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竹是被早餐香味叫醒的。
翻身下床后裴竹拖着疲惫的身体打算去洗漱,却发现于亓年早就坐等在沙发上,正低头摆弄着手机,金发遮住于亓年的脸,让裴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裴竹现在抽不出多少精力去应对于亓年,只觉得累。他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于亓年,被那样羞辱过后继续乐呵呵地当个没事人?
于亓年似有所感,停下手上打字的动作,抬起头后跟裴竹撞上目光。二人谁也没有先出声,裴竹在一片沉默中看到于亓年轻轻抿了抿唇,似乎是在斟酌要怎么开口。
“你怎么来了。”到底还是裴竹垂下眸子开了话题,言语间挪动步子往卫生间里走。
“我来看看你。”于亓年接上话茬,将手机收起来后紧随其后。
裴竹轻轻叹了口气,没想到于亓年这个高傲惯了的大少爷竟然也会担心别人。不过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于亓年对他的关心不过就是一时兴起,当不得真,作不得数。
“昨晚的事……我喝上头了,可能有点过分,阿竹,我跟你道歉。”于亓年似乎是心虚,抬手挠了挠鼻子。
于亓年大抵是酒醒后突然良心发现?
裴竹面无表情地想。不过这倒是个稀奇事,虽然裴竹完全拿它当乐子来看。这种事于亓年干得多了,每每做完后都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再犯,可哪一次真的说到做到过?
“是吗?道歉就不用了,毕竟我也泼了你一身。”裴竹终于斜着眼睨了一眼站在卫生间门口的于亓年,目光平淡如水。“我要洗漱,你可以先去沙发上坐一会。”
于亓年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碰上裴竹那双淡漠的双眸时,他的眸中突然闪过一丝晦暗酸涩,最终还是被强压了下去。“好。”
裴竹在吃早饭的过程中注意到于亓年自打他洗漱过后心情就很好,平日里总是在无形中竖起来的刺在今天都显得格外软。
“心情不错?”
“嗯。”于亓年的唇角带着一丝笑意,冲裴竹晃了晃手机。“今天有安排吗?”
*
于亓年替裴竹推了今日份的工作,带人去了游乐园。
裴竹对游乐园一向很无感。生父母还在的时候他没少求着他们带他去游乐园,但裴父裴母总以工作繁忙为由推脱。其实原因倒也能理解,毕竟二人感情不合,也不会把时间浪费在带一个小孩子去玩上面。
被于家夫妇收养后裴竹也早就懂了事,知道于亓年看自己不顺眼,跟去也只是招来一顿冷嘲热讽和一天的不自在,所以一次都没有跟他们去过游乐园。
“阿竹,我记得你没去过游乐园吧——”于亓年说到这突然闭了嘴,瞄了眼裴竹,发现对方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
裴竹察觉到于亓年的目光,不明所以地抬头看着他。“怎么了?”
“没什么。”
于亓年长大后还是第一次来游乐园,看到成群的小孩子和大人不免有些无措。而发愣的结果就是刚进去时手中的冰激凌被一个正在奔跑的小孩给撞掉了。
于亓年:“……”
裴竹看着于亓年的黑脸,没忍住笑,咳了两声掩饰尴尬。他将自己的冰激凌递给于亓年,“给你,我不爱吃。”
于亓年没接,匆匆拉着裴竹去玩跳楼机。
*
玩了一趟,裴竹没什么特别大的反应,于亓年倒是弯着腰吐了一地。
裴竹默默拧开矿泉水瓶盖,将水递给于亓年。
于亓年匆匆忙忙往嘴里灌了点水,显然没想到跳楼机能给他玩吐。为了勉强挂住面子,他表示要去玩密室逃脱。
游乐园里只有一家密室逃脱,于亓年信誓旦旦地表示他会带裴竹飞。“我玩游戏多少年了阿竹,相信我。”
事实证明话不能说太满。于亓年平时精明得很,能把人耍得团团转,但在玩密室逃脱这种解谜类游戏时压根不带脑子。如果没有裴竹,于亓年能在第一关卡一整天。
“不是……啊?”于亓年看到裴竹顺利拿到第一关的钥匙时目瞪口呆。“你就这么轻而易举地拿到了?”
“……嗯。”裴竹晃了晃钥匙。“下一关你来。”
话虽如此,后面几关仍然都是裴竹带着于亓年过的。这家伙大概也就只有在擅长的方面才能“带飞”我吧,裴竹腹诽。
*
二人后续又玩了些其他项目,最后还是于亓年玩尽兴了才肯罢休。“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么好玩儿?咱们以后多来几趟怎么样?”
