莱茵负伤，躺在病床上无处可逃。
他抬眼，所有的抗拒都凝在眼神中：“我只知道有传言说，康拉德和某位女学生有牵扯。很显然，我不会是他的目标。”
“大概在一年前，中央第一高等学校陆续出现几例学生失踪案。”霍普金盯着数秒，叹了口气，拉了张凳子坐下。
他还特地强调：“这些人里有男有女。唯一的相同点是，他们都接受了康拉德介绍的校外工作。不过最后没证据表明，他和失踪案有直接关系。”
莱茵想想也是。
否则，康拉德不可能留下来，而且只是降职处理。
“你一定还查到些什么，快说吧。”
“康拉德接近这些学生，是为了把他们拉拢到回响会。”
“回响会……”莱茵喃喃着。
霍普金又带来了意料之外的消息：“那些失踪案例中，有一个人你认识。”
莱茵翻遍记忆库，他认识的人中只有一人复合条件。
“你是说……露比——巴兹尔的妹妹。”
而且，莱茵手里还有露比的日记本，暗示着那女孩曾经参与过半封闭工作。
线索都对得上了。
巴兹尔原本卖掉了自由港的房子，准备前往中央区和露比一起生活。可是后来，露比出了事，恐怕凶多吉少，他才独自乘玫瑰号，回到自由港。
「要不要把这件事情告诉小西尔？」
莱茵心里清楚，小西尔能跟着他来中央区，除了处理草药行事务，另外也是想找露比的下落。
但是他从医院回到公寓，每每看到小西尔，还是不忍心开口。
*
莱茵因为受伤，学校特意放了他的假，临床草药学停一周课。
正好伊迪斯带着修正仪试验机来公寓，他此次对设计成功颇为满意。
“还好有足够的银汞合金线，才来得及尝试所有的设计方案。”
莱茵也观察到，新试验机上的视窗新加了一个仪表盘。左侧的刻度是红色的，越是往左，数字从0到100越大；右侧也是一样的规则，除了数字是绿色。
放入检测物后，机器迅速运行起来，仪表盘上的指针立刻指向左侧红色20。
莱茵：“这是什么意思？”
“是检测物的污染数值，数字越大，说明污染程度越高。”伊迪斯拉下侧面的操纵杆，“现在加入银雨浓缩液看看。”
莱茵盯着那指针急促抖动的刻度盘，呼吸都乱了规律。
“20 ，19，18……1，0。”
随着修正程序进行，指针匀速地回到中心位置。接着又指向右侧的绿色刻度10，并最终停下来。
莱茵眼中闪烁着不加掩饰的光彩，像是一个长期被困在迷宫中的人，终于摸到了出口的钥匙。他猛地向前一步，手掌还差点按在滚烫的金属外壳上。
“你成功了！”他声音有些发颤，毫无平日里惯常的冷静，“现在这个机器不仅能检测出污染值……还能读取银雨的净化值！”
“接下来就看你的了。”伊迪斯也松了口气。
还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复现机器结果。
“嗯。”莱茵努力平静下来。
当初，在准备拿下红灯剧场的单子时，他就试过用银雨浓缩液培养银叶草，只可惜那时候没有精密的数据支撑，一直没成功过。
这一次，有了仪器辅助，莱茵很快就有了巨大突破。
几百组对照实验数据表明，不同植物析出晶体的净化值有细微差别，不过基本在8-12之间。
还没等小西尔拿着银叶草样品去找红灯剧场，却传来了不太明朗的消息。
小西尔：“红灯剧场以我们没有认证资质为由，提前拒绝了本次交易。”
莱茵之前放弃参加资格认证时，就考虑过利弊，“原本以为，还能用真材实料赢得首位客户，看来脱离绿冠行会，还真的没那么简单。”
“我整理了些潜在客户名单，要不您先看看？”
小西尔立马拿出几张买家名片，都是这几天试营业结交到的。
莱茵一张张翻看：“不行，这些人都吃不下银叶草这样的大单子。”
“那去哪里才能结识些大人物呢？”小西尔托起小下巴。
莱茵却问起一个毫无相关的问题：“明天是周几了？”
“是周六。”
“我去找霍普金。”
*
莱茵刚把电话放下没多久，霍普金就轻敲门面带微笑走进来，礼帽还握在手中。
“受伤了，还想去宴会？”声音平稳，如绅士般的询问。
莱茵抬眼，端起桌上的卡乐水，动作从容：“右手不便而已，腿脚没事。连医院都放我回来了。”
霍普金微微颔首，却透出一丝不快：“你总喜欢给自己找麻烦。”
莱茵挑眉：“那你呢，提前一周通知，可见宴会多重要，难道不去？”
霍普金走近几步，温声说道：“那我们就一起去，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从容。”
第二日晚，四轮汽车沿中央区石板驶入上流宴会场，侍从整齐列队，轻轻开门，迎宾不止。
霍普金低声说：“今晚，你只需伴我而行。其他的，让我处理。”
“你今天让我一同来，到底是为了……”
“上将，霍普金上将！”莱茵还没来得及追问，立刻有人迎上来，“没想到您真的有空前来。”
霍普金摆出谦和模样，论谁看了，都不会把他和战场上那位杀伐果断的将军联系在一起。
“马尔科姆先生大喜，我再忙总得抽空来。”
几番寒暄过后，马尔科姆把眼神转向莱茵：“这位是？”
