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妍和车夫陈叔将采买的物品放到马车上,清点物件时,闻妍突然想起忘记给刘嬷嬷带紫苏叶了,刘嬷嬷是厨房的主厨,闻妍这一个月来,就属和她关系最好了,毕竟她做的菜肴和点心是真的好吃。
前几日刘嬷嬷感了轻微风寒有鼻塞,闻妍想着这次正好出来了带点紫苏叶给她。
紫苏叶乃是家常的散寒药,解表散寒,行气和胃,药性相对平和。
在风寒初起,用一把紫苏叶煮水喝,或在做菜时加入,有很好的散寒效果。
“陈叔你先装货,我再去一趟医馆。”
“好嘞,琼簌姑娘早去早回,晚了的话大人问起来,小人也难做。”
“好,我买了紫苏叶就来。”
转角街巷,济世堂的门匾在这条巷子里鹤立鸡群,檐下悬挂着一排黑底金字的牌匾,不是“妙手回春”,就是“杏林典范”,落款皆是扬州城内有头有脸的官员或乡绅,无声地彰显着其背景与声望。
当闻妍踏入医馆,穿着灰色短打的伙计笑脸相迎,闻妍这一身虽是素衣,却是上好的细棉布,这可不是寻常人家可以穿得起的。
“姑娘,是看诊还是采买药材?”
“我要一人份的紫苏叶,一个周期的药量。”
“好嘞,您随我来。”
闻妍在等待的间隙,打量了这远近闻名的济世堂医馆,这条巷子里都是医药类的店铺,只这一家的门面是最气派的,进到里面才发现这内里空间也是极为宽敞的。
店内四壁皆是顶到天花板的紫檀木药柜,无数个小小的抽屉上贴着工整的药名标签,黄铜拉环擦得锃亮,闪烁着冷硬而规整的光。
堂中悬挂着几幅巨大的《经络腧□□》和《本草纲目》摘录,装裱精美,可见这店主人的品味是极佳的。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郁而复杂的药香,是各种名贵药材常年累月沉淀下来的气息,已经好久没有闻到这样的药材沃味道了,和小时候祖母开的中医馆的味道是一样的。
视线往上,闻妍看到贴着“当归”字条的药柜,那些久远的记忆涌上心头。
“当归,性温,味甘辛,入心肝脾经。既能补血,又能活血,是血中圣药。”祖母的中医馆开在A市的市中心,闹市之中的寂静之处,还在上小学的闻妍最喜欢放学后跑过来。
“不过当归,它还有一个名字,叫‘应当归来’。”
“这是为何?”闻妍拿起药材,好奇地把当归放在嘴里,她在想是不是和学校门口的臭豆腐一样,第一口奇怪,第二口第三口越吃越好吃,但药材就是药材,闻妍含了一口就吐了出来:“好苦!越吃越苦。”
“你呀,就是个小馋猫。”
“古时候,有人离家远行,妻子思夫心切,便常用此药。久而久之,就有了这个别名。”祖母眼神温柔,“当归当归,应当归来。”
当归当归,应当归来。
海啸将她带到另一个世界,这里的人过得生活就像是历史书上的样子,生产资料也宛如中原古时的程度,但却不是任何一个闻妍听说过的时代。
按照物理学上的解说,怕是时空碎片中的一个异世界吧。
祖母早在她高中时便去世,她随父母出国留学,那家繁华深处的中医馆最后由祖母的弟子继承,她再也没有回去过……
闻妍拎着药材刚出济世堂,再次遇见了李承泽。
“好巧,闻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狄公子,好巧,又见面了,你也要买药材吗?”
“不是,是我刚刚看到姑娘进了济世堂在此等候,想再次向姑娘致谢。”
“姑娘说不必登门致谢,但我心中实在过意不去,若不是姑娘,我现在都不知被拐卖到了何处,这枚玉佩还请姑娘收下,我家中泛泛,但还算有几分薄产,在官府也有几分薄面,哪日姑娘若是有难处,自可拿着这玉佩去寻求庇护。”
玉佩一入手,闻妍便感受到一股温润厚重的质感,系着明黄色绶带,玉佩椭圆的边缘打磨得圆润光滑。闻妍拿在手里,只觉颇有分量。
玉质细腻油润,比她在现代拍卖获得的羊脂玉还要好,这种触手生温、毫无普通玉石的冰凉之感的,可都是有价无市的。
更妄论,这玉佩的正面,采用高浮雕刻法,其中雕刻的动物惟妙惟肖、身形矫健,虽无狰狞之态,却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凛然之气势。玉佩的背面,是篆刻的云纹以及采用游丝毛雕技法的两个字——“承天”。
多么精湛绝伦的工艺,闻妍恨不得拍手称赞。
淦!若她是个不识货的,只会觉得是自己日行一善的回报,可她偏偏是个识货的,她不会来了个和电视剧里的主角们一样穿越待遇吧?
