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北隅甚至不能判断门内的人是男是女。
他眯起眼,几乎是下意识点了点头,转身就返回自己的房间。
就在他推开自己的房门时,那个黑暗的房间重新亮起灯光,伴随着一声极其细小的话语。
“晚安。”
这句话轻柔得下一秒就消散于山野的晚风中,让苏北隅觉得不太真实。
楼下传来竹椅在石子路上摩擦的声响,晚归的房主的声音顺着墙壁上的爬山虎溜上来,“小路啊,准备休息了?把茶具放在那吧,等会儿我来收拾。”
路纪修回了短短两个字:“谢谢。”
接着木门被关上,冲水的声音从一楼的公用厨房传来,茶具磕碰发出“叮叮当当”的清脆声响,和起伏的虫鸣交相呼应。
最左边的屋子除了比先前亮堂,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真是个奇怪的新客。
苏北隅远远地看着那扇紧闭,回神,又抬眸看向夜空,明月高悬,繁星绽放,将远处的连绵群山照得朦胧。
他看了会儿,随后才推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在淋浴期间,房间门被敲响,房主的声音透过木板,热情道:“小苏啊,在干什么啊?”
他将花洒关闭,扭头朝门口喊:“在洗澡呢,周姐。”
周姐:“哦这样啊,姐有件事想麻烦你。”
“您说。”苏北隅说出这一句让人瞬间放心的话。
周姐笑笑,说:“是这样的,不多久就是杨梅节了,明天姐要去城里进些材料来制作篮子,主材料是竹子,就在山里有,平常都是我家那个回来砍竹子,但是今年他忙,刚刚和我打电话说回不来了,所以我想麻烦你……”
后面的话她没有说出来,苏北隅已经点头同意了,“好的周姐,明天一早我就去。”
周姐笑起来,明显松了一口气,说:“谢谢你呀小苏,真是愁死我了呢,不过我有个侄子正巧放年假,回来我这了,就住那边呢,和你一层的,明天我把工具准备好,你俩就一起去吧。”
苏北隅愣了下,然后点点头:“好的。”
原来那个是房主的侄子,难怪直接搬进来了。
门外没了动静,周姐应该是离开了,苏北隅冲完澡,脖子上围了条毛巾,右手攥着一角,轻轻擦着自己的发尾。
在山村里,夏季夜晚的温度远不如城镇,更何况他们所在的村子被群山包围,夸张点说,晚上的温度堪比初春化雪的时期,刚开始可能不觉得,穿着短袖短裤吹一个小时就能让人手脚冰凉。
苏北隅自从来到这里就没开过空调。刚洗完澡,屋子里有些湿热,苏北隅推开窗户和木门通风,却在门口看见了一个小竹篮,里面盛满了圆溜溜的杨梅,有些杨梅上还沾着水汽,水珠被月光照得剔透。
应该是刚刚周姐上来顺便放在这的。
他弯腰提起篮子,余光里瞥过另一间亮着的屋子,门外的行李箱已经不见了,光溜溜的门口被屋内的灯光照着,显得有些突兀。
窗子拉上了窗帘,偶尔闪过一丝人影,看样子很高,应该是个男生。
苏北隅随意拿起一颗杨梅塞进嘴里,牙齿一咬,酸甜的汁水喷出来,他忍不住皱了下眉。
自己并不是很喜欢吃酸的东西,现在的杨梅也没有成熟得过头,还带着密密麻麻的酸,刺激着咽喉,牙齿都被酸软了。
他提着这一篮杨梅回了屋。
现在时间并不晚,放在城里绝对不会夜深人静,在这个小小的村落里,同样不是很寂静。每当这个时候,就是苏北隅弹奏扬琴的时间。
他轻轻掀起琴罩,坐在琴凳上,双手拿起琴竹,却在下手时顿了下。
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手腕转动,敲响了第一个音符。
很清脆的一声响,就像是一滴雨露从云中滑落,滴答在一汪清泉中。可是紧接着的音乐并不鲜活,甚至算得上沉闷。
与这个清亮的夜晚显得格格不入。
不知道过了多久,手腕开始隐隐作痛,密密匝匝地疼痛顺着神经直通心脏,哪哪都不舒服。
苏北隅叹出一口气,没有过多留恋,放下琴竹,重新小心地盖上琴罩。
他没有这个快时代的通病,对手机的瘾不大,洗漱完后就上床休息了,为了防止明天睡过头,他特意定了个闹钟。
第二天一早,凌晨五点半,闹铃还没有响起,他先条件反射地从床上爬了起来。
他没有赖床的习惯,为了防止铃声吵醒别人,他先拿过手机取消了闹钟,随后才走去卫生间。
等他做完一切准备,拉开房门,门前立着一把小镰刀掉落在地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苏北隅被吓了一跳,缩了缩肩膀,俯身捡起镰刀,才发现门旁还放着一个大背篓。
他下楼巡视一周,发现周姐的屋子大门敞开着。
看来她已经去城里了。
他抿了抿唇,走向厨房想去喝杯温水。
谁想一进门,香味瞬间扑鼻而来,他顺着香味看过去,烤箱在运作,正在烤什么东西,没过一分钟,机器就发出“叮——”的一声。
熟了。
这个香味实在太诱人,苏北隅眨眨眼,慢慢靠过去。
他对做饭没什么经验,大部分时间跟着剧院的演员和音乐家们吃盒饭。
他将烤箱打开,先被滚烫的蒸气扑了满面,热得眼泪都差点流出来。
他正揉着眼睛,肩膀上传来力道,挺重,压着他,让他转不过身。
那人带着他走出厨房,然后将人关进了一楼空闲的屋子,拿一根木棍堵住了大门。
等苏北隅反应过来,人已经被锁在这里了。
“……”
这是……最新型的拐骗方式?
