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两人依旧保持着每晚一见的节奏。
这一周里，阿纪也逐渐摆脱情绪的牢笼，逐渐恢复如常，虽然还是会在日常生活中有按下“暂停键”的时候，但已经不再像前几天那样易燃易爆炸了。
“晚上出去吃吧，想去吃披萨。”
阿纪微信叫程蓝。
“晚上和朋友约了，忘记和你讲了”
阿纪看着屏幕没回，对方又发来一句
“一起去？我下班来接你”
阿纪不太想和对方的朋友一起吃饭，所以没有正面回答，而是先问
“我认识的吗？”
“不认识，几个同学”
阿纪犹豫一会儿，她不愿意和不认识的新朋友吃饭，还是复数的。但既然决定谈恋爱，早晚都要接触对方的朋友。于是还是回道
“好”
程蓝的朋友大多是男生，也有两个女孩子，落座后，程蓝把阿纪介绍给他们，又把他们的名字一个个说给阿纪。
阿纪面上微笑，桌子底下扣字扣得飞快
“…没记住”
程蓝看了眼手机也用微信回
“一个都没记住？”
阿纪投去沉默的注视。
这是一家烧烤铁板串串一应俱全的店，店内空间不大不小，厅内摆了十来张长桌，各自用长沙发靠背分隔开来，眼前的桌面上摆了好几个大盘子，程蓝又给阿纪开了瓶啤酒。
阿纪不是过分热络的人，只有一搭没一搭地慢慢吃着，偶尔喝两口酒。
他们朋友之间大多聊得话题阿纪都不太参与得进来，无非是有关他们都认识但阿纪不认识的人，只有偶尔话题扯到诸如游戏啦鞋子品牌啦最近的天气啦什么的阿纪会跟着聊几句。
阿纪坐在最里面，程蓝在她旁边，对面也是一个女生，看起来是她旁边男生的女友。
另外一个女生坐在程蓝右手边，阿纪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陌生人，还是有点紧张，也就没太注意，现在就是感觉人已经灵肉分离了。
“不是吧兄弟，程哥昨天就上王者了。”
阿纪耳朵动了动，自从那天晚上以后，她就没再关注过游戏的事儿了。
程蓝每晚下班后来找她，两人一起待一会儿，阿纪最近没有留他过夜的意思，不知道他最近怎么了，也没有玩笑般没脸没皮地不愿走。
程蓝没接话，甚至还岔开话题，蹩脚地八卦起来。
又聊起来学生时代的往事了...
还在聊……
阿纪一边支着耳朵听，一边沉默干饭。
“姐要不要再加一点？”
突兀的声音从右边响起，阿纪抬头，唰唰四五道目光传来。阿纪意识到是在问自己，偏头看了眼声音发源地
“不用了，谢谢”
并送上一个礼貌的微笑。
“我看你吃得蛮多的，不过他们家是挺好吃的，以前程哥和我们每次都来这。”
女生继续道。
阿纪低头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沉默几秒，见程蓝没有接话的意思，才开口说
“肯定好吃啊，要不然你们怎么来这儿呢，你也多吃点反正来都来了。” 阿纪回视，顺便把对方刚才那句话里的主人姿态推回去。
周围几个人见气氛不对，忙把话岔开，程蓝始终没多说什么。
除去一些这样的插曲外，这顿饭吃得倒还算可以，当然全部功劳都当属这家店的厨师。
阿纪一直到大家散去，两人往家走，才后知后觉起来。这顿饭只是他们朋友之间的一顿，程蓝也许本没有带女朋友介绍给大家的意思，他的朋友们也没有主动要认识她的意思。
所以程蓝没主动邀请她，那句询问可以理解为只是客套一下。
而那个刚才坐在程蓝身边的女生，就是上次和射手互喷了一整局的那个姐。
阿纪忽然感觉有点好笑，总是这么后知后觉，也太不敏感了。要是周青川的话，估计入座后几个对话来回，就能摸得差不多。
阿纪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在这种情况下也想到对方，不过周青川确实聪明又敏感，她就没有那么聪明，只是自卑又多思。
“那个女生就是上次和你一起双排的那个？”
阿纪想到这，也就说到这。
程蓝不欲隐瞒，点头。
“她是不是不太喜欢我啊？”
阿纪忽然感觉自己茶茶的。
“没有吧”
正如阿纪在明知故问，程蓝也是在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要不傻都看得出她不太喜欢阿纪。
阿纪没准备就这么绕过去
“没有吗？你们后来一起玩了吗？”
“……玩了”
程蓝去拉阿纪的手，没拉到。
“以前怎么没听你说，你有这么多朋友在这。”
“我们也不常见，还没有跟董哥他们聚得多呢，再说你也不愿意见新朋友。”
“啊，但是早晚都要见吧。”
程蓝沉默，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说，只听阿纪又道
“算了，你还挺诚实”
“谢谢您大人不记小人过了哈。”
说着拉着阿纪打了辆车，他们在靠近市区的地方吃饭，车却直接打到了十分钟车程附近的另一个商场。
阿纪下车后满头黑人问号。
“明天520了”程蓝解释道。
