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老家回来,程松直就把寒假作业写完了。叶老师没让他闲着,找了本叶晓的旧书就开始给程松直预习,免得他开学又跟不上。
预习有预习的好,程松直感觉开学以后轻松了不少,至少数学老师在课上说什么他都能听懂,每天写作业的时间大大压缩,不再每道题都要问叶老师,不过这并不代表着他的生活可以轻松一些,因为叶老师给他加了每天一百道心算,其中二十道必须在课间时分叶老师的监督下完成。
叶老师手里拿着藤条,不管办公室里一堆老师学生,只盯着程松直。要是出了一点错,藤条就立马咬上去。
程松直战战兢兢,连手都轻轻发抖,每算一道,发现藤条没抽上来都不住庆幸,然后算下一道。可是下一道明明算对了,藤条却“啪”一下抽在屁股上,隔着裤子,并不十分疼,但程松直不服气:“我算对了!”
“是对了,但是太慢了。”叶老师用藤条指指桌面上的小闹钟,道,“最多五秒。”
“什么鬼?小时候明明是十秒!”
“还好意思说小时候?”
叶老师冷冷的眼神一瞥,程松直就立刻扁嘴不说话了。叶老师心疼小孩,却不能纵容他,只提醒道:“月考快到了,要上心。”
“这才刚开学。”程松直嘟囔。
“你没觉得时间过得很快吗?一晃眼几年就过去了。”
“老师,这回要注意什么问题,您先告诉我一声,说不准我真记得住。”也省得挨打。
“要是我什么都告诉你,那你的自我成长呢?”
程松直一噎,没话了,他就不该和当老师的扯这种皮。
二十道心算算完,刚好上课,叶老师收拾了备课本要去值班,问小孩:“跟不跟老师一起去?”
程松直抬起头,咧着嘴,用力地点点头,像小狗似的抓着老师的手,摇头晃到地跟着走了。
三中老师值班坐教室外头,拉一盏小台灯,学生有问题就出来问,不会影响到其他人。程松直搬一个小椅子,乖乖在旁边写作业。
春天天气暖和了一些,在外头也冷不着。叶老师碰碰他,示意他往走廊右边看。
隔壁就是程老师的班,程老师在那头值班,好几个学生围着他。程松直听不到他们说什么,但看着是有说有笑的。
“不去看看你爸?”
程松直心里有点不是滋味,闷闷地想不就是个语文老师吗?有这么多问题问?他上课没教好啊?
不知怎么的,程松直又想到一整个寒假,他自己的语文作业都是乱写的,也没见程老师过问。他不关心我就算了,我还倒贴上去?
“不去。”
“你爸可受学生喜欢,每年评什么最受欢迎教师,你爸都榜上有名。”
哼,他哪里好了?程松直心想,要是我,我就选老师。
“那您呢?学生不喜欢您吗?”
“他们怕我,但是不怕你爸。”
三中的学生多少有点有恃无恐的意思,人聪明,成绩好,有才艺,家庭条件大多差不多哪里去,知道老师们不敢把自己怎么样,很有胆量开老师的玩笑。叶老师虽然严厉些,但还是架不住学生们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一下课就笑嘻嘻地来问:“老师,你儿子啊?”
叶老师笑笑:“嗯,我儿子。”
“不可能!”有几个学生们喊起来,“老师的孩子不是学姐吗?高二二班很厉害那个,上次研学我还看到老师和他女儿一起吃饭。”
“都是我的。”
“真的假的?”