被那人压住肩膀,同时被扼住脖颈,他根本看不见那人的脸。
他下意识跑到窗边,视线有限,只能看到一个高大身影转进拐角,穿着简单纯色T恤和直筒裤,带着咖色鸭舌帽和黑色口罩,好像还戴着副墨镜,与身上套着的缝着蕾丝花边的粉嫩围裙格格不入。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也是,现在很多男生的个子都窜得老高,衣品也大多相似,就像他经常分不清来剧院学习的少年们。
不知道他在窗边发了多久呆,连男生什么时候回来的都不知道,让他回过神的是从门口拉出木棍的声音。
门开了一条小缝,他走过去,门外却没人影。
他微微蹙起眉,返身去了厨房。
厨房里香气四溢,岛台上摆了一个精致的盘子,里面装着一块牛排和一个层次分明的三明治。
三明治的表层涂了一层深红色的酱,又用两颗紫黑色的杨梅作装饰,看上去很可口。
苏北隅愣了下,心里莫名觉得这就是给他的早餐。
他慢慢走过去,拿起放在盘子旁的叉子,蹭了蹭三明治上的酱,清甜的杨梅味道占据口腔,竟然不酸。
他挑挑眉,在岛台上坐下来。
二十分钟后,他心满意足地将盘子刷了,从厨房出来,看见了院子外停着的三轮摩托车。
驾驶位上坐着一个“黑”人。
这里的黑不是指肤色,而是男生披了件从脖子到脚踝的防晒衣,脑袋也尽数被布料蒙了起来。
“……”只戴着一顶遮阳渔夫帽用来防晒的苏北隅眨了眨眼。
黑人大方地伸出黑手,拍拍自己的身边,示意他坐在这儿。
苏北隅急忙点头,默默挨在他身边坐下。
黑人冲他比了个大拇指,然后一转钥匙,一踩油门,摩托车轰的一声飞出二里地。
两人到达目的地时,苏北隅脑瓜子还在嗡嗡作响,屁股都被震麻了。
黑人跳下车,拿起斧头,背起背篓,一块黑布就这么直愣愣站在苏北隅身边,如果不是帽檐,苏北隅甚至不能判断对着他的是人脸还是后脑勺。
他来不及思考,手伸到车斗,才发现里面已经空了。
黑人注意到他的动作,抬了抬自己身后的背篓。
“我来吧。”苏北隅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这人是周姐的侄子,周姐看上去年纪就不大,她的侄子大概率比自己小,他一个当哥哥的怎么能让弟弟背着所有的工具?
但是黑人毫不在乎,摆摆手耸耸肩,抬脚往山林里走去。
苏北隅人生路不熟,拗不过他,只得跟上去。
他们要找的竹林距离停车的地点不远,没走几分钟就到了,黑人二话不说将背篓放下,拿起镰刀递给苏北隅,自己拿起斧头,尖细的嗓音再次出现:“你去收草,就是这个。”
他指向地上的一块草坪,说:“镰刀很利,小心一点不要被划伤。”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带着点旋律,传到苏北隅的耳朵里就像是戏腔,嘴角忍不住弯了个小小的弧度。
黑人看着他,突然有些发愣,下意识抬手摸上脑袋,似乎想挠挠头发。但是只能布料碰布料,他又尴尬地放下手。
苏北隅见状收敛笑容,清了清嗓子,说:“你继续。”
黑人顺着台阶往下跳,飞快说着后面的事情:“你就待在这一块,不要走远,我就在那片竹林里,有事来找我。”
说完他就转头跑了,看背影就是落荒而逃。
苏北隅再次勾起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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