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敬慈和张笃需要快些回京，但宋却身子不好，无法赶路，比他们晚了小半个月才到了京城。
街头据说斩了一大批官员，血流成河，每天都有新的人被放上断头台。
宋却没空管这些，她水土不服了一路，不是头疼就是胸闷，多数时间走一段路就要找个驿站歇歇。
真是一路颠簸，宋却以为自己就要交代在路上了，还好在临死前赶回了家中。中书令府因为她满身的病忙前忙后许久。
整日里头也昏昏眼也昏昏，醒了就是喝药，喝完就吐，吐了就睡。还好，在几个循环过后，她也是能下地了。
袁青寻端着药走进来时，宋却正坐在案桌前看拜帖。她只在中衣外头披了件薄薄的外袍，看帖子时露出一言难尽的神色。
袁青寻赶忙将药放到桌上，替宋却拢了拢衣衫：“你病才好，就不要看这些东西了。衣服怎么也不穿好，着凉了怎么办？”
宋却无奈道：“娘，现下正是八月，热都要热死了。”
“迢迢，你那老师固然是……可她并未提过要你报仇。我们二人虽悉心教导你，但朝臣和谋士哪一个都不好做，你平白又背了个仇怨在身上，更会举步维艰。”袁青寻的目光扫过桌上堆叠的帖子，“如今还要与这些人来往，你根基尚不稳，就要替太子办事吗？”
“娘，这真是误会。当日就是个意外，既然碰见徐大人了，干脆也就顺着他的意思替他遮掩一番，好歹也是太子的人，探探虚实总不会错。”
“还探虚实呢。我瞧那小将军别有用心，他现在日日都要去你爹面前问候一番。”袁青寻叹了口气，“不过这也不是最难缠的……关键是太史令对你赞许有加，已经把你跟太子的关系放在明面上了。皇上与太子之间多尴尬，你还不知道吗？你爹又是皇上的亲信，父女二人道不同，容易让人看出你别有用心。”
“娘。”宋却摇摇头道，“我有数的。我与太子连面都没见过，爹那巧舌如簧的人定然能无恙脱身。他身上有很多东西没还完，我记挂着要替娘和老师亲手去取，自然不会多生事端。”
袁青寻看着她，神情期待又温柔：“那也要爱惜身子，这些日子好好休养，晚一些……也无妨的。”
“……是，我明白。放心吧。”
袁青寻没说几句，宋却就一副恹恹的样子，不是不耐烦，是真的不好受。于是袁青寻硬是将拜帖夺过来丢到一边，勒令宋却抓紧上床休息。
人沾了床，那可就了不得了。原本还觉得自己能再看几本书的宋却被困意席卷，昏昏沉沉的睡了。
不过就算睡下，她脑子里也仍然都是近日的事。
百姓得了钱粮，日子好过不少，北疆人也肉眼可见地变少了，山匪要么就地认错要么就被捉走。
而且，不知道是谁出的主意，非要让这群山匪反思己过，每个山头每个寨子都要交上一篇自省书，否则就只能斩首了。
不过山匪确实因为自省书安分了不少，他们都去凑钱买了大梁权威字典，从天亮翻到天黑，许多山匪都受不住这等磋磨纷纷认错，并归还大部分钱财，送与当地百姓手中。
原本是能相安无事地度过八月中旬的秋闱，各地贡院紧锣密鼓地在这个节骨眼上准备，忙得脚不沾地。
但乡试人员繁杂，多是不可控的因素，太子那头正在担心，于是托徐敬慈递来拜帖一封。
毕竟四舍五入，宋却也算是站在太子这边了。
老师曾教她为臣为谋，遍是沉疴的大梁狼狈杂乱，外邦蠢蠢欲动，内臣虎视眈眈，坐在皇位上的老东西若非有人撑着，怕是早就让江山易主了。
宋却明白太子的心思。他苦苦撑着无非是希望自己的父皇迷途知返，不过这种想法落在他人眼中属实有些异想天开。
若要宋却去选，还不如去择右丞相辅佐的乐王，至少他们不会对当今圣上有什么过高的评价，况且乐王也是皇子，与太子一脉相承，怎么不算正统。可惜，乐王跟她之间有些微妙的单向仇怨，尤其是辅佐他的那位右丞相，宋却最烦。
因此，她早就择了他人为君。
可她还没在京城与那人取得联系，就好死不死地被徐敬慈顺路拉了过来。
宋却也搞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了，难道真的就这样陪着徐敬慈和太子玩着过家家的游戏吗？
走一步看一步吧……虽然太子的脑子在宋却的眼里可有可无，但倘若他真有力挽狂澜的本事，宋却也愿意心甘情愿地辅佐他。
宋却脑子里乱糟糟的，睡也睡不好了。悠悠转醒，却见窗外暮色沉沉。
在未消退的头疼中，她忍不住去看桌上的拜帖——除了太子的，还有徐敬慈的。
徐敬慈在拜帖里说，孙县令仍然记得那几锭莫须有的银子，要求严查那个长得漂亮的村妇。徐敬慈还忍不住评价：蠢货一头，知道是你塞的又怎样，向我告状，还真是病急乱投医。
这个同样是蠢货的人不知为何表达出了对自己殷切的关心，令宋却摸不着头脑之余，还要感叹他的莫名其妙。
她觉得烦，叫来试玉替自己更衣。
穿好衣服，宋却拿出帷帽：“走吧，出趟门。”
试玉怔怔道：“夫人发现您不在，怎么办？”
“出趟门罢了，死不了。”宋却补充道，“况且只是去吃顿饭。”
天黑下来，京城的街道张灯结彩，不愧是皇城，到了这般田地也依旧不褪繁华。
十六座佛塔分布在京城各个角落，夜色之中，佛塔稍显模糊，但塔顶的夜明珠闪亮依旧，像是从天上坠下来的十六颗星。
试玉是宋却从死人堆里捡回来的，自打认识那日起，就一直与宋却待在苏州，对京城的认识大多停留在尺素的随口一说。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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