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听声听到这个消息后微微挑起眉,看向身旁的清休澜——
清休澜脸上没什么表情,毫不意外。他察觉到应听声的视线,微微偏了偏头,递给他一个“别担心”的眼神。
凉倾骤然起身,跟着下人往王宫内游去,尾巴轻轻一甩,就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而凉琂依旧跪在地上,腰背依旧笔直,似乎并未听到这个消息——或许听到了,只是她的情绪和反应都被红纱掩盖。
应听声和清休澜对视一眼,悄悄从人群中退了出来,朝着凉倾离开的方向游去。
大部分人都聚集在王宫外,如今,王宫安静异常,只能看到几个女皇身边的人急匆匆地游过。
他们在王宫中心的花园中找到了凉倾。
而在这片生机盎然,开满了兰芙塔的美丽花园内,却有一人躺在其中,神色平静,就像在花中睡着了一样。
正是秋华临。
虽然“睡美人”身上没有明显的伤口,但他的胸膛也没有起伏,整个人面色苍白,透出一股浓浓的死气。
他甚至还并未换上婚服,只穿了件单薄的黑衣,发间、身上空无一物,也没有沾上明显的血迹。
花园中没有争斗的痕迹,应听声扫视一圈,随后来到了神色不明的凉倾身边,低声问她:“……是自杀?”
凉倾缓缓摇了摇头,不知意思是“不是”,还是“不知道”。
她带着应听声往前一步,随后指着秋华临的腹部说道:“腹部有刀伤,死因是失血。如果说是他杀,周围却也没有争斗痕迹,如果说是自杀——周围同样没有发现凶器。”
清休澜也跟了上来,打量两眼,道:“是熟人吧。”
应听声明白清休澜的意思,替他把话补全:“——是秋华临的熟人杀了他。”
——因为是熟人,所以现场没有争斗痕迹,所以秋华临没有防备,被一击毙命。
聚在花园的鲛人越来越多,清休澜等人便不再打扰,一起退出了王宫,重新回到了方才的观礼席。
南问舟左手揽着白无思,听见动静一回头,见是他们回来,便带着身旁人游了过来,低声问:“如何了?”
应听声摇了摇头,说了两个字,只做出了口型,没发出声音。
“死了。”
南问舟闻言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孤身一人跪在不远处的凉琂。
凉倾却看出了南问舟的意思,面色冷淡,直视着南问舟,一字一句道:“她不会。”
不可能是凉琂杀了秋华临,她不会。
南问舟对上凉倾略有不善的眼神只是笑笑,滴水不漏:“当然,我相信她不会。”
随着南问舟话音落下,周围的鲛人见这场婚事的另一位主角迟迟没有现身,有些不满,觉得他根本不重视这场能给众人带来天道赐福的婚事,纷纷要求女皇给个说法。
女皇半垂着眸,并不回答,静静听着身旁人低声和她汇报着什么。听完后,女皇的目光变得复杂。
不满有之,愤怒有之,松了口气亦有之。
她是女皇,深爱自己的臣民不假——但她也是一位母亲,亦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够得到幸福。
最后,这场本该记入史册的婚事在女皇的拂袖离去后便不了了之了,再无人提及。
等民众慢慢散去后,跪在中间的凉琂终于被人扶了起来。她站稳后,伸手扯下了自己头上盖着的红色头纱。
头纱不小心勾到了发饰,连带着她那头白色长发也跟着散了下来。
凉琂挥退了周围的侍卫与侍女,慢慢抬起了手,似乎想要触摸天空——或者说,海面。
她终于开口说出了今天的第一句话,声音微哑,尾音微微向上,轻而挑:“太阳已经落下了?还是从未升起过。”
她手中捧着的兰芙塔随着她奔波了一天,快要枯萎。于是凉琂便伸手将那些摇摇欲坠的花瓣揉了下来,随后松开手,让它们随着海风飘向远方。
有的花瓣落在了海床上,不再漂泊;有的花瓣依旧飘向远方,零落成泥。
凉倾伸手接住了其中一片花瓣,随后搅动水流,来到了凉琂身边。
凉琂没有抬头,却好像知道来人是谁一样,依旧撒着花瓣,轻声问道:“他怎么了?”
