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月鼻头一酸,委屈忍不了一点,“我不好。”
“唉!”言清看着委屈的女儿,满眼心疼,说出的话却是:“言家儿女,不惧风雨。”
言月嘴一撇,嗔道:“爹爹,我又不是大树,要什么风雨,你都不关心月儿。”
说着还拉着父亲的衣袖假装擦了擦眼泪。
言清心疼道:“我言家儿女,无论男女,都是独自生长的大树。”顿了一下道:“你做的很好,我都知道。”
言月一顿,然后笑着撒娇道:“有什么奖赏?”
“你说。”言清宠溺道。
“我想永远留在言家,陪在父母身边。”言月道。
“你可以永远待在言家,只要爹爹在一日,你的待遇就和言卫一样。”言清说着停了一下:“至于我死后,我给你的东西,只能靠你自己来守。这也是为什么爹爹愿意让你出门历练的缘故,你要有自己的本事。”
本来只是一句撒娇的话,怎么就说到生死了?
言月一直都知道,爹爹待她珍贵,不单是吃穿用度宽裕,而是在这个男尊女卑的世道,爹爹从未因为她是女儿而看轻她,兄长有的东西,她一样也不少。
言月立刻换了一个话题:“兄长怎么没和父亲一起来?”
“卫儿回青川了。”
“哥哥回去看母亲了?”言月说。
“不是,是回去练兵。”言清说。
“练兵?”
“兵弱而主卑。”言清叹道。
“陛下有如今的遭遇,问题不仅仅在兵弱吧。”言月小声道,她可不敢当着父亲的面,说当今圣上的坏话。
从阳中到京城,入目皆是流离失所的百姓,遍地都是尸骨和战火,这个国家早已从内里坏透了,只是如今暴发出来了而已。
“哼,还因篡臣当道。”言清气愤道。
“篡臣?”言月问。
“上不忠于君,下取誉于民,乃篡臣也。”言清道。
“我听说商南己治下,百姓对他评价挺好的。”言月小心道。
父亲痛心疾首道,“这就是取誉于民啊,利用小恩小惠为自己博取好名声,就是篡臣。”
这“篡臣”就是商家父子了,父亲对商南己算计他和陛下,相当生气啊。
当日,言家救了皇帝,但皇帝这尊大佛,言家接不住,商南己派哥舒玄南下,由乔装的墨云骑和言家护送皇帝回京,在当时的确是最好的安排。
这的确解了言家燃眉之急,而且当时回京城也是唯一选择。
但谁也没想到,皇帝到了京城,商龚也到了京城。
言清不是没想过商南己愿意助他救皇帝的意图,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商龚能直取京城,更没想到商南己能如此迅速的攻破连云关,竟真的一鼓作气率兵进了京城。
当时各路豪强都觊觎京城,就是自立为王的黎阳王拿了陪都东都,也没敢继续进军京城。
局势未明之前,拿了京城可就成了众矢之的。
谁也不想成为这场逐鹿之战的牺牲品。
商龚前脚入了京城,后脚他们就送回了皇帝,皇帝成了最好的挡箭牌,压住了蠢蠢欲动的各方势力。
京城不是没人想要,而是人人想要,但都缺一个名正言顺理由,如今,商龚既拿了京城,也堵了天下非议。
“这一环扣一环,所有人都在他算计之中,他算准了我无论如何都要救皇帝,也算准了商龚对京城的觊觎,小小年纪,拿捏人心已经如此老练,的确不可小觑。”言清喟叹道。
这句话言月承认,商南己是个怪物,他不是阳中主事,却能控制阳中的动向,商龚的每一步也都在他算计中。
“父亲,可听过市井小儿的歌谣,‘商军兵马如日月,敌军兵马如霜雪,日月照霜雪,回首自消灭’。
言清叹气,上天不眷顾大曜啊。
商南己不仅有谋略,带兵打仗更是如有神助,不动则已,一动就覆人之军,拔城掠地,无人可挡。
虽然歌谣说的是商军,但谁都知道商龚坐镇京城,再未出战,商大公子及商龚的其他子侄,战绩都乏善可陈,只有商南己所向披靡。
“这歌谣也不是空穴来风,是从南山传来的。”言月道。
南山住着一位凌云公子,乃当世奇人,名气极大。
凌云公子博学多闻,每年都会举办云评大会。
品评天下风云人物,无论是谁,一经品题,身价倍增,因而闻名遐迩,盛极一时。
说到凌云公子,言月想到另外一个人,雪堂先生。
雪堂先生,来历和师承不详,但却连年高居凌云榜名士榜第一的位置,凌云公子对其推崇备至,号称是五百年一出的名士。
“爹爹,我在商南己的府上见过雪堂先生一面。”言月道。
言清闻言一愣,又叹了口气,“原来他选了商南己,怪不得无数豪杰首领前往雪楼请他出山,都未能如愿。我还想,他避世隐居去了那座灵山仙地,原来早已入世。”
