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阳城分城南和城北两片地方,城南多普通百姓,城北多宗门修士,两方交界处是城里最乱的地方。
段度习惯藏匿于暗处观察,只要有人欺压百姓,他就突然出现给那人一个教训。
在他的震慑下,城内的盗匪都夹起尾巴做人,百姓生活慢慢步入正轨,他在城里的名声也跟着水涨船高,城里的百姓都热情的唤他“段大侠”。
今日晴好,他嘴里嚼着灵娘做的包子,顺手收拾完一个想要强抢民女的地痞,就听不远处传来凄厉的尖叫声。
“啊!放开我,都滚,别碰我!啊——”
光天化日之下,烟花巷中传出男子的怒骂声,可巷外众人似早已习惯,连眼都没抬就从巷口徐徐走过。
段度几个闪身停留在此地最大的烟花之地——百花楼。
这个地方,段度之前在江湖游历时听过,里面的人做的都是皮肉生意,只要有钱,客人的任何要求都能满足,肮脏到难以启齿。
此地防守严密,护界阵法都是化神期的大能所设,好在段度手中的沧海剑能藏匿气息,加上他的修为,进入百花楼也算是有惊无险。
段度如一片落叶般轻飘飘落在青瓦上,掀开厚重的雕花窗,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将他熏了个踉跄。
他在窗外深吸口气后一股脑钻进楼内,温香软玉煎人魂,吴侬软语催人心,处处散发最原始的**气息。
段度心中默念:“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走着走着,他便看到一位很怪的人,“怪”在此人气质出尘,哪怕他已经站在这样的肮脏之地,也不让人觉得他是来寻花问柳之辈。
那人驻足过道,身穿白锦织金衣,头戴玉冠,脸被鬼面遮掩,手中还抱着一只肥猫。
这身打扮,五岁小儿都能认出是启国的国师大人。
段度心道:“他怎么会来这里?”
不怪段度疑惑,传闻国师乃天降神迹,从不沾人间风月,今日现身百花楼,难道……
算了,跟他有什么关系?
正当他想要装作没看见从一旁经过时,国师手中的橘猫跃到地上,像小犬一般趴在地上嗅着什么。
“离开。”
段度脑中闪过两个字,他顿住脚步,这是国师对他的传音,让他离开这里。
橘猫撅着屁股在地上搜索,国师跟着橘猫隐入人群,消失在眼前。
段度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听劝,这件事既然有人管,他又何必自找麻烦。
百花楼的结界外,天昏地暗,自高处眺望,便能看见远处悬着的一个白点,再仔细看,便能看出那是一个人。
空中电闪雷鸣,雷暴不绝于耳,风声猎猎,段度一手捂住狂跳的心脏,一手握住沧海剑抵御狂风。
“轰隆——”
巨大的雷声响彻天空,结界应声爆开,空中传来白袍人的癫狂大笑:“今日,我就要将丹阳城埋进地狱,哈哈哈哈——”
地上的百姓不明所以,有人惊恐、有人麻木,在修士面前,他们都太过渺小,根本无力抵抗。
狂风呈摧枯拉朽之势,房屋坍塌,草木摧折,人间恍若炼狱。
白袍人的笑声如催命的号角,彰显着独属于他的狂欢。
往日生死关头,段度都会想着,死了便死了,早晚也是要死的,可今日,他脑中不由自主地想到灵娘,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她,段度惧了。
铅云压境,白袍人产生的威压碾压着每一个想要反抗他的人。
段度咬牙从唇缝里挤出一句话:“这人,发什么疯?”
心脏越跳越快,心口处那道封印快要支撑不住了。
段度自幼便患有心疾,这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根治不了,只能好好养着,连修炼都比别人慢很多。
这样的孩子若是出生在寻常富贵人家,便是锦衣玉食的少爷,可他偏偏出生在京中修仙世家,天生心疾,对于家族来说,这个孩子就是不值得栽培的废人。
但对于他父母来说,他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他们的珍宝,他们并没有因为他的孱弱而放弃他。
他们临死前,还将修为渡给他,母亲的灵力护住了他的心脉,父亲的灵力汇入他的灵脉,他成了家族中最有实力的孩子。
可他叛逃了,京中富贵从此与他再无干系。
段度意识涣散,正当他以为自己要死在这里时,一道刺眼的白光自身后飞射而出与白袍人对上,压在他身上的威压一轻,段度抓准时机,脚底抹油跑得飞快。
“灵娘,灵娘……”
这两个字像是他的保命符,饶是喉间溢血也要念着。
灵娘一脸无奈地托住差点又要砸中她酒缸的人,将他好好安顿在屋里后便向打斗的方向跑去。
国师与白袍人缠斗在一起,顷刻间便过了数十招,其间天雷滚滚,昭示着天道怒火。
灵娘站在空旷的地面上抬头仰望,风吹衣袂,她心中焦灼万分。
白袍人以掌为刃,生生挡下玉剑劈下来的攻击,金石碰撞之声响彻天地。
这不是他们的第一次对打,在此之前,他们零零碎碎打过好几架,胜负未分,但国师清楚的知道,自己不是他的对手。
相较于他不顾死活的全力以赴,白袍人的身法姿态皆游刃有余,就好似是在刻意捉弄他一般。
白袍人避开他的攻击,笑道:“你对她还真是忠心,可她还是弃你而去,你就不恨吗?”