“他死了,姐姐。”凉倾开口道。
她的语气中听不出什么情绪,就像回答的是“我喜欢青色和蓝色”这样的问题,简单自然地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凉琂。
“……是么。”凉琂拿着花瓣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随后很快恢复了平静,接着,她缓缓地,松开了手。
淡蓝色的兰芙塔花瓣随风而去,伴着凉倾的话音:“……他昨晚就死了,只是因为死在了兰芙塔周围,所以并没有明显的尸斑一类。”
凉倾涩声道:“……母后的意思是,要彻查。”
“……”凉琂闻言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理解似的点了点头,道:“应该的,查吧。”
秋华临实在死得太早——但凡他晚死两个时辰,凉琂都会拥有全天无可置疑的不在场证明。
——而在鲛人一族中,新人们举办婚事的前一天晚上,门口周围是不能有生人和外人的。
因为鲛人一族认为在这天晚上,上天就会降下祝福,让第二天的婚事顺顺利利,辛福美满。
如果有生人在的话,那祝福就会被生人的生气拦在门外,找不到进去的路。
因此,没有人能够证明凉琂没有出去过。
而这位大殿下的准夫婿,别说什么时候出去的了,甚至死了快一天才被人发现。
红事变白事。
凉琂就像挣扎百次,每次都狠狠撞在透明玻璃上的百灵鸟,突然,这困住她的玻璃突然碎裂开来,而她只是象征性地扇了下翅膀。
她笑不出来,也哭不出来。
她好像也没有很高兴,但也没有很难过——就像是……大脑已经哭晕,变得迟钝,迟迟没能反应过来如今已然自由一样。
凉琂被两个侍卫恭恭敬敬地请回了房间,凉倾也要去帮女皇的忙,一时间抽不开身。
离开前,她拜托清休澜和应听声帮忙调查一下,证明杀害秋华临的凶手不是凉琂。
清休澜没说话,只是问她为什么坚信凉琂不会杀了秋华临,换自己余生自由。
凉倾顿了顿,回答:“……需要什么特别的理由吗。她是和我一起长大的亲姐姐。”
闻言,清休澜微愣,应听声便开口答应了下来。
等清休澜回过神后,凉倾已然走远,身旁只有应听声还在安安静静地等着自己。
“……”清休澜叹了口气,他想查什么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毕竟无需去辨别真话和谎言之后,便只剩下了隐藏在某处地方的真相。
但这事毕竟是应听声应下的,清休澜刚好也想锻炼下让应听声,让他别在自己身边时,就只听自己的。
于是清休澜突然开口,对站在自己身旁的应听声说道:“接下来,一切由你做主,我都听你的。”
应听声似乎有些意外,但还是下意识拒绝了:“怎么能让师尊听我的,应该是我听师尊的才对。”
“你还查不查了。”清休澜自有一套,道:“让我来做主的话,我会在床上躺个三天。”
应听声:“……”这不耍赖皮吗。
可答都答应凉倾了,应听声还能突然和凉倾反悔不成?他师尊可真有一手。
但“指挥清休澜”,或者“对清休澜下达命令”这样的事还是有些超出了应听声的认知。
在去往王宫的路上,应听声更像在和清休澜商量,查什么,怎么查,查哪些人……这些事情应听声都有想法,可以立刻执行,但他还是都和清休澜说了一遍,最后问清休澜是否有那里错漏。
清休澜面无表情:“……”如果这是一场对应听声的考核,那他现在回答了,不就成开卷考了吗。
于是清休澜什么都没说,什么意见都没给,只用不知从哪儿顺来的轻薄竹简一敲应听声的头,淡淡落下句“自己想”。
应听声:“。”
他无奈笑笑,知道师尊这回估计是铁了心要让自己做主了。
再次来到王宫那片开满兰芙塔的花园前,应听声发现周围已经挤满了前来一探究竟的好奇民众,一个劲儿地往前挤,都想拿到第一手最值钱、最劲爆的爆料,当作让自己高高在上的谈资。
鲛人侍卫八风不动地守在前方花园门前拉上了大块白布,隔绝了所有探究的视线。
清休澜明显不想去和人挤,在距离花园□□丈远的地方停了下来。
应听声游到清休澜身边,思考着该怎么进去,不远处那个在高处巡逻的侍卫看见二人时却突然两眼放光,三两下来到二人面前,行了个礼。
他开口说道:“二殿下有令,命二位前来调查,我等感激不尽。二位请随我来吧。”
说着,他就带着两人往一旁的通道中游进了花园,做了个“请”的手势,说了句“不打扰了”,就转身离开了。
花园里除了侍卫外,还有站着几个人,为首的短发女鲛人见到他们,微微俯身行了个礼,随后介绍道:“两位贵客安好,我叫若烟,二殿下方才说一会会有人来协助我们查案,就是二位吧?”
应听声点了点头,道:“若烟小姐叫我应听声就好,这位……”
他顿了一下,就听清休澜从善如流接道:“我姓谢。”
每次听清休澜隐藏身份时,都只说自己姓谢,从不告诉别人名什么。想到这,应听声突然失笑。
但他面上却是只微微动了动嘴角,咳了一声,接着问道:“那么,若烟小姐,现在是什么情况?”
若烟没有丝毫隐瞒,干脆利落地说道:“他杀。”
“而且,秋华临有意引导我们判断他是自杀。”
若烟顿了顿,接着说道:“他在帮助这个杀了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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