霍普金抓起莱茵的左手，放在身侧，意义不言而喻。
“哈哈哈。”马尔科姆顿了下，立刻打趣，“倒是难得。好了，你们先逛逛，我随后就来。”
走之前，又意味深长地看了眼两人交叠的手。
等人走远后，莱茵挣脱了束缚，却又被霍普金拉近。
“整场宴会都是马尔科姆的眼线，好好配合我。”
莱茵不再挣脱，但还是假似无意地又胳膊肘捅了下对方的腰腹。
霍普金难得吃瘪，又不好发作。
两人一路遇人搭讪，好不容易才找了人少的角落聊天。
马尔科姆家业殷实，早年靠工业开采起家，如今更是与多家机构以及军方都有紧密往来。
因此，他的生日宴自然吸引了半个上流社会的人——政界的要员、金融界的巨头、还有几位在学术界颇有声望的教授。
几乎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目的。
莱茵再不善交际，也明白这种场合并不单是社交，更是利益交换的绝佳地点。
霍普金摇着手里的酒杯：“马尔科姆和你倒是也有些渊源，他就是红灯剧场的幕后老板。”
怪不得，莱茵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而后，他又警惕察觉：“你调查我？”
“再怎么说，不摸清情况，怎么敢给茵叶草药行投资。”
“合理。”莱茵咬牙切齿，“不过是不是不太公平，你了解我的事总比我了解你的多。”
“你还想知道我的什么事情，趁今天有时间，尽管来问。”几杯酒下肚，霍普金身体舒展，仿佛真的只是参加宴会的。
直到他的随身护卫索尔来寻。
“在这等我回来。”霍普金神情紧张，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开。
莱茵独自坐在角落，原本就不擅长在这种场合周旋，如今更显得形单影只。
“看得出来，你也是被人强拉来的。”
声音从侧旁传来，温和，带着讨好。
莱茵抬头，是一位陌生的年轻人：
“我们认识？”
“我知道您，中央第一高等学校的莱茵讲师。”男人笑笑，举杯示意，“我叫埃德蒙。”
他话锋一转，刻意打听：“刚才坐在你身边的是霍普金将军吧，你们看起来很熟。”
莱茵眼神微微收紧，既然来到这个场合，再特意撇清关系倒显得奇怪。
“嗯，我们一起来的，他离开一会。”
“放心，我并非有意冒犯。”埃德蒙见他警惕，笑意温和而不失距离感，“那等会有空，要不要参加马尔科姆的慈善拍卖会。”
“拍卖会？”
埃德蒙拦下一名侍从，低语几句，对方很快就送来一本册子。
“这是拍卖会的目录。”
莱茵一向对人的神情敏感。
霍普金举手投足间的得体，并不是刻意雕琢出来的，而是一种多年养成的气度。他在微笑时会眯起眼角，总能让对方放下几分戒心。
可眼前这位埃德蒙先生，却让人感到另一种“温和”。
嘴角上扬的弧度精确到位，语调和语速都恰好让人觉得亲近。
可正因为太过无懈可击，像是一张准备好的面具，反倒少了几分真实感。
不过莱茵翻了几页拍卖册，确实对其中几样物品感兴趣。而且能参加拍卖会的都是有钱的潜在客户，能混进去查探一番，一举多得。
他看了一眼，霍普金离开的方向。
埃德蒙探出意图，好心提议：“要是有兴趣，我带您一起看看？”
“好，那就有劳了。”
拍卖会场设在宴会主会场隔壁，埃德蒙带着他进了二楼贵宾包厢。
往楼下的人群中扫视，还有几位熟人。
中央第一高等学校的校长维斯珀坐在第一排，而卢西恩教授只能和其他人挤在最后一排。
灯光收敛，身着深色燕尾服的马尔科姆缓步走上中央舞台。
“诸位宾朋，感谢各位赏光。”他的声音带着典型的上流腔调，却又不失热情，“今晚我们为慈善而聚……诸位的慷慨，将是残疾劳工和孤儿们的新希望。”
……
随着拍卖槌落下，几件首饰与古董陆续成交，气氛逐渐热烈。
“下一件登场的拍品由某位热心慈善家临时提供，本不在今晚的目录中。”
莱茵本有些心不在焉，但当拍卖师掀开红色丝绒盖布时，心猛地被提起来。
“那就是——来自界外的沉船货物。”
「界外？」
楼下宾客们的议论声，以及脸上那势在必得的表情都印证着：
这个世界的人对外来者的调查研究，远比莱茵想像得到要早。
「那里面会藏着什么？」
莱茵也不由得好奇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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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第 5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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