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嚣低垂的眼皮猛地跳了一下,其实成嚣根本不意外孙东洋会知道他见过曹威鹏这件事。只是令成嚣没想到的是,这消息会透露得这么快,以至于孙东洋一回国就来质问他。
这是不是说明,曹威鹏手上真的存在让孙东洋忌惮的东西?
如果真的有,那么能让孙东洋忌惮的,究竟会是什么?
成嚣不自觉拢紧眉头,主动承认:“东哥,你都知道了。”
他低沉的嗓音不带一丝一毫的疑问语气。
孙东洋探究的目光落在成嚣平静的面孔,“你好像并不意外我会知道这件事。”
成嚣抬起眼,坦然对上孙东洋冷森的视线,“我知道,什么事都逃不过东哥的眼睛。”
孙东洋的各路眼线遍布平城,明的暗的都有,一旦有任何风吹草动,他们就会立刻汇报给孙东洋。
孙东洋笑了一声,嘴边的几条细纹缓缓往两边扯起,眼里却毫无笑意,他无声地打量成嚣的神情,过了一会儿,才笑着问:“你还知道些什么?”
成嚣闻言一顿,直视孙东洋不带笑意的眼睛说:“我知道东哥待我不薄,所以我一直在铭记在心。”
成嚣的神情很是坦荡,孙东洋看在眼里,不由地眯起眼睛,他沉沉地盯着成嚣看了好一会儿,才换个话题问道:“曹威鹏找你干什么?”
“他想让我跟他一起压货,”成嚣几乎没有犹豫地说出实话,“他自己找到了一条毒品交易的渠道。”
孙东洋眉毛一挑,像是很惊讶的样子,“哦?是吗?”
成嚣看着他,点点头。
孙东洋盯着他问:“在哪交易?”
成嚣回答道:“云南。不过具体的位置他没告诉我。”
孙东洋沉吟不语,对这个答案不置可否。
云南地形复杂,四周环山,而且是全国边境线最长的省份之一,有8个州的25个边境县分别与缅甸、老挝和越南交界,毗邻金三角。
金三角是什么地方?
位于东南亚的泰国、缅甸以及老挝三国边境地区的金三角地带,由于地理位置的特殊性,长期盛产罂粟等毒品,且受区域动荡等因素影响,金三角地区的毒品问题一直存在,而毗邻金三角的云南边境就成了毒品自外入境的必经之地。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交易,有交易的存在就有贪婪。
曹威鹏这种贪得无厌的人会走上这条路,孙东洋不足为奇。
孙东洋走到沙发中间坐下,伸手摸过茶几上放着的雪茄,他打火点上雪茄,吹了一口,才放进嘴里抽着,含品了一会儿,再缓缓吐出,侧目看向成嚣:“那你呢?你是怎么想的?”
成嚣转过身,朝着孙东洋走过去,站在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停下脚步,说:“东哥,你想解决曹威鹏,有一百种一千种法子能让他立马消失,但你要想出口气,就得拿刀往他身上刮,一刀一刀来回仔细地刮,哪怕不见血也足以让他疼痒难忍,求死不能。”
孙东洋的手一顿,盯着成嚣脸上的神情,缓缓地吐尽嘴里的烟雾:“我问你怎么想的。”
成嚣看着孙东洋,表明自己的态度:“我就是东哥的那把刀,你让我往哪儿挥,我就往哪儿落,绝无二话。”
雪茄一端的烟雾缓缓往上飘,丝丝缕缕地化作软线,迟迟不肯在这寸土寸金的客厅里消弭,屋里的烟草味道越来越浓烈。
孙东洋像是被熏到睁不开眼一般,隔着迷蒙的烟雾盯着成嚣看了半晌,才沉沉地笑出声,“阿成,你还跟从前一模一样。”
成嚣垂下了眼,梗着脖子没说话。
他的沉默令孙东洋脸上的笑意渐深,孙东洋又吸了一口雪茄,“你啊,就是死心眼。”
八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足够令沧海变桑田,也足够让人变成鬼。
在这八年的时间里,孙东洋身边多少人都变得面目全非,连曾经手底下最忠诚的曹威鹏也背叛了他,只有成嚣还一如既往地追随在他的身后。
孙东洋靠在真皮沙发上,无声地打量眼前站得笔挺的年轻人。
也许是雪茄太过醉人,孙东洋微微阖上眼,他是个不太喜欢念旧的人,但就这么一眼,他竟然开始回忆起从前。
孙东洋回想起当初成嚣刚跟着他时的样子,那时的成嚣和现在的成嚣模样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可整个人的感觉却又分明不一样了。
说不上是哪里不一样,可就是不一样了。
那时的成嚣,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混混,吊儿郎当,没个正行,每次打群架时成嚣不是第一个往前冲的,却是打得最凶最狠的那个。
这股天不怕地不怕的劲儿使得孙东洋注意到他,孙东洋看到了这个毛头小子眼里明晃晃的野心,没有丝毫掩饰、渴望出人头地的野心。
正是成嚣这股隐隐待发的野心吸引了孙东洋。
孙东洋时常从成嚣眼里的野心窥见曾经的自己。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成嚣变得越来越内敛,明面上所有的野心**都被缄默和冷静替代,整个人变得更加沉潜刚克,让人更加捉摸不透。
时间真是一把利刃,不知不觉中就能把一个人活生生凿雕成另一幅陌生模样。
一个人的样子和感觉的变化通过肉眼得以看见,那么内心和灵魂呢?
