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斯收起笑容,像是想到了十分不妙的场景:“其实我之前在东岸港口矿区工作时,看到有个劳工工友吐出来虫卵。但是你知道的,洞里光线暗,我还以为是自己看花眼了。”
“那个人也被送来了明湾医疗院?”
卡斯摇头:“没有,他被带走后,我就没见过了。劳工在服刑期间,只能在集体中活动,他没别的地方去的。”
莱茵沉思:有人压下了这件事情。
*
三十分钟后,药煎好了。
卡斯看着黑乎乎的药水,捏着鼻子,整个身体都在抗拒:“其实我现在好多了,这药苦吗,一定要喝吗?”
莱茵用手指轻轻拨动瓶口,防止药剂沉淀:“这个药叫做大黄散,味道会苦,但药效稳定。蕨根和苦艾是用来干扰虫体神经的,薄荷和洋甘菊可以缓解肠道痉挛,降低痛苦。总之,先弱化虫卵的活性,否则在排出时孵化的话,可能会引起出血。”
“那还有一味叫……大黄根的,一定是催吐的!”凯尔都学会抢答了。
“不,呕吐对身体的伤害更大,大黄根有助于排泄。”莱茵很久没机会跟人讨论这些,于是又多说了几句,“你领悟得很快,不过它的药性强烈,分量少了没有效果,分量多了直接会让患者虚脱。”
不过凯尔还是有担忧:“要不要等院长来了再尝试,这个药方没有备案过,如果出了事……”
“如果出了事也是我自己选的,我相信莱茵。”卡斯虽然没怎么听懂,但很快做出决定。
他知道,现在就缺第一个喝药的患者。所以干脆憋着气,一口气咕噜噜全都喝完了。
凯尔看得目瞪口呆。
半个小时后,起药效了。
卡斯死死抓住床沿,手指上青筋暴起,冷汗顺着鬓角流下来。
莱茵顿时也生了几分紧张感。
药方是没问题的,怕就怕不适合这个世界的人的体质。
卡斯突然面色涨红:“我……我有点想拉肚子了。”
“去吧。”莱茵还提醒道,“注意看下粪便里有没有虫卵。”
卡斯前前后后一共去了3次才消停。回来的时候满脸虚汗,唇色煞白,像被掏空了似的。
“最后一次……总算没虫卵了。”好在他精神不错,“那我算好全了吗?”
莱茵也松了口气:“嗯,再喝杯甘草蜂蜜水补充下能量,之后还要注意饮食。”
卡斯心情轻松,躺回了病床:“天知道,我刚才还以为自己要死了呢。”
莱茵看着他的样子,无奈地摇着头:世界上怎么会有像卡斯那样,几乎把心思摆在面上的人。
而同床共枕的霍普金,他却从来都看不透。
凯尔目睹全过程后,挠了挠头,诚挚道歉:“莱茵先生,真对不起,我刚开始还以为,你又是来骗院长钱的。”
他顿了顿,再抬起头时,眼里闪烁着对知识的渴求:“也谢谢你。草药知识对于药剂师来说是秘典,我还是第一次听别人讲解这么详细。”
莱茵笑笑,他不怎么在乎别人的看法,随后就去找亚德里安了解情况。
*
不仅是劳工的病房区,其他社会性患者也有开始呕吐虫卵。这一现象立刻引来全院惊慌性逃窜,医护人员不得以拉响了警报。
亚德里安听说莱茵有合适药方,力排众议提出试用,最后有5名患者愿意加入第一批实验——这些人都是劳工,也是卡斯劝说的。
其中,某位劳工的呕吐物里已经出现了幼虫,莱茵为此单独调整了剂量。
病房区的空气里混杂着药草的苦涩和汗水的酸味。
灯火未熄,医护和劳工们仍在混乱中奔走。几小时前,全院被突如其来的“虫卵呕吐事件”搅得天翻地覆,人人惶惶不安。而此刻,随着第一批喝下莱茵药汤的五人饥渴症状完全消失,进食也不会引发呕吐,紧张气氛终于消散。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又整齐的脚步声。
门被重重推开,身穿黑色制服的执法队员鱼贯而入。最前方的队长手里扬着几张照片。
“我们接到举报,这里有人无证制药贩药!”粗暴的喝声如同冷水,瞬间泼灭了病房里的欢欣。
亚德里安当即站出来否认:“要不去我办公室聊?”
“不,就在这聊,不会有错的,举报人也是你们医院的。”
看对方这么强硬,亚德里安也摆起架子,沉声回道:
“明湾医疗院好歹也是半个政府单位,要是没证据乱抓人,我一定亲自去找港督要个说法。”
执法队的队员退缩了,看了眼队长。
只见队长扬起手里的几张照片:“谁说没证据。”
照片上的画面清晰得令人心惊:
莱茵坐在病床旁,专注地写药方,配药粉。
“无证制药是什么罪,你们都应该明白的。有谁出来捣乱的,一并带回去。”队长的嗓音冷漠,“带走!”
