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坐在一处,不顾身份,喝酒嬉笑,闹成一团,实在是不成体统。
徐秋神色颇不赞同,刚要出言制止,方才搜查房间的一个士兵来到他身边,低声道:“没有找到辰破天。”
徐秋微微皱眉,也压低声音道:“这么短的功夫,他能藏到哪儿去?你找仔细了没有?”
那士兵道:“衣柜、床底、房梁,能藏人的地方都检查过了,全部都没有。”
徐秋猛地抬起头,拍桌怒道:“常恒长公主!”
三人莫名其妙抬头看他。
柳飘儿是不胜酒力的,喝了几杯,脸颊就有些红了,徐秋不悦道:“您贵为一国长公主,身份尊贵,怎可不顾体面,与他们混在一处,还……还喝成这样?”
若是平常,柳飘儿大概就被训得愤怒地扔下酒杯,独自上了楼,但是,此时她喝了酒,胆子大了许多,也随心所欲许多,毫不在意地笑了笑,拿起一个空的酒杯,往里面倒了酒,递给徐秋,见他似乎要拂袖拒绝,便道:“本宫的赏赐,你敢不收?”
果然,摆起架子,徐秋就不好拒绝了,他脸色隐隐发黑,双手接了过来。
柳飘儿命令:“喝干净。”
徐秋只得依言照做,喝完后,也不再对柳飘儿的举止多加指摘,将矛头指向了慕流云:“慕庄主,昨天晚上,余山寨的贼寇突然一窝蜂地出了余州,有人称,是慕庄主拿着寨主的令牌要他们离城,前往慕家山庄。可有此事?”
慕流云一脚踩在旁边凳子上,一手拎起酒杯仰头灌,闲闲道:“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也让徐大人费心了。”
见他并不否认,徐秋怒道:“慕庄主!你好歹也是江湖中鼎鼎有名的人物,竟然自甘堕落,私自与贼匪勾结,与朝廷为敌。来人,将慕流云拿下!”
士兵团团围了上来,秦恨生拔刀出三寸,柳飘儿喝道:“站住!”
常恒长公主一声令下,众士兵不敢不从,只得停在原地,等候徐秋的吩咐。
慕流云冷笑:“谁说我与贼匪勾结?谁说我与朝廷为敌?你上下嘴皮一碰,就给我定了这么大一个罪,朝廷命官就是不一样,真轻松啊。”
徐秋道:“好,你说说,你连夜帮那些贼匪逃出余州,躲开朝廷兵马,前往你慕家山庄躲避,是为了什么?”
慕流云道:“你说错了。”
徐秋转头看他。
慕流云站起身,负手来到他身边,道:“谁说我让余山寨的人躲开了朝廷兵马。难道他们不是被你截获了?”
徐秋沉声道:“若非我中途改道,必然无法截获他们。”
慕流云道:“那你又为什么突然改道?”
徐秋道:“有人朝我轿子里扔了一团纸,我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余山寨那帮贼寇逃离的道路,所以我才命人调转方向,前去拦截。”
慕流云慢条斯理道:“那纸团右下角,是不是有一团墨色痕迹,像是浓烟,又像是朦胧雨幕?”
徐秋反应过来,道:“那纸条是你丢来的?”
慕流云唰地展开扇子:“当然不是我,我当时正忙着摆脱长乐门。那团纸,是烟雨阁的人扔下的。哦对了,你久居朝廷,恐怕不知道烟雨阁是什么地方,那是一个情报机构,专门搜集天下秘事,只要是你做过的事情,哪怕过个十年二十年,烟雨阁照样能挖了出来,仔仔细细,分毫不差。”
徐秋神色不变,淡淡道:“既如此,是你让烟雨阁的人给我传来消息,让我去抓那帮贼匪了?”
慕流云挑眉道:“这算是大功一件吧。”
徐秋朝着某个方向抱拳,道:“等我回京后,自会向皇上禀明一切,慕庄主该有的赏赐都不会少,且等着吧。”
慕流云哈哈大笑,甩袖落座,拿起酒杯,和秦恨生的酒杯碰了碰,再次喝了起来。
这边闹作一团,比起之前有过之无不及,不知怎的,这次徐秋却没有心思关注他们的不成体统了,而是转头召来掌柜,吩咐道:“我在这里住一段时间。”
掌柜诚惶诚恐,刚要说话,另一名身穿县令官服之人已经抢了进来,道:“徐大人!您何时光临余州的,怎么不给下官说一声呢,好给徐大人您接风洗尘啊!”
徐秋对余州县令微微一笑,道:“听说余州盗匪肆虐,皇上便命本官带兵前来围剿,不泄露风声,也是为了防止打草惊蛇。”
余州县令笑道:“皇恩浩荡,皇恩浩荡!不过,此事已了。多亏了慕庄主他们……”
大约真是被慕流云气得不轻,向来极注重礼节的徐秋,此时竟打断了余州县令的话,语气有些怪异:“本官都知道了,真是英雄出少年。”
余州县令毫无所觉,依旧道:“对啊!应该给他们褒奖才对!原本下官想着将此事上报朝廷,没想到徐大人已经来了,那下官也就不用多此一举了。对了,徐大人,不如到我府上一聚吧,下官已经命人备好了酒菜,就等着徐大人和慕庄主、秦姑娘、柳姑娘、辰公子呢。”定睛一看,没看到辰破天,疑惑道,“辰公子呢?”