阿纪几年没有恋爱，朋友圈入口又常年关闭，短视频软件一年到头不会看几次，对诸如520、秋天的第一杯奶茶、入冬四件套等等完全不敏感。
但阿纪还是跟着对方迈入商场，程蓝对这方面不了解，只让阿纪自己挑。大家都是打工人，可能还没有家境好点的大学生富裕，阿纪只挑了只口红。
程蓝付完钱，又问
“别的呢？要不要再看看？”
阿纪摇头，她很少化妆，买别的也大多是放着吃灰。
买完礼物，程蓝说现在可以送阿纪回家了。
阿纪觉得他没有主动问自己要礼物这一关算是过去了，开口要这种事情就很奇怪，于是阿纪拉他走进一家金店，又逛了好半天，才挑到合适的——一条粗细适中的做旧银链。
程蓝打趣
“我以为你要买戒指跟我求婚呢。”
“你想得美啊。”
阿纪翻了个克制的白眼，让店员姐姐帮忙把链子戴在程蓝手腕上。
程蓝的手腕劲瘦却不纤细，复古银链绕在小麦色的手腕上，卡扣刚好抵在腕间凸起的骨头上方，蛮好看。
“就这个吧。”
阿纪说道，按件卖的东西，阿纪也没让程蓝摘下来，直接去结账。等两人到阿纪楼下的时候，已是临近午夜。
“马上就是520了，你不准备送我点啥吗？”
程蓝抱着阿纪不松手，下巴磕在她肩膀上一点一点。阿纪捏他的手腕，让他看看这条手链好好清醒一下。
“我都没想要这个的，你晚上让我上楼就行了。”
阿纪笑起来，知道对方的意思。
“那你还是庆幸一下自己要了这个吧，我生理期。”
说着便向外推他，程蓝脸上明显闪过一丝失望。
“那我就不能上去盖着被子纯聊天吗？”
“你能吗？”
他还真不能，上去了也是自己难受。
“早点儿回去睡觉得了，520董哥可不给你们放假。”
程蓝恨恨道
“攻击角度不要这么刁钻好吧”
说着又抱着她狠亲几口，才颇为无奈地转身离去。
“从实招来，程蓝带你干嘛去了。”
阿纪进门的时候王琪正从卫生间出来，阿纪晃晃手里的小袋子，王琪接过后打开。
“这个颜色不错嘛，程蓝眼光还挺好”
王琪赞叹道。
“我自己选的。”
“那难怪。”
王琪没有多聊的意思，想来是有些疲倦，闲扯两句便回去睡觉。
等阿纪终于躺在床上的时候，看见程蓝卡着时间给她发了个转账，看得出上网冲浪得很频繁，还备注了个自愿赠与。
阿纪没跟他客气，收下后回了个谢大哥的沙雕表情，又意思意思也发了个转账回去，程蓝忙回复一个表情包，上书“谢恩”。
阿纪知道对方已经回宿舍了，便让对方早点休息。
零点五十二分，阿纪的小企鹅来了新消息提示。
“节日快乐”
阿纪乐了，按着语音回道
“想不到您这么时尚呢”
对方秒回
“应该的”
阿纪看着手机，琢磨了会儿也给对方回了句节日快乐。
周青川没再说话，过会儿发来一张图片——他的微信二维码，阿纪打开微信扫上加了。
“你微信设权限了啊”
“你不也设了吗？”
有次周青川把她微信拉进了黑名单，阿纪一怒之下直接把对方也删了，后来问他还不承认，却也一直也没有再加回来。
后来阿纪想加的时候，就怎么也搜不到，想着还有个q也就没必要再加微信了，结果对方个老狗逼q也设了权限，可见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纽带何其薄弱。
……往事不要再提。
对方通过好友申请，紧接着发了个转账来，跟刚才程蓝一样的数字。
阿纪缓缓打出三个问号。
“你是，一定要把节日过得这么圆满吗？”
“应该的”
“应该个屁啊没事儿吧你”
阿纪发笑，真的没事儿吧。
她觉得对方应该是转性了，要不然按照这几年的交流来看，主动转账的应该是自己才对。
“那你就当我做戏做全套吧”
周青川回完这句，就说有事要忙。
剩下阿纪一个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盯着短短的几句话左看右看，然后和朋友一顿分析输出。
最后朋友只说
“有病吧让他滚”
让他滚是不会了。
阿纪想起她去找他的那次，她坦白自己以为这样做就会让一切变得更加真实，甚至她也许可以因此不再那么难以释怀。
她说他们总不可能一直这样，隔着网络诉说彼此。
他却说，可以一直那样的，他不会不在。
狗日的骗子。
阿纪恨恨地把转账退回去，一言不发，关上手机睡觉。
可夜深人静，揣着心事与回忆的人难眠，阿纪烦躁地睁开眼，躺在床上瞪着天花板几秒后，还是起身不忿地走到窗边摸了根烟点上，看着窗外偶尔车辆驶过。
半支烟的时间后，阿纪轻微颤抖的身体才平静下来。
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会为对方偶然又无意的举动而心烦意乱。
只有这种时候她会觉得一辈子说短也短，他们经常断连，一年到头陪伴不了彼此几天，而一生何其有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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