玉剑荡断白袍人鬓边那缕发丝,国师闪身与他拉开一段距离,并不回答。
白袍人也不在意,反手向国师劈下一道天雷,国师堪堪躲过,地上留下焦黑的坑洞。
“我好心告诉你,我在丹阳城布了一个阵法,你猜是什么?”
他笑得张狂而邪魅,身后雷电如龙,把他衬得如毁天灭地的邪神一般。
闻言,国师低头看向自己脚下的生灵,方才打斗时,他本以为城中百姓早已逃走,杀招都未收敛,现在得了闲暇才注意到,丹阳城不知何时被结界笼罩,谁都逃不掉。
他们方才打斗落下的招式,将这座残破的城摧毁得破败不堪,各种哭声混杂充斥在他的耳边。
白袍人嘲笑道:“你跟她还真像,都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其实你们什么都不是。”
灵娘对着天上大喊道:“是献灵阵,怎么办啊?”
灵娘之前并不认识国师,但从白袍人的言语可以推断,国师与“她”有关,灵娘便愿意相信他。
国师握剑的手一紧,献灵阵,以阵中人的寿命为祭,增长施阵者的修为。
阵法,由两部分组成,一是阵心,二是阵盘。
阵盘要先定阵点再连线,不同的阵法的阵点不同,画出来的线也不同。
献灵阵是邪阵,布阵之前要找一百位少男少女做阵点,然后再以灵力为线将这一百个人连接,线中被困着的人,便是献祭的灵。
普通的阵法,破阵只需毁阵心,可献灵阵不同,要想毁掉献灵阵,就要先毁掉阵点,再毁掉阵心。
这个“毁”,就是“杀”,要杀死那一百个作为阵点的无辜之人。
城中哀鸿遍野,死气弥漫,白袍人看出了他的迟疑,丝毫不觉意外,嘲讽道:“怎么了,救世主,是杀一百救一城?还是……都不救?”
随着他话音落地的还有数道万钧之势的紫雷,将那些因害怕而聚集在一起的人还未反应过来,便被劈成焦烟。
不能再犹豫了!
国师落在丹阳城中,狰狞的鬼面扫过那些露出惶恐的面孔,他们瑟缩着,本能地将孩子紧紧抱在怀里。
那一百个人是谁?
国师收起玉剑,手中取而代之的是一把凡铁铸成的短刀。
白袍人也跟着他落地,笑道:“要是实在找不到,要不要帮你筛选一下。”
国师看出他想要干什么,喝道:“住手!”
“妇人之仁。”
白袍人兀自摇头,没有再管。
一百个人!这城中少说还有上万人!
国师闭眸,袖口中钻出一根红线顺着他的手指朝前方探去。
白袍人定定地看着他手中的红线,带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开口道:“她,居然还教了你这个?”
国师目光里带着几分回忆,嘴角噙笑道:“我偷学的。”
“哼!区区半神,也敢掐算命线,当心死无葬身之地。”
国师并未理会他的嘲讽,跟着命线的指引,踏着血海找到那一百个人。
他路过那些还依偎在亲人尸体旁哭喊的男女老少,心想:“若是她在,会怎么做?”
如是想着,在命线的指引下,国师驻足在一间坍塌的木屋前。
白袍人拍了拍手,庆贺道:“恭喜你啊,很顺利的找到第一个。”
废墟前的少年率先注意到国师和白袍人,他抬眸目如死灰地看着向他走来的国师,问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国师道:“是。”
这一百个人必须死,若是献祭成功,白袍人实力增强,世上会有更多的人死亡。
少年眼中盈满泪水,他亮着眸光感激地笑道:“动手吧,杀了我,我就能去见我的家人了。”
他穿着粗布麻衣,手中还握着一支断掉的毛笔,灾难来临前,他应是在窗边苦读,期盼来年考取功名可以改善家里。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他成为阵点,也活不了。
短刀扎进少年胸口,他带着笑容离开这个残酷的人间。
白袍人有些诧异,随机目露赞赏道:“这手法,你杀过不少人吧!”
“她知道吗?”白袍人自说自话,语调止不住地兴奋,“没想到啊,真是没想到。”
国师拔出短刀,挂血的刀刃展现在众人面前,嘲讽道:“会轮到你的。”
白袍人一愣,随即开怀大笑道:“我等着。”
国师抬脚朝下一个目标走去,剩下的九十九个人当中,或哭喊,或平静,或诅咒。
那些孩子的父母哭着跪着倒在他脚边,求道:“不要,我的孩子还那么小,求你了……”
“要遭报应,你会遭报应的。”
“不得好死,你们这些修仙人不得好死……”
“天啊,还要不要我们活啊!”
“我的孩子……”
“老天爷,求求了,救救我们,将这些修仙人收了吧……”
白袍人闻言,笑道:“多求求吧,没准哪天就实现了。”
第一百个人死在国师脚边,他抬眸看向那些含恨的眼睛,手中短刀“叮咣”落在地上,他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阵点已毁,还剩阵心。
这个好找,就是阵法的中间位置。
国师闭目探寻这个阵法的中心,俯瞰丹阳城的画面清晰地出现在他的脑海,粗略一扫便能看出,阵心在——忘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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