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休澜嚼了嚼,咽下口中的果肉,评价道:“口感软绵,味甜,无核——把皮去掉应该会更好吃。”
应听声愣在原地,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在僵硬地触到清休澜平静的眼神后,才反应过来,收回了手,道:“……啊,是吗。那多买点带回去给凉前辈尝尝?”
清休澜点头,转身游到了贩卖红荆果的小摊前,挑选起来,留应听声一人缓神。
周围人来人往,应听声心不在焉,往前游了两步就不小心撞到了个人,那人被应听声撞得往后退了一步,被走在她身边带着面具的男子扶住。
“……抱歉!”应听声朝被撞到的那位姑娘俯身道歉,道:“是我没看路,您还好吗?”
站在姑娘身边的男子估计一开始有些不悦,扶稳自己身边的姑娘后正想开口,却在看见应听声容貌的一瞬间愣了下,随后意外地问道:“应小友,真巧啊。”
男子戴着面具,应听声一时之间没认出来,但男子身边那位姑娘问完转过身抬头时,应听声亦是惊讶地叹了一声,道:“白姑娘?原来是……”
应听声看向白无思身旁的男子,立刻会意。男子也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他去别处详聊。
应听声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二人稍等自己一会,随后走到了已经挑了小半袋品质良好的红荆果的清休澜身旁,轻声道:“师尊想和南前辈与白前辈见一面么?”
清休澜手上动作未停,依旧仔仔细细地从一框框红果子中选出最红最圆的红荆果,闻言偏头看了应听声一眼,道:“他也在这儿?”
“在后面,刚刚偶然碰到了。”应听声帮清休澜扶住了随着水流摇摇晃晃的篮子,道:“看起来不是以‘寻秘阁主’的身份来的。”
等装了满满一篮的红荆果后,清休澜终于选够了,停了手,一捻被红荆果汁水染红的指尖,随口道:“见一面也无妨,走吧。”
应听声自然地提起了那一篮红荆果,结过账后拿出块白色手帕来,低着头捧起清休澜的右手,轻轻擦掉了他指尖上的汁水,道:“红荆果放不住,师尊选了这么多,得多送几个人了。”
清休澜“嗯”了一声,静静等着应听声收回手,才转身看去,果然在不远处看到了一脸好奇的白无思,和被面具遮住了表情,但眼神复杂的南问舟。
南问舟先和两人问了个好,随后问起他身旁的清休澜。
应听声犹豫着怎么回答时,清休澜就主动开了口,说自己姓谢。
“南老板怎么有空来鲛人海?”清休澜看着南问舟,问道。
“我好像……”南问舟缓缓挑起眉,看着清休澜,道:“……还没介绍过自己吧?”
清休澜面色不变,冷静道:“应听声刚刚和我介绍过南老板。幸会。”
“原来如此。”看应听声和这位“谢道友”关系亲密,南问舟也没端什么架子,笑这答道:“无思与凉琂大殿下曾是故交。不久前,我们收到了大殿下的婚礼请帖,便前来凑凑热闹,顺便观个礼。”
“这样。”清休澜点头回了一句。
随后,应听声接过了话头,笑着对南问舟提议道:“别站在这儿了。你们若是接下来没什么安排的话,同我们一起用个午膳?我请客。”
南问舟自然不会拂了应听声的面子,点了点头,道:“那我和无思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路上,白无思扯了扯南问舟的衣服,南问舟便俯下身,听她耳语了几句,摇了摇头,嘴唇动了动,回了句什么。
随后,他便绕了个大圈,从最右边游到了最左边,来到应听声的身旁,朝他使了个眼神。
应听声会意,微微放缓了步伐,落后两步。
白无思则与清休澜搭上了话,给落后几步的应、南两人一个可以自由说话的空间。
“怎么了?”应听声低声问道。
南问舟看着他,眼中情绪不明,只朝走在前面的清休澜一颔首,压低声音问他:“……你俩什么关系?”
应听声:“……”怎么每人都要问一遍。
“朋友而已。”清休澜没有主动介绍,应听声自然要替他瞒下真实身份——哪怕这人也是清休澜的旧友。
“……你这话必有水分。”南问舟可不好骗,眼光毒辣,一眼看出清休澜与应听声关系不一般,但他还是没有主动开口戳破,道:“真不能说?”
应听声笑了笑,随后微微摇了摇头,朝南问舟作了个揖,道:“饶了我吧。”
“……”闻言,南问舟只能无奈打消了逼问的念头,却突然话音一转,将声音压得更低,问起了另一件事:“你人……找到了?”
虽然南问舟没明说是谁,但应听声还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应听声沉默下来,似乎是在思考能不能说,两息后,他才轻轻“嗯”了一声,开口问道:“你怎么看出来的?”