一救救出个天潢贵胄,然后一见倾心再见定情,万一他是个有野心的,纵横四海完成男人终极梦想登基为帝,然后她从此开启虐身又虐心的后宫生活,在一众莺莺燕燕中从从答应斗到常在,从常在斗到贵人,从贵人斗到嫔位,从嫔位斗到妃位,一路斗斗斗,斗志昂扬,贵妃、皇贵妃、皇后、太后、太皇太后!
闻妍一个激灵,太恐怖了,宫斗的一生,这要是电视剧,她活不过一集的。
闻妍看着这小公子的精致面容,觉得他的绝世容颜也不过如此了。
“谢谢你。”
“既如此,我便收下了,天色将晚,我要回去了。”闻妍道。
“闻姑娘保重,还有、这花也送给姑娘,我阿姐说,收到鲜花心情就会愉悦,我只愿姑娘熙熙泰和,长乐无忧。”
傍晚的阳光是最适合拍照的,大气中的尘埃、水汽等微粒会将强烈的直射光散射和过滤,使得光线变得非常柔和漫射,完美地勾勒出人物的轮廓。闻妍只觉得对面的公子整个人浮上一层金光。
在经过林林总总的购物逛街后、被她遗忘了的结香花在他手中,花开得正盛,鹅黄色的花骨朵儿簇成一个个毛茸茸的小球,密密匝匝地挤着开得正艳,那些个花骨朵儿在他的脸侧处轻轻摇曳,将李承泽原本精致的轮廓衬得格外梦幻。
阳光从他身后斜斜地照过来,给他原本如墨的发丝、睫毛都镀上了一层浅金。他本来就穿着得月白色的绫衫,也染上了色彩,身形挺拔如新竹,捧着结香花束的手指骨节分明,美人是不分性别的,闻妍恍惚了片刻。
“谢谢。”这次她是真心的。
“去去去!这里没有你要的药材,也不看诊了,号满了,去别家吧!”
是济世堂的伙计让闻妍回过神来,与刚刚笑迎闻妍入店的时候完全不同,那店小二刻薄的语气让他原本普通的大众脸瞬间变得丑陋。
一个穿着打满补丁的粗布衣服、面色蜡黄的老农,搀扶着他不断咳嗽、瘦骨嶙峋的老伴,脸上写满了卑微与祈求:“求求你求求你,我给你磕头了,我老伴自从感染了风寒,看了乡间大夫却一直不见好,一直咳嗽,你们是悬壶济世的济世堂,帮我老伴看看吧,我有银两的,不会赖账的。”
李承泽是听到与颜姑姑相似的病症描述才回头看这对老人家的,颜姑姑起初也是风寒,但后来不管吃什么汤药都不见好,见这老妇人瘦弱的身躯与咳血的症状,是及其相似的,颜姑姑她也是如此,咳嗽地吃不下饭菜,没几日就瘦了很多。
“走走走,要我说几遍?这病治不了……”
伙计满脸不闹翻,旁边壮士的守卫作势就要把这俩老人家撵走。
“等一下!怎么就救不了了?”
闻妍本不想多管闲事,可她实在看不下去这对颤颤巍巍的老人家被推搡倒地。
闻妍皱着眉、一脸严肃道:“据老人家描述,她被风寒缠绵、入夜盗汗、痰中带血,又加之日渐消瘦消耗心血,此为痨病之症状,我观医馆之内药材丰富,便是无法准确判断病症,也可开具退虚热止咳的药方来缓解病痛,怎么就治不了了?怎么就不让进了?”
“姑娘可不要乱说,这治病看诊本就不是他人可以随意断定的!那可是人命关天的事,吃错了药,只会加速病情的恶化。”
“既如此,为何不为这老人家看诊,我刚刚从店内出来,里面坐诊的雅间可不像是人满为患的样子。”
“这……那雅间怎么能是这种人可以看得起的……姑娘我观你也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怎的不知济世堂的规矩?”
“悬壶济世、生命平等、无关国界、保守**,坚持自己的良知与尊严,践行医者的信仰,这难道不是医者的共识?何来什么堂、什么斋、什么庙的规矩?”
“你!”那伙计本是店家看他伶牙俐齿、圆滑市侩,让他在大堂筛选客人的,如今却被闻妍说得哑口无言,有些事情大家心照不宣就好,不能真说出来,说出来就变味了。
“焦莫!你在做什么!”那人大声呵斥那名唤焦莫的伙计,他穿着深青色绸缎直裰、须发半白,从济世堂内走出来。
“总管大人。”焦莫原本嚣张的神色立马消失,低头被其呵斥教训。
那人教训完伙计后,便向闻妍以及那对老人家赔礼道歉,道:“是我没有管好手下的伙计,说来惭愧,这几日医馆有名的大夫都出诊了,只有几个学徒医师,老人家的病实在是棘手,我们不敢妄下定论,我观姑娘刚才年纪轻轻又言之凿凿,不知师从何处?”
“啊,老夫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感慨学医不易、传道授业亦是不易,不知是哪位隐世神医不仅医术高超,又将弟子教得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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