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
我循声看去,是采奴一脸欣喜向我小跑过来。
我微笑着,“什么事把你高兴成这样?”
“姐姐,可是个大好消息呢。”她看了看四周无人,贴近我的耳畔, “那个打你的杨主子昨儿个出宫了!”
我怔然:“这是为何?”
此前杨爽似乎对后位志在必得,如今突然离宫,这太奇怪了。
“我听抚辰殿的宫人说是她突发红疹,太医诊断是疫症,太后便让她回家静养了。”采奴拍着手,“这下好了,没有人再找姐姐的麻烦了。”
疫症?最近,宫内外并未听说有这病,她怎么会突然染上呢?我暗自思索。
“姐姐,怎么不高兴么?”采奴见我如此,收起笑颜。
我忙笑道:“自然是高兴。只是担心宫里还有人染上此病。”
“不会的,太后已命秀女挪出抚辰殿,搬去春禧殿,接近过杨主子的宫人也被禁足了,今日还派人在抚辰殿周围熏些艾草祛毒呢。姐姐不必担心了。”
我点点头:“采奴,你去太医院为皇上配些预防的药,身边的宫女公公们也要用些。”
采奴答应了一声,转身小跑着去往太医院。
我放下纯心,转身前往抚辰殿,杨爽病得突然,我必须查个究竟。
快步穿过御花园,我一直低头思索着,突然抬头,却发现陆婉儿迎面走来。
“幽蓝给姑娘请安。”我欠身行礼。
“起身吧,你已是皇上身边的人,我不敢受此礼。”她淡然而语,冷若冰霜。
我起身微笑,无须对她有何解释,任何言语均属多余。
“听说抚辰殿有主子突染恶疾,不知姑娘身体可好?”
“劳你费心,太后已让御医为我等看诊,一切安好。只是,”她停顿一下,别有蕴意地看着我,“之前从未听说宫中有此疾,杨姑娘不过半日不见就染此重病,确有些蹊跷呢,如今也只有祈求她早日康复才好。”
我点头道:“姑娘没事就好。奴婢先行告退。”
陆婉儿浅笑颔首,我欠身待她走后,便继续向抚辰殿走去。
走近殿旁,却不见一人,果然已经全部离开了。
“杨姑娘不过半日不见就染此重病,”回来路上,我细细品味刚才陆婉儿说的话,她也在怀疑杨爽的病不寻常,却故意透露给我。
猛然间,我发现,一直忽略了这个人,陆婉儿,她沉稳内敛,与其他秀女刻意讨好皇帝和太后截然不同,而且在宫中我曾与她最亲密,以她的聪明,可能早看出我的身份不一般,可她却似乎无意为难我,只将自身置于事外,她会不会害我呢?
直觉告诉我,她不会,否则早就做了,她今日故意透露杨爽得病突然一事给我,不知其目的,但我必须防范她。
天色愈发阴霾,整个皇宫笼罩在暗雾中。
我一路思索,杨爽离宫决非偶然,杨奭又在此时出任如此重要一职,杨俊泽必是在谋划些什么。可是,萧任归许久不曾带何旨意予我,我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也许,马上会来了。
夜至,我回到卧房。手持烛台,正准备点灯,猛然发现一个黑影独立窗前。
“你回来了。”
还未等我反应,他已转身向我开口,熟悉的声音让我轻呼一口气。
“王爷有何吩咐吗?”我将烛灯依次点亮。
“凝思,你一个弱女子孤身一人在宫中,我每每念及你我年少之谊,甚是想念,难道我就不能只是来看看你么?”他似笑非笑地说道。
渐亮的灯下,可以清楚看到他目光中的玩笑,他还是那样,这位见惯了各色粉黛的公子哥,想必是对女子轻浮惯了的。
不过,在这如易扬熙所说看不到真心的深宫中,这张熟悉的笑脸竟让我感到莫名的一丝亲切。
我沉默不语,到现在,依然不知他对我而言是敌是友,他对我说的话我无法判断真假,他的真实意图我也琢磨不透,而且,他说过,帮我是有条件的。
“怎么,感动得说不出话了?”看我许久没开言,他谑笑道。
“你还是说说王爷的旨意吧。”我转头淡淡而语,真受不了他的不正经,不管如何,他至今倒没害过我。
“他只要你顺其自然,不需要刻意地去做什么。”他迈步向我走近,“你知道的,也已经做得很好了,不露痕迹地接近皇帝,得到他的信任。”
“那……”我努力噎下想问他关于定楠的消息,终于知道我为什么有时会盼望他的出现,只是为了从他口中知道定楠的近况。
“什么?”他见我欲言又止,有些不解。
“恩,”我轻咳一声,“我听说御林军已由杨俊泽之子杨奭掌管,而他的女儿突然离宫,这其中是不是有何蹊跷?”
