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非欢一天传唤了八个案子的涉案人,因为第一名传唤人比预定时间早到,他完成这天早会部长给他发的考题练习便征询部长的同意先行离开会议室。
“传唤八个人?那是连吃饭的时间也没有哇?你们几个,学学蓝检这拼搏精神!”部长这番话,当场就令蓝非欢遭姚检和严检的白眼,这俩后生之犊,该是被多少人纵容才会养成这德性?那么有闲情搞针对,怎么不是他们去代表参赛?
蓝非欢已得知这届公诉人竞赛有一百位来自全省的参赛者,初赛就在下周,决赛亦是在那六天内,他得到省检察院去参赛,恰好那周省院在办新型毒/品宣讲会,要到各处校园和社区向民众宣导相关罪案的预防,闵检昨日就告诉蓝非欢,要他代表市院去帮忙。
趁着第二个传唤人还没到,蓝非欢上网定购往返的火车票,想着和宏然一起生活的第一个周末就得出勤,着实有些无奈。
额头莫名一阵痒,蓝非欢摸摸自己额头,昨夜被宏然弹的印子早已消失,宏然这小子真是机智,指甲盖敲额头要来个几百下,恐怕得肿个包子,倒不是怕疼,而是怕见不得人,这才不得已认输,把那小子乐的,想想就觉有趣,又感到怀中一股暖意,原来在爱着自己的人面前,可以不需要逞强。
刚吃完一条巧克力,那位被邻居举报在住家收藏猫尸的人来了,是位中年妇女,她因工作不能请假,蓝非欢便安排他在午休时间前来。
“检察官,是这样,我呢……就喜欢猫,看见那些街上受伤生病的猫就不忍心,可惜带回去没能救活,也不是故意留着,就是没时间处理,我以后不会再这么做,您看能不能,别判罚金……求求您了。”
蓝非欢拿出一张员警到妇女住家拍的照片,照片里是一只四肢被钉在木板上,肚腹被切开的猫尸,内脏都还在。“张女士,能请问你使用什么工具解剖?”非欢省略多余的问题,不让妇女做无谓的否认。
“啊……这……我……我捡回来时就是这样……本来还有气……”妇女惊慌失措。
“张女士,你独居吗?”蓝非欢稳如泰山。
“是……是……”
“这是你的吗?”蓝非欢拿出另一张照片,照片主要拍摄一堆裹着猫尸的塑胶袋,但他指的是照片角落拍到的一对健身用哑铃,一个就有十五斤重。
“呃,是的,是我……的。”
蓝非欢定睛看妇女,妇女立刻低头回避,双手攥紧着腿上的包。
“张女士,你知道提供伪证是罪名吗?”
“呃,是……检察官,我没……撒谎。”
“好,你可以先回去了,我会酌情处理。”蓝非欢送走妇女后便准备申请搜查令,趁着空档送到部长办公室去审批,部长人不在,他便留个纸条回去继续办公,路上遇到迎面走来的副检察长,他鞠躬行礼。
“呀,蓝检,这午休时间怎么没去吃饭?”
“我吃过了,谢谢副检察长关心。”
“哦?那不如一起喝个茶?”
“非常抱歉,我半小时后有个传唤人要来。”
“喝个茶而已,要不了多少时间。”副检察长来到蓝非欢身边,手搭上蓝非欢肩膀就走,蓝非欢只得跟着走向副检察长室。
副长室的会客桌摆着茶具和茶叶,蓝非欢主动泡茶,基本的茶艺他记忆犹新,想当初他是学来讨好祖父的,副长在一边看着点头,细细的眼睛透出长辈打量后辈的凌厉眼神。
“蓝检,听说你和几年前涉嫌企图要挟检察官的郑杰郑律师很熟吧?”