“我不信。”
程松直听着他们七嘴八舌地讨论,也不知该不该解释,可是老师的样子,分明就是懒得解释的。他想,如果他是老师的孩子,也很好啊。
程松直正想着,突然就被老师揽进怀里拍了拍,也不知是和学生们说了什么。
这种时候,程松直是很愿意给叶老师当儿子的,但最不愿意的时候,大概是数学试卷发下来的瞬间。
这次月考数学很难,程松直考试的时候就有好几道题写不出,最后等级线划出来,也证明了这一点。
N市中考成绩采用的是等级制,不看具体分数,只看ABCD的等级。三中从初一开始就给学生的分数划等级,让他们提前适应。学生们也早就知道,等级线就是难度最直观的反映。这次数学A 线只划到98,比平时少了十来分,程松直考95已经是A了,在班级里排名十几,进步可谓神速。
“你这95都快赶上我了。”孟承云一边看程松直改试卷一边说,他这次考了99,刚跨过A 。
进步归进步,程松直知道老师打人的时候是不看难度的,二十五下藤条,他一下也别想逃。好在他改正试卷,发现自己并没有粗心丢分,这次应该没有理由可以用那三根藤条打他了吧?!
“这后面两道题好难啊!”程松直把参考答案抄到试卷上,又长又绕,“有人做出来了吗?”
“楠楠啊,楠楠居然还能考满分,你知不知道第二名就只有108?把他牛逼坏了!”孟承云看了几遍参考答案,还是看不太明白,最后直接丢一边了。
后面两道大题确实难,数学课上老师讲评,一开始大家都还跟得上,从第二问开始,应和的声音就小了,到第三问,几乎所有人都要睡着了。
一句话,听不懂。
数学老师很温柔,说确实有点超纲,不会做也不用太气馁,反正全年级的成绩都摆在这,大家考得都不咋好。
程松直把试卷整理好,打算周日再给老师看。
“你明天要去溜冰场吗?”放学时,孟承云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今天是周五,程松直几乎每周六都要去玩的。
“去。”
“我也去,到时候青山湖公园见,完了咱俩去小巷子里吃东西去。”
程松直背上书包,笑说:“好,儿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爸爸都依你。”
孟承云一拳锤在程松直肩膀上,两个人打打闹闹地走了。
次日下午,孟承云到青山湖公园时,程松直已经在里头了,隔着围栏冲他做鬼脸:“儿子来晚啦!”
孟承云吐吐舌头,没有进去玩,只是在外面溜达。程松直也不理他,径自一圈接一圈,或快或慢地溜着。
“小帅哥!”
程松直回头看了一眼,果然发现一个二十来岁的女生看着他,目光一对视,那人就跟了上来:“小帅哥!你每周都来啊!”
“对啊!”
“我们要办轮滑比赛,你来不来?我看你很厉害的样子。”
程松直有点不好意思,对比赛也不感兴趣,摇摇头,笑道:“不了,我就是玩玩。”
“来嘛!只要有一双轮滑鞋就可以了,我们会有礼物哦!”
程松直算着时间,快该去还鞋了,也不想再纠缠,便径直往出口去了。孟承云就在出口那等他,刚刚就看见那个女生一直跟程松直说话,现在又追了上来:“小帅哥!不是骗你!过几天我们就会把海报贴出来了,就在公园里比赛,报名费也不用,你只要带上你的鞋就好了!”
程松直坐在板凳上,低头解轮滑鞋的鞋带,只听那女生絮叨。等脱下一只鞋,他才抬起头,笑道:“我考虑一下。”
“那你下周还来不来?下周我们就贴海报出来了,就可以报名了。”
“我会考虑的。”
女生耸耸肩,无奈地说了声“好吧”就溜走了。程松直看着人家飒爽的背影,又沉默着去脱另一只鞋子了。
“哎,程松直,”孟承云蹲下来看他,“你不会真要参加什么轮滑比赛吧?”
程松直把脱下来的鞋子放在一边,丢了脚上套着的一次性袜子。轮滑场租来的鞋很旧,灰扑扑的,不知道都有什么人穿过,所以每次都要套一次性袜子。程松直穿好自己的鞋,没有说话。
“问你呢,儿子!”
程松直抬起头,眼睛里闪着奇异的光,道:“其实比不比赛都不重要,但是……”
“但是什么?”
程松直听着场内轮滑鞋和地面摩擦的声音,一时间有点恍惚,好像妈妈还在外头等他一样。可是他望出去,那里什么人也没有。
“但是,我想要有一双轮滑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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