也更惹人妒。”
两人说到“妒”字就各自咽了口口水。
廊角的风吹灭了一盏小灯。
火芯冒了点白烟。
御膳房的角门半掩着。
锅沿还带着热。
小顺子把门帘一捞。
“你们别抖。”
“我没抖。”
“是手抖。”
“手不是你的吗。”
“今日这事儿,该记谁的账。”
“先记秤的。”
“秤歪过。”
“砣滑了半分。”
“我看见叶小主把盐过筛。”
“连盐都过筛。”
“以后咱得把嘴也过筛。”
“你嘴先别动。”
“御前的风还没散。”
“我怕总管。”
“总管也怕。”
“怕被换。”
“换不了。”
“他把钥匙捧得很直。”
“直得像旗子。”
小顺子看着灶台上那只空盏。
盏壁还留着薄荷的凉气。
他舔了舔干唇。
“薄荷这味儿,今晚要入梦。”
后院的井口带着潮。
有人把一张油纸包塞到井栏的裂缝里。
那只手袖口是青的。
油纸边缘压着细细的灰。
脚步声压得很轻。
“放好了。”
“放好了。”
“明日有人来拿。”
“有人来拿。”
那人压着嗓子与影子说话。
影子不回声。
风吹过,油纸里有硬物轻撞了一下。
像一枚钥齿在牙里敲了一下。
“直言不可常举。”
极细的一行字从油纸里透出墨意。
院角的猫从菜架下钻过去。
尾巴扫了一下尘。
尘上有一枚鞋印浅浅地印着。
往里头的路径延向清宁宫的小厨房。
……
小厨房的风炉还暖着。
叶绾绾把柴心往里推了半寸。
火沿把铁壁舔了一圈。
小荷拎着一篮香草往案上倒。
香草叶子带着露。
“娘娘,您可红了。”
“红个什么。”
“红到膳房里都抖。”
“膳房抖关我饭碗什么事。”
“关您吃得更好。”
她“哦”了一声。
“那可以聊聊。”
小荷把藿香一撮一撮晾开。
“我刚回来就听见两处说法。”
“说什么。”
“一处说您有心机。”
“像我有十个胃那样有心机。”
“另一处说您有才情。”
“像我有十个嘴那样有才情。”
小荷笑出声。
“娘娘您别这样。”
“我一直这样。”
她把直言小旗从袖里摸出来。
旗杆在灯下冷了一线。
她把旗立在案角。
旗影挨着秤影,像一双筷子立着。
小荷看着秤。
“娘娘要称什么。”
“称睡意。”
“睡意能称。”
“把薄荷称半钱,柚皮称半钱,合起来就是一钱困。”
小荷出了声“哎”。
“娘娘又馋又会说。”
“说了才香。”
她把钥匙串丢到布垫上。
钥齿碰到彼此轻轻响。
“开酱柜。”
小荷忙去开门。
钥匙在锁孔里转了一格。
“咔”的一声像打了个小嗝。
酱香扑出来。
她伸手摸那只矿盐罐。
罐沿凉。
她指肚沾了一点盐末放在舌尖。
“嗯。”
“咸。”
“就是盐。”
“就是稳。”
小荷把红薯捧来。
红薯皮被她洗得亮。
“蒸。”
“蒸就蒸。”
她把红薯放在笼里。
笼盖合上时蒸汽扑在她脸上。
她眨了一下眼。
“今天还没吃到甜点。”
小荷点头。
“我给您再兑一盏姜蜜。”
“冰呢。”
“冰没了。”
“就把风口关一关。”
“关什么。”
“关心。”
小荷被她逗笑得腰都直不起来。
“娘娘,您今儿在御前说的那句‘算得胃’。”
“很真。”
“我怕有人记恨。”
“把我的胃记恨了。”
“怕他们记恨您的人。”
“他们不吃我。”
小荷把木勺搅在锅沿。
“我看着您摇铃,心都吊起来了。”
“铃不会掉。”
“铃掉了我也吃得下。”
她打了个哈欠。
“我困。”
小荷立刻去取帕。
“娘娘歇一歇。”
“红薯一会儿开口。”
她靠在风炉边。
火把裙摆烤出一圈暖。
她把秤砣往里推了一粒。
秤杆轻轻一颤。
小荷探头看一眼窗外。
“月亮今天圆。”
“圆就圆。”
“圆给谁看。”
“给您看。”
“我闭眼。”
她闭了一会儿眼。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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