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嚣对狗咬狗的戏码乐见其成。
两犬相斗,必有一伤。
这两条恶犬一旦交锋开战,不咬到皮开肉绽,你死我活的地步,势必是不会收手的。
曹威鹏既然敢在这个时候出来,肯定做了万全的计划,或者设想过最坏的打算。
这种连死都不怕的人,还会怕什么?
成嚣抽着烟,皱紧了眉头思索着,曹威鹏的手上到底有多大的筹码,能让他有十成的把握确定孙东洋不会动他。
孙东洋始终对曹威鹏是忌惮的,哪怕曹威鹏曾经像狗一样誓死追随他。
成嚣待在孙东洋手下多年,把他们之间的厉害关系看得很清楚,有几次孙东洋对曹威鹏都起了杀心,最终却都不了了之。
最明显的一次,当属丛林大型毒品交易那一次。
今年年初的时候,刚过完元宵没多久,买货的那一边的人忽然要求提前进行交易,原定的交易时间是年中,对方要求提前几个月,孙东洋疑心对方有诈,并没有着急答应。
他手上的这批货的纯度很高,不到万无一失他是不会出手的。
几番回旋下来,对方察觉到孙东洋的狐疑犹豫,扬言如果这次不提前交易以后大家的生意都没得做。
孙东洋不缺他这一条出货线路,只要他手上有货,不愁卖不出去,再说这批货不是小剂量,他不想铤而走险。
没有孙东洋的首肯,就算底下兄弟早已蠢蠢欲动,也始终没有人出面说什么。
曹威鹏自告奋勇,表示自己可以亲自压这一趟货,甚至赌上了自己的性命。
孙东洋原本就不想以身犯险,曹威鹏信誓旦旦,拍着自己的胸脯,说如果完不成,这条命就不要了。
他愿意以死明志,货在人在,货失人死。
这番狠话摆到了桌面上,孙东洋不好驳曹威鹏的面子,他考虑了三天,决定还是让曹威鹏走这一趟货。
曹威鹏亟需在孙东洋面前证明自己。
他需要孙东洋的信任和看重。
但如今的孙东洋需要的却不只是他。
当曹威鹏意识到这点的时候,他早就逐渐被边缘化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居然从当初的二把手变成了现在可有可无的角色。
时代随着岁月的变迁在发展,仅仅十几年,就足以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孙东洋搭上了时代的列车,事业版图已经上升了好几个台阶,身份地位早就今非昔比。
而曹威鹏的脚步还停留在原地,甚至如逆水行舟一般,不进则退。
原本走在一条路上的人,一起出生入死过的人,到了人生的分岔路口,在不知不觉中,沿着各自的轨迹越走越偏,远行越远。
原本是一路人,走着走着,就不是了。
曹威鹏眼睁睁看着两人的差距越拉越远,很不甘心,却又没有办法。
他清楚自己几斤几两。
一没技术二没资源,除了脑子还算灵活点,没别的实际看家本事。
孙东洋身边有大批更年轻更能干的人层出不穷,他们同样对孙东洋趋之如鹜,为首是瞻,争先恐后冀求孙东洋的赏识。
孙东洋也越来越器重其他的兄弟。
曹威鹏十分清楚自己除了当初替孙东洋卖命的那点情分,压根就没有竞争优势,更何况情分对于人来说,用一次少一次,最后总会耗光的。
他需要孙东洋。
孙东洋却未必需要他。
所以曹威鹏需要这个机会,这个可以证明自己的机会。曹威鹏也明白这次的交易对孙东洋来说意味着什么,这次交易其实算是孙东洋的收官之役。
如果顺利完成,孙东洋打算金盆洗手,以后都不再沾这玩意儿了。
其实以孙东洋如今的地位财力,并不是非得进行这次交易不可,但他想收手,也得先把手上这批烫手山芋给抛掉才行。
孙东洋手上的这批货,只要能出手,换回来的都是实打实的钞票,而且是用车拉的那种分量。
曹威鹏主动请缨,愿意拿命去送货,只要这次的大型交易能顺利完成,他觉得过不了多久,自己就能重新得到孙东洋的重用。
交易地点最后确定在郊外的深山林中,一来是远离市区,二来是足够隐蔽。
曹威鹏和底下几个兄弟在天黑之后赶到那里的时候,买家已经到了,黑夜下的黑车黑衣人,几乎与夜色浑然一体,黑森森的。
双方刚打过照面,曹威鹏把货从后备箱提出来,正要给对方验验货,昏黑的草丛里忽然蹦出几个警察,举着枪冲他们大喊:“不许动!”