徐秋慢条斯理道:“这个问题,本官也很好奇。”他看向秦恨生等人,礼貌道,“还请诸位做个解答。”
秦恨生单手撑着下巴,吃了颗花生米,随意道:“走了。早就走了。”
余州县令不疑有他,遗憾道:“真是可惜,怎么走那么急呢。”
秦恨生微笑:“这大概就是,一山不容二虎。”
徐秋眉心一跳,没有说话。
余州县令哈哈道:“秦姑娘真会说笑。既然辰公子不在,就只好大家一起……”
柳飘儿抬手:“事先声明,我不去。”
秦恨生紧随其后:“我也不去。”
慕流云打个哈欠,指了指秦恨生:“她不去,我也不去。”
“这,这……”余州县令苦笑,“要不要这么不给我面子啊。”
秦恨生道:“县令大人,我们不去呢,是为了你好。要知道,酒壮人胆,我们这些人,酒品都很差的,万一一时冲动,做了不该做的事,比如,揍了人,或者更过分一点,杀了人,那岂不是糟糕至极。”
余州县令愕然:“这么严重?”
秦恨生煞有其事,点点头,摊手:“都是江湖中人,行事粗犷,很常见啦。县令大人,你就好好招待徐大人吧。”
徐秋拱手道:“既如此,常恒长公主,臣等先行告退。”
待徐秋和余州县令离开后,客栈里的士兵却毫无撤退之意,不动如山,驻守在此。
柳飘儿道:“都下去吧,杵在这儿看着心烦。”
众士兵岿然不动,其中一名士兵道:“徐大人吩咐过,要我们守在这里。我们不敢违背。”
柳飘儿双手环臂,笑盈盈道:“所以就能违背本宫的话了,是不是?”
那士兵脸色一白,忙道:“我绝不是这个意思,但是,军令如山……”
柳飘儿叹了口气:“算了,不为难你们了。小二,过来,这些士兵劳心劳力,给他们每人倒碗水喝吧。”
没想到能轻易过了这一关,那名士兵感激不尽:“多谢常恒长公主体谅。”
不多时,不仅客栈里的士兵,所有包围着客栈的士兵人手一碗,仰头喝下,不多时,众士兵纷纷头晕目眩,浑身无力,支撑不住,先后倒在了地上。
掌柜和伙计大惊失色,掌柜吓得快哭了:“这,这,这……常恒长公主啊,他们的水都是我们亲手递上去的,万一给徐大人知道了,我们可就都没命了。”
柳飘儿把玩着发丝,轻笑道:“谁说的?你们分明也晕过去了,和他们一样,都是受害者。徐秋怎么会要你们的命呢?”
掌柜反应极快,立马端来水碗,和伙计们分发着喝了,没过多久,如愿以偿地昏了过去。
转眼之间,整个大堂倒了一地的人,正剩下秦恨生三人站在原地。
秦恨生松了口气:“多亏有你。”
柳飘儿笑道:“比起你们这些武夫,自然是强得多。”
近些日子,柳飘儿时不时就来句刺耳的话,秦恨生习惯了,并不计较,看向慕流云,问道:“辰破天在哪儿?”
这么短的时间,整个客栈又被冲冲围困,慕流云就算有通天本领,也不可能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将辰破天带走。
慕流云勾唇道:“藏到了一个你们绝对想不到的地方。跟我来吧。”
秦恨生和慕流云上了楼。
满地都是倒下的人,柳飘儿一人静静地站在其中。
突然,她一把抱住头,像是极为抗拒,又像是极为愤怒,用力捶了一下自己脑袋。
不知所措地站了一会儿,她的脸色忽地沉冷,冷冷扫了一眼秦恨生离去的方向,跨过满地的横尸,头也不回,跑出了客栈大门。
她一路狂奔,不知道自己究竟要跑去哪里,心中有个清晰无比的声音告诉她:回家。
但是……家在哪儿?
她努力回忆,一座宏伟威严的皇宫出现在脑海中,然而下一刻,画面轰然消失。她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了。
她捂着脑袋,抬眼看去,人来人往,衣服相互擦过,看不到前进的路。
有女子挎着篮子走过来,轻声问她:“姑娘,你怎么了?你的手抖得好厉害,我送你去医馆吧。”
不知为何,柳飘儿很是恐惧这些人,像是极为久远的记忆中,也是这样一个人来人往的地方,一道听似关切的声音靠近……然后,掉在地毯上的白玉碗,溅出黑色的药汁,腐蚀了地毯的一角……
后来怎么样,柳飘儿想不起来了,就连方才短暂出现的记忆也忘得一干二净。
再然后,她连自己的姓名也忘了。
她一把推开女子,那女子倒在地上,忽然脸色大变,浑身抽搐,不多一会儿,整个人就僵直不动了,有人蹲下来探她鼻息,惊恐道:“死了!她死了!”
瞬间,街上的所有人都退避三舍,惊恐地看着柳飘儿,更有甚者,直接拿起石头去砸她。
柳飘儿一边抬起袖子去挡,一边挑了没人的一条路,拔腿狂奔,直到跑到一片茂密的树林里,才有了一丝丝的安全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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