“等等!”卡斯猛地扑上来,双手张开,死死挡在莱茵面前,“要不是莱茵,我现在早被虫子吃掉了!是他救了我!”
一名执法队员抡起枪托,狠狠推在卡斯胸口:“区区劳工,也要妨碍执法吗?”
“卡斯说得没错!”凯尔也扑上来,嗓子喊得嘶哑,“这里需要莱茵先生。”
片刻间,整个病房炸开了锅。
刚刚缓过来的劳工患者纷纷下床,踉跄地挡莱茵身前:“你们不能带他走!”
执法队员们愣了一瞬,根本没料到会有这么多人闹事。
场面混乱,推搡声、怒骂声、哭喊声交织在一起。
那一刻,莱茵忽然心口一震。
他只不过是做了一个医生应该做的事情,但此刻,劳工们的声音像炽热火焰在他心里愈烧愈烈,温暖了人心。
然而这种时候,情绪失控只会让一切更糟。
莱茵冷静下来,:“我跟你们走。”
“莱茵先生——”卡斯紧紧抓住他的衣襟,“可私自制药是死刑。”
亚德里安也说:“让我跟你一起去吧。”
莱茵却制止了他:“不会有事的。院长,其他病人还在等你。”
这会儿,执法队长倒是给足了耐心:“有什么临终遗言赶紧说完吧,反正你也没什么机会再回来。”
*
治安署办公室内。
“你们是嫌命太长吗?霍普金的人也敢抓?!”
伴随着怒火的低吼,一个高大的身影闯进来——罗兰。跟在他身后的执法队队长,早已没有了白天的飞扬跋扈,只敢低着头。
罗兰怒气冲冲,揪起队长的领子,几乎要把人提离地面:“卡等,谁让你抓的人?!”
执法队队长卡登脸色涨红,捂着领子说不出话来。
罗兰这才放手。
“咳咳咳……咳咳……”卡登缓过劲来,结结巴巴:“我们,我们是接到匿名举报,举报人提供了照片,所以我才……”
“匿名举报?!”罗兰冷笑,“你们脑子里长的是稻草吗?为什么不先上报?!拘捕令申请了吗?”
他狠狠把人甩开,桌子“砰”地一声震得直响。
卡登脸色一阵白一阵红:“事态紧急,我怕犯人跑了,才先去了现场。本想等回来再补流程。”
罗兰面色严峻,冷笑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最近在准备晋升,但是「过分努力」也要注意分寸。”
“可是,他无证制药是事实……”卡登还想辩驳几句。
“那有人实质性伤亡吗?”罗兰变得认真,“要是连这点都不能容忍,那这个世界确实是糟透了!”
门外的执法队员们噤若寒蝉,不敢抬头。
罗兰心口微微一闷,抬手揉了揉太阳穴,心里却在暗骂这帮手下蠢到家。
惹了这样的麻烦,连他自己这几天恐怕都难安生。
沉默过后,卡登试探性问道:“那……那要把人放出来吗?”
罗兰立刻制止:“不用。事已至此,就给某人一个英雄救美的机会,说不定还会感谢我。”
卡登:世界上还有这么奇怪的事情?
*
在等待的时间里,一堆文件摆在桌子上,罗兰翻到一半又合上了,他一点都看不进去,只能一遍遍看表。
五分钟……十分钟……十五分钟过去了,霍普金依旧没出现。
罗兰也是贵族出生,和霍普金家是世交,但两人一直没什么来往——不为别的,就因为他单方面觉得,霍普金特别爱装。
在大人们眼里,霍普金能文能武,学什么都快,地位尊贵却平易近人,是别人家的「优秀继承人」。
可是后来,霍普金进了新革命的军队,为了新政府的建立,不惜扳倒自己的父亲。
——他不再是世袭贵族了,倒是引起了罗兰的注意。
机缘巧合之下,两人成为了朋友。
「那家伙才不是好拿捏的人,旁人一旦碰了他的东西,他绝对会百倍、千倍地拿回来。」
罗兰是这样深信不疑的,如今他那几个被政绩蒙蔽的手下把莱茵抓来,还打了一顿……
完了完了。
罗兰想到这里,狠狠抓了几把自己的头发。
办公室的走廊里传来靴子声,他猛地一抖,呼吸停住,以为是霍普金来了,结果只是个文员推门送文件。
“丁零零……”桌上的电话突兀地响起。
罗兰没好气地接起:
“喂?”
“好的,我这就过去。”
没想到那个男人直接告状去了港督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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