“太明显了。”南问舟随口道。
走在前面的白无思与清休澜不知道聊到了什么,突然回过头看了走在后边的二人一眼,随后一起笑了起来。
应听声与南问舟对视一眼,皆是迷茫。
南问舟顿了一下,才轻声接上自己的话音,道:“……要是还没找到的话,你哪儿有心情在这谈情说爱,不知道还以为你俩来这儿度蜜月来了。”
应听声:“……”
说完,南问舟感叹一声:“真好啊。要是大家能一直这样幸福就好了。”
正好,清休澜回过头,对应听声招了招手,应听声便朝南问舟点了点头,提步往前走去,在超过他前,落下一句几不可闻的话。
“你……一会吃饭的时候,还是小心说话吧,我朋友脾气不太好,你刚刚说的那句话,幸好没被他听见。”
南问舟:“?”
南问舟站在原地思考两息,看到白无思再次回头看他后,才快步追了上去,牵起白无思的手,与她并肩。
喜事将近,鲛人海的来访者并不少,每家客栈几乎都坐满了远道而来的客人,座无虚席,连拼桌都拼不上。
不过好在他们一行四人一边是凉倾带来的客人,一边是凉琂曾经的故人。这样的身份,要是在鲛人海连个饭都吃不上,那传出去可不好听。
因此,他们被带到了一间专门用来招待贵人的雅间内。
最先拿到菜牌的是南问舟和应听声。南问舟迅速点完了自己想吃的,将菜牌递给坐在自己旁边的白无思。
而应听声则是一边点一边时不时开口问清休澜两句,得到的大多是“你定”、“随便”、“都可以”这样的回答。
在这样阴阳司级别的回答下,应听声还是轻松分辨出来清休澜真正想吃的,不想吃的,虽然没说想不想吃但是看起来想尝试一二的。
南问舟目睹了全过程,哑然,自愧不如。
点完菜后,南问舟刚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突然就对上了清休澜的那双黑眸。
他在进入雅间后就摘下了面具,此时露出了一个疑惑的表情。
清休澜朝他使了个眼神,随后和应听声说了句什么,走了出去。
南问舟看出了那个眼神所代表的意思——我找你有事,出来一下。
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将这个眼神理解错误——毕竟他和这位谢道友素不相识,应该还没熟能够单独出去聊天的地步。
但南问舟迟疑了一下,还是起身走了出去。
在雅间旁边的转角处,南问舟看到了抱着手靠在墙边的清休澜。
听见动静,清休澜抬眸看向来人,一抹金色闪过,直接让南问舟顿在原地,惊疑不定地开口:“你……”
他迟疑着,还是没敢将自己心里那个不敢想的猜测说出口。
而清休澜一点缓冲的时间都不给他,上来就是一句简洁明了,直戳人心窝子的疑问:“白无思快要陨落了?”
南问舟:“……”您完全不懂何为委婉吗。
南问舟脸上常年不变的笑容都快为维持不住了。知道白无思真实身份的人也就那几个,更别提清休澜用了“陨落”一词,特指修成了人形的神兽,南问舟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故友重逢本是好事,但南问舟此刻还是有种想转头离开假装不认识,没出来过的念头——好像只要没人看出来,提出来,这事就不存在一样。
“抱歉。”正当南问舟迟钝地思考自己脸上该挂个什么表情时,清休澜突然开口道。
稀奇。
这放在以前,清休澜肯定是一句“我说的是事实,又不是在咒谁”,如今竟也会为说错话道歉了——虽然看清休澜的表情,他应该不觉得有错,只是因为南问舟听完之后有些难过,这才开口道歉的。
南问舟没晾清休澜太久,先是勉强笑了一句“你终于舍得回来了啊”,随后看着清休澜平静的黑眸,笑容慢慢消失在眼中。
最后,他哑声答道:“原来你能看出来。我还当……并不明显呢。”
白无思身上隐隐有股死气,就像深秋一样,暮气沉沉,看不见一丝鲜活的生机——即便南问舟已经用上了各种办法。
这次他们会来鲛人海,除了真的是想来观礼,沾点喜气外,也是想看看鲛人海独有的,散发着“生息”的兰芙塔会不会对白无思有所助益。
清休澜淡声道:“这是重明一族正常的轮回,他们的寿命本就不是‘永恒’。”
南问舟如何不知。
要说他现在对白无思的感情,好像也没有浓到“非她不可”,或是“白无思死了他就活不下去要殉情”的地步。
可南问舟又是这样极力在挽留。
他究竟是在挽留白无思这个人,还是在挽留很多年前在白无思身上倾注的情感?
他究竟是在为自己的“错误”赎罪……
——还是在为曾经珍重地许诺白无思“永恒的爱”的自己赎罪?
南问舟自己也分不清了。
好像这已经变成了他应该做的——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恨,只是因为一份“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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