“这并不奇怪,”他停留在我脸上的目光突然移开,“杨俊泽不傻,他不会希望自己的女儿给个即将下位的皇帝当什么皇后。”
“可是,杨俊泽如此着急地控制御林军巩固自己的势力,恐怕其中有什么交易吧?”我的目光仔细地探寻着他眼中的异样。
“这个,我会派人探察。夏侯煜如今在王爷与崔将军帮助之下已清除了阿密襄的余孽,在百姓中亦树立了威严。”他突然说起了定楠,目光再次注视着我,闪烁一丝别样光芒。“王爷派我去与南越商讨出兵事宜,也许,会有一段时日不能来看你了。”
“是吗?”我低下头应道,心中早已满是定楠的身影,他已夺回南越的王位,如今扫平障碍,应该一切顺利吧,我又有何担心的呢,况且他亦是一国之君,与我相距万里,还会记得我吗?
“凝思,怎么了?”他突然拍了我一下,我方回过神。
“没,没什么。”我迎上他些许关切的目光。
“伴君如伴虎,皇宫处处险恶,你要多加小心。”他用好奇的眼光打量我,许久,露出一丝诡笑,“不过,以你的本事,这些难不了你。可以如此轻易地取得皇帝的信任,我是对你钦佩不已呢。”
易扬熙信任我么?也许吧。
我冷笑一声,为了报仇,我居然走到了这一步。
“你也该离开了,这里是乾宁殿,守卫森严。”
我转身拿起银针,轻挑油灯。
“那,你多保重。”他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点点头。
他的轻功绝好,丝毫听不见离开的脚步。
我依旧静立不动,直到手中的银针有些烫手,才回过神,慌忙甩开。
为了报仇,我把自己陷入了一个不见光明的境地,我还能继续往前走吗?可是如果不前行,我又能怎样?
一阵冷风呼过,眼前的烛火忽明忽暗,摇摆不定,最终熄灭。
我合紧衣襟,步出门外,已是深冬,呼啸而过的北风让我不禁一颤,看来,要下雪了。
“姐姐,这么晚了,你还未休息?”一声轻呼响起,循声看去,是采奴向我走来,手中端着些东西,待她走近些,才看清原来是笔墨纸砚。
“采奴,这是?”我诧异地看着她。
“姐姐,我想麻烦你一件事。”采奴微笑着迈步至我面前,有些娇嗔道。
“外面冷,进去说吧。”我见她穿得单薄,忙将她让入房中。
“那日见姐姐会写字,着实羡慕,”采奴将纸笔放下,过来拉着我的手说道,“我已经很久没有给家中捎信了,今日听小李公公说他过几日出宫一趟,便想托他为我向爹娘带封信。可是我没念过书,只能过来叨扰姐姐,为我写封家书了,”
“原来如此,”我为她捋起耳畔的几根散发,淡笑着说道,“姐妹一场,何来叨扰,我帮你写就是了。”
“谢谢姐姐。”采奴喜得向我做了个揖,“那我念着,姐姐写吧。”
我笑着向她点点头,这样的场景,让我想起了同在文府一起多年的皓月,不知她如今怎样了?
扶我坐在圆桌前,采奴研好墨,低头想了想,开口说道:“爹,娘,一向安好?采奴在皇上身边一向谨慎,故一切顺利,二老尽可放心。不知隔壁王伯的病好些了没有?代我问侯他。爹娘在家不必太过劳累,采奴会经常让李公公捎些银两过去,亦不必担心采奴,何况现在有幽蓝姐姐的照顾,二老大可放心。”
突然说到我的名字,她朝我笑了笑:“姐姐就像采奴的亲人一般,告诉我的爹娘,他们也就放心多了。”
虽有些诧异把我写进家书,见她如此说,我淡然微笑道:“说什么照顾,都是你照顾我多些。”
采奴将写好的信收起,说道:“多谢姐姐,时候不早了,姐姐早些休息吧。”
我将她送出门外,直到她蹦跳着的背影消失,我才迈步进门,想到采奴虽与父母分别,彼此总算还有份思念,依然可以鸿雁往来,将来仰仗皇恩说不定还有见面的机会,可以承欢膝下。
而我,却连爹娘的模样都无法记起,就是想念,也只是模糊的身影,何其可悲可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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