“难道天命真的已不在大曜。”言清语音低沉,然后很快回过神来。
雪堂择主,他也有自己的选择。
人各有志而已。
“爹爹今日来见商南己所为何事?”言月问。
“带你回家,言家一言九鼎,答应给他的钱一分也不会少。”言清道。
“然后呢?”言月问。
“然后全力营救陛下,我不能看着陛下在商龚手下当一个傀儡,是我把陛下送入了虎口。”言清道。
“爹爹,当时形势混乱,你们一路从南方逃回京城,路上那么多埋伏,一路惊险才到京城。到了京城后陛下自己愿意和商龚回宫,这不怪爹爹。”言月道。
说完顿了一下,言月继续道:“而且依商南己的行事风格,即使爹爹不去救陛下,他也有别的安排,只不过有言家参与,更方便而已,言家并不是关键。”
言清知道女儿这是宽慰,陛下今日的局面,不是他的缘故。
女儿不想他自责,但他自己却不能释怀。
“这些事,爹爹心中自有决断,你先和爹爹离开这里。”言清道。
“父亲,杜望舒已在东海郡筹备一年,我也得了商南己的支持,新航线的事刚有眉目,我不能此时回青川。”言月道,她不能放弃新航线,海运是目前言家最有用的筹码。
而且商南己让她留下,就是还没放弃和言家的合作。
如若爹爹一定要救皇帝,必定九死一生,她必须做好失败的准备。
她在,或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而且言月知道商西肃也在京城,她出了大将军府的门,商西肃不会善罢甘休。
即使她想回青川,也不一定走得了。
“东海郡的事,不急在这一时,你必须回青川。”言清道。
“爹爹为何一定要我此时走?”言月道。
言清道:“京城很危险。”
“京城很危险,那爹爹会和我一起回青川吗?”言月问。
“爹爹还不能走。”言清道。
“爹爹要营救陛下,所以让我先走,是怕连累我吗?”言月直接问。
“有些事,我不能说。”言清道。
“爹爹有自己的事要做,女儿也有自己的事,我不走。”言月很快有了定论。
“你不劝爹爹放弃?”言清很哑然道,知道他有这个心思的人都在劝他放弃,说他愚忠的不在少数。
他要做的事不仅非常危险,而且胜算极小,生死就在一瞬。
“我劝,爹爹会放弃吗?”言月问。
“不会。”言清道。
“即使为此丧命?”言月问。
“即使为此丧命。”言清答。
“爹爹并不是糊涂之人,既然爹爹想好了,自有爹爹的道理。”言月道。
既然无法劝阻父亲,那只能尽力保护父亲,言月暗下决心。
言清一时语塞,他捧在掌心的小女孩,已经长大了,他沉声道:“这不是你一个姑娘该考虑的事,我让人送你回家。”
“爹爹,你刚不是还说我和兄长一样,言家儿女都一样,我既然得了您一样的对待,自然也要担起和兄长一样责任,才不负您多年的爱护。”言月道。
言清看着聪慧又坚定的女儿,不知该欣慰还是该自责,欣慰有女如此,还是自责为家人考虑太少,要女儿为自己担心。
但大丈夫生于世,必有所为有所不为,这本就不必解释,也不必人理解。
“你不用为爹爹考虑,回去看你母亲吧,她很想你。”言清道。
“我也很想母亲,但女儿还有些事没有处理好,爹爹不是一直告诫我,做事要善始善终。”言月道。
言清眼眶一热,他知道这个女儿和他一样,决定的事再难更改。
他拍了拍女儿的手,不知该说些什么。
片刻后道:“你为何从阳中回京城,在商府发生了何事?”他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商夫人有意让我嫁给商西肃,我讨厌他。”言月道。
“既然无意,也不能强求......”言清脸色一变,“他可有为难你?他可曾欺负你?”
言清在那一刻才突然意识到,言月在这世上比言卫要艰难,他以前想的太简单了。
言月在言清面前转了一圈道:“我没事,我好好的,我能吃什么亏,我就是不喜欢商西肃还有他母亲,有点不愉快,所以不愿意留在商府。”
言清仔仔细看了看言月,还想细问,就听言月道:“我发誓,我没吃亏,爹爹只要知道我不喜欢商西肃,别和他走太近就行。”
“我知道,可.......”言清还想再问,就听到言月软软地说:“爹爹,你待会见了商南己,能不能心平气和地谈?”
言清皱眉,厉声道:“你看上那小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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