买家一看情况不妙,慌忙拎着密码箱熟练地跳上车,显然是有了多次应对这等场面的经验,车窗紧闭的黑车不要命地往更深的山林里冲去,车轮在天际划开刺响的裂痕,发出狠决的轰鸣。
谁也不知道风声是怎么走漏的。
也根本就来不及追究到底是谁把这个位置泄密出去的。
当下那个瞬间,没有什么比逃命更重要。
黑夜里深山树林崎岖的地势令曹威鹏逃过一劫,同行的一批兄弟死的死,伤的伤,曹威鹏没脸回去跟孙东洋交差,连夜搭上一辆大货车逃到邻近的城市,找了家不需要刷身份证的小宾馆藏躲。
白天待在小宾馆,晚上出去偷东西。
就像是又回到了曹威鹏年轻的那时候,过街老鼠似的,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没过几天,曹威鹏躺在充满霉味的小宾馆的单人床上,百无聊赖地打开电视,听着电视里播报的新闻,新闻是实时播报的新闻,表彰平城本市这次的大型禁毒事迹和英雄人物。
曹威鹏听到某个字眼,瞬间坐直了身体,电视里的镜头逐渐拉近,画面定格在那几个被抓捕的毒贩身上,曹威鹏看着垂头丧脑的弟兄们和被打了马赛克的穿着制服的警察,心里过了千百种滋味。
电视里记者还在继续报道,讲述当晚警察如何在现场与毒贩斗智斗勇,最终缴获近80公斤的冰//毒。
曹威鹏越听心里越不是滋味,他关了电视,左手用力一挥,黑色遥控器被砸到掉了不少漆的墙面上,然后掉落在地,摔得四分五裂。
这批货砸在他的手里,他无论如何都咽不下这口气。
曹威鹏想着刚才电视里的画面,越想越不对劲,这次的交易,除了自家兄弟,没多余的人知道。
他脑子仔细过了一遍当晚买货那些人的反应,他们不像是演的。
不是外人,那就是有内鬼。
之前查出来潜在帮派里的那些卧底警察早都死光了,如果有内鬼,那究竟会是谁?
曹威鹏百思不得其解。
他深知孙东洋损失严重,不会轻易放过自己,他没脸去见孙东洋,却也不会蠢到找上门去送死。
他准备先躲几个月避避风头,只要他不出现,就让他们以为他死了。
曹威鹏不知道的是,孙东洋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他的下落,甚至不惜出高价悬赏。
当晚同行的那一批人死的死,伤的伤,进去的进去,只有曹威鹏下落不明。
孙东洋本就生性多疑,信不过任何人。
他给底下人放了话,不管曹威鹏是真死还是诈死,都要把他给找出来。
这次毒品交易失败之后,孙东洋底下的人都处在长期的低气压之下行事,谁都不敢多说几个字,生怕触了他的霉头。
孙东洋是有点迷信风水和运势的人,他觉得这一次交易的败露,也预示着自己这一整年的运势都会受到影响。
为此,孙东洋还特意去了好几趟泰国。
每去一次回到平城,孙东洋就会连着吃素一个月,以此来表明自己已经戒欲戒躁……
孙东洋早些年的脾气十分暴戾,随着这几年的修身养性,他双眼里的凶狠渐渐被浮于眼皮的笑容替代,整个人的面相也发生了变化,竟慢慢变得平和不少。
孙东洋不是个心慈手软的人,他究竟是对昔日兄弟下不了手,还是为了遵循佛道而不杀生,成嚣不得而知。
不过据成嚣的观察,孙东洋今年去泰国的频率比往年高了不少,像是在酝酿着什么事情。
是什么呢?
香烟烧到了末端,连烟雾都散尽了,成嚣还是没想到,孙东洋究竟在酝酿什么事情。
指尖被火星烫了一下,成嚣抖了抖手,把烟头按在玻璃茶几上捻灭,随手丢在地上。
衣兜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震动起来,成嚣的手就这么停住了。
休息室的灯恍然亮起,明晃晃地打在他的脸上。
方佳玫再待在这么漆黑安静的屋里感觉自己快睡过去了,她起身走到门口,摁下灯开关,一回头,就看到僵坐着的成嚣,他的神情是难得一见的愣怔,她有些好奇地问道:“怎么了这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
成嚣回过神,像是这时候才听到电话铃声。
手机隔着衣服一下又一下地不停震动。
方佳玫走回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仰头一口闷进喉咙,成嚣还是没有动作,就那样干坐在沙发上。
酒瓶口磕上玻璃杯边缘,琥珀色的酒液缓缓往下流,方佳玫问:“想什么呢?电话一直响也不接?”
成嚣手摸进口袋,手机还在震动,透过手心的纹路,一路直通到他的心口,连带着他的心脏都跟着震颤了起来。
成嚣走到窗边,望着外面映着昏黄灯光的街道,才掏出口袋里誓不罢休的手机,看都没看就接起了电话,“喂?”
“阿成。”电话那头的人开口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成嚣落在对面路灯的视线一顿,沉默了几秒,语气肃然发生了变化,“东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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