雪茄燃到尽头,险些烫到孙东洋的手指,他把短短一截雪茄丢进烟灰缸里,甩了甩手,然后半起身往前探,伸手抽出茶几下的一张抽屉,拿出一串钥匙,随意往前一丢,被打磨得光亮的镍银钥匙掉落在茶几上。
这轻微的摩擦响声引得成嚣抬眼看去,只一眼,他就收回了视线。
孙东洋饶有趣味似的盯着成嚣,问:“想要吗?”
成嚣视线移向孙东洋带着淡淡笑意的脸上,有点不明白他的意思,“什么?”
孙东洋摊开双手,搭在沙发靠背上,“这套房子的钥匙,从今天起,归你了。”
成嚣渐渐皱起眉,略有疑惑地看着孙东洋,“东哥,这是什么意思?”
孙东洋笑出了声,缓缓说道:“这些年你跟着我,受了不少累,其实我都看在眼里,自然不会亏待你。”
成嚣说:“东哥,你已经给了我很多。”
“阿成,你总是这样。我想给你更多,但好像都不是你想要的。”孙东洋又摸起桌上的另一支雪茄,点上咬在嘴里,“有时候我真看不透你。”
成嚣低下头,闭上了嘴。
孙东洋含着雪茄,呼出一口烟雾,“一套房而已,并不算多。就算是十套,我也照样送得起。”
成嚣低着头说:“我知道。”
孙东洋意味深长地说,“阿成,之前我叫你搬到我那个地方去住,你非不去,就窝在那破楼房住。我那边的高档小区不比你那老破小好几十上百倍?现在我直接送你一套大平层,你也不要,那你到底要什么?”
成嚣站着不动,低声说:“东哥,我觉得我现在住的地方挺好的。”
孙东洋看着他说:“男人如果很容易满足的话,是干不成大事的。”
成嚣闻言笑了一声,“东哥,我这个人从来都没什么大志向。”他慢慢抬起头,缓缓上移的视线对上迷蒙烟雾后孙东洋深不见底的眼睛,“我就想跟着你一直干下去。”
孙东洋盯着成嚣,端视他的表情,看了许久,才开口问:“阿成,你知道我最看重你的一点是什么吗?”
成嚣顿了一下,摇了摇头。
“你说说看,你觉得是什么?”孙东洋把没抽完的雪茄掐灭,丢进烟灰缸里,好整以暇看着成嚣。
成嚣想了几十秒,然后摇摇头说:“我不知道。”
“忠诚。”孙东洋的目光紧紧盯着他,“认准了一个人就永远不会背弃的忠诚。”
成嚣看着孙东洋没说话,他坦然的神情落入孙东洋眼里,孙东洋缓缓笑了。
奢华客厅上方的吊灯折射的光亮照在孙东洋脸上,使他的皮肉和笑容都泛起阴森森的冷白。
孙东洋从茶几最底下的抽屉里拿出另一样东西,放在桌面上。
成嚣顺着孙东洋的动作看去,视线微微一顿。
孙东洋把手里的东西往前推,“现在,就让我看看,你的忠诚有多少。”
成嚣看着桌上透明塑料袋里的几样东西,不动声色地对上孙东洋的视线,沉声道:“东哥,你不信我。”
“我当然信你,只是我信不过曹威鹏,”孙东洋边说着,边拆开小包里的粉末倒进透明玻璃杯,白色粉末在清水里慢慢下沉,孙东洋握住杯口,轻轻摇晃玻璃杯里的半杯水。
粉末一点一点地消溶在水里,直至消失不见。
成嚣默不作声地看着。
“你放心,这只是小剂量而已,不会出什么大问题。”孙东洋宽慰着他。“再说,就算出了问题,也有我给你担着。”
孙东洋撕开注射器的包装,取出一支注射器,再把针孔插进玻璃杯的水里,他用食指和中指夹着射筒,再轻轻把活塞往上推,射筒里的液体一点一点增多,直至注满,孙东洋才停下手里的动作,然后缓缓抬眼看向旁边的成嚣。
整个屋里静得落针可闻。
成嚣站在那里,无声地和孙东洋对视,孙东洋抬起眉梢,一字一句地问:“怎么,你不愿意啊?”
云南与金三角地理特征摘自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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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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