裴竹看着于亓年那双闪着光的眼睛,突然感到有些陌生和心酸。
于亓耀死后,他很自觉地离开了于家。可到底是十七八岁的学生,裴竹那段时光的空余时间都用来打零工,干过各种各样的脏活累活,赚的钱中小一部分用来填饱肚子,剩下的钱都按时打给于家,即使他知道于家完全不缺这些钱。这是他想到的唯一能偿还的方式——既是对于家夫妇多年的养育之恩的回报,也是对于亓耀死的一种赎罪。
而于亓年……就像一道光啊。
少年惊艳的外表和张扬的个性在二人初见时就深深刻在了裴竹的心底,只不过当时的他更多是羡慕和向往。所以纵使于亓年年少时期再怎样对他冷嘲热讽,他都始终不曾还嘴,权当未曾听闻。
就算后来发生了这种事,于亓年都不曾带给他生理上的伤害和心理上的折磨。
甚至在那段风言风语最严重的时期帮了他。
所以裴竹很没出息地喜欢上了他。
可为什么自从于亓年继承于家后,眼底的笑就越来越少了?
变得越来越尖酸刻薄,变得越来越喜怒无常。
而裴竹更熟悉的是这个阴晴不定的于亓年。
这个笑颜不复存在的于亓年。
如今真的看到他笑了,裴竹却又好像回到了自他们相见后最美好的那段时光。那么虚幻不真实,那么想让人沉溺其中,甚至心甘情愿溺死在他的笑容里。
“好。”
*
于亓年没订西餐厅,自然而然地将裴竹的手牵起来,“去撸串?你不是吃不惯西餐么。”
裴竹有那么一瞬间的怔愣,最终只是轻轻握了握于亓年的手,眼里流露出一丝柔情和依赖。“好。”
于亓年上高中的时候颇爱学校附近的大排档,连续吃了几个月后几乎吃遍了附近的大排档,实在没东西可吃的他将目标锁定在那儿的一家烧烤店上。由于他每次去的时候都要带一堆哥们儿再点一大堆吃的,老板很难不记得他,自然而然就和他熟络起来。
于亓年看到老板后本想着打个招呼,却发现老板正站在店门口和人聊天。
那人个头不算高,穿着一身白色卫衣,背上背着把吉他。一头惹人注意的红发垂至肩头,发尾有些卷曲。
于亓年的瞳孔突然缩了一下。
会是……他么?
裴竹注意到了于亓年僵硬的身体和松开的手,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恰巧此时老板跟裴竹对上目光,看到裴竹身旁的于亓年时眼睛亮了亮,冲人挥了挥手。“哎呦,这不是于小子吗?!”
红发青年也转过身来,看到于亓年时同样瞳孔一震。
裴竹看着那青年,莫名觉得有些眼熟,只是有些记不清为什么那张脸那么熟悉。
“……王叔。”于亓年干笑着抬手回应一声。
红发青年调整好情绪后冲于亓年微微一笑,随手抓了把头发,既随意又不失礼,让人挑不出毛病。“……老于,虽然我这出国一趟变化挺大,但你总不能不记得我了吧?”红发青年知道这些上流圈子里的人独爱八卦,他回国的事估计早就传到于亓年耳中了。
果不其然,于亓年对此并不惊讶,只是轻轻吸了口气,也冲红发青年报以微笑。“怎么会,欢迎回国,纪贺云。”
红发青年冲于亓年打了个手势。“谢谢。”
“哎,小于,你旁边这位是?”王叔将目光锁在裴竹身上,目光里带着几分打量和探究。
“啊,是——”
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处在保密期间,裴竹也很清楚这是一份不被世俗所接受的感情。“您好,我是他朋友。”话刚出口裴竹就有些后悔,于亓年又不会公开说明他们二人的关系……他这不是多此一举么,倒显得自作多情。
“哦这样啊。那你们先找地方坐,我给你们搞点吃的。”王叔乐呵呵地哼着小曲儿进了店里。
纪贺云明显是个自来熟,兴冲冲地跟裴竹打招呼。“嗨。”
裴竹不想显得太高冷,也抬起手挥了挥算作示意。
“你先坐。”于亓年附在裴竹耳边低语几句,表示自己需要去抽根烟。
纪贺云很自然地坐在裴竹身边,轻轻敲了敲桌面。“不好意思,请问你叫什么名字啊?”
“裴竹。”
“啊。这样。”纪贺云的眼睛亮了亮,若有所思后突然咧嘴一笑。“我记起来了,你不是于伯母他们当年发善心带回来的那个孩子吗?”
裴竹闻言表情有些僵硬,不自觉攥紧手中的杯子。“怎么了?”
“没什么。”纪贺云是个会把握分寸的,察觉出裴竹的不适后立马换了话题。“我出国已经有几年了,不太清楚这些年于亓年到底过得怎么样,身边都交往了些什么人。以前我和他关系是最铁的,只是你也看到了,我们现在有点生疏。”
裴竹不太明白这人莫名其妙说一大堆到底是为了什么,还是用着一副正宫的口吻。
“所以,接下来的时间我们会经常见面的。”纪贺云笑眯眯地端起茶杯灌了口茶,润润嗓子。“以后请多多关照,裴竹。”
言语间于亓年已经掐了烟调整好了状态,故作轻松地走到纪贺云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去对面坐。”
“哎呀,好伤心。”纪贺云故作扭捏,“果然当年就不该出国的。”
于亓年掀起眼皮瞅了纪贺云一眼,旋即抬起手,将手心展示给纪贺云,纪贺云会意后也抬起手跟于亓年击了个掌。
“欢迎回家,老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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