“他与家父曾是同窗。”蓝非欢奉茶。
“啊——那他涉及的那个建材公司贿赂案,听说原本你是辩护律师。”
“是,权衡利弊之下,我辞去了那个案子。”
“很好,蓝检是懂大义之人,难怪我们总检察长发了话,要我们多关照你。”
蓝非欢一愣,他知总检察长和祖父交好,虽然不愿承认,但他清楚这是他在最高检察院上任一年就晋升部门主任,第三年还升为部长的原因,全因如此,他才加倍肆无忌惮,专办那些和蓝家长辈有关联的狗官奸商,被贬下来完全是如他所愿,只是想不到祖父竟然还不死心,对他关照就是想要收买他的忠诚。
“蓝检调来之前是部长级别吧?其实凭你的学历和资历,能升到这位子是理所当然,你知道再过几月便是年度升迁季,我们院领导大有可能调到别省省院,空缺的位子得等最高检察院的安排,蓝检,你是聪明人,我个人认为,现阶段我这个位子,你是可以坐的。”
“副长过誉,我初来此地,对业务尚不熟悉,需要留在基层才能实地学习。”
“呵呵,那是当然,以蓝检的能力,定能在数月内彻底熟悉,到时候,我和领导必会推荐你为升职候选。”
蓝非欢懂得人情世故,遇到此情况,除非他是做好心理准备又得去给其他检察官打下手,否则最好不要太直接地表示不领情。
“谢谢副长看得起,我一定克尽职守。”行了个礼,蓝非欢便告辞,副长热情地给他开门,门外走道上那些刚结束午休回来的检察官们都看见。
真是出头难,藏尾也难。蓝非欢避开与所有人对眼,默默地回到检察室继续埋头干活,接近下班时间,部长打来电话找他,他想是要去拿搜查令,便快跑着去,他直觉这案子古怪,需要彻底搜查才能排除心中怀疑。
“人没偷没抢,只是邻居投诉有恶臭,为什么需要搜查?”部长问。
蓝非欢站在部长桌前,双手有礼貌地指向桌上报告:“报告里有写明我的疑虑。”
“你以为我没看?”
“不是,我想请部长给我的报告一些指教。”
部长拿起报告,“确实当事人是有虐猫嫌疑,但那不构成搜查理由,你怀疑当事人拥有危险性武器,却没有实际证据,贸然搜查的最大可能收获,就是我们检察院被投诉,你能负责?”
“部长说得是,抱歉,我疏于考量,我会再传唤当事人前来问清疑虑,谢谢部长指导,我先出去了。”蓝非欢拿回报告和搜查申请,他心想反正地点就在自家附近,既然不能公然搜查,他打算自己上门去看,以邻居的身份拜访,没有毛病。
“等一下。”部长叫住。
唉,蓝非欢暗自叹息。
“中午的时候,你是不是见过副长?有什么特别的事?”
“是的,副长询问我是否已经适应,我如实告之副长,托部长的福,我已开始处理贴近民生的案子,十分有助于熟悉地方业务。”
“哦?这样……那……副长都这么关心你,我也得有所表达,就明天,你和我吃顿饭,地点你选,就这样,出去吧。”
“是,谢谢部长,部长辛苦了。”
真是太辛苦了,蓝非欢在心里安慰自己,怎么去到哪里都躲不掉职场政治?
蓝非欢最后一个传唤人迟到半小时,晚上八点钟才到,那是一位饮酒后驾驶的大叔,开口闭口都是道歉,还几乎就要跪地恳求从轻处置。蓝非欢冷眼以对,送人走后就写报告,按规矩判处扣分、暂扣驾照,和罚金。
肚子已在剧烈打鼓,蓝非欢伸个懒腰,扶着桌面起身,久坐的不适又一次令他感叹岁月不饶人,明明从前在床上怎么玩都不至于难受这么久。
蓝非欢提起公事包准备返家,到公车站时,见站牌已修好,看着是原来的牌,有些折损,想来有可能是自家的小巡警找到这站牌,便拿起手机要给小巡警打个电话。
“检察官!”一个人从身后扑来,蓝非欢下意识躲开,但身旁一个也在等车的大娘被吓到,打个趔趄就要摔倒在马路,蓝非欢赶紧伸手去扶。
大娘体胖,忽然这么单手一拽,蓝非欢便感到腰椎疼痛加剧,他立刻伸出另一只手去扶大娘,手机因而摔出马路,这么巧,一部车经过,把手机瞬间碾碎。
“艹。”蓝非欢久违地一骂,幸好大娘没留意,只拍着心口说好险。
“检……检察官,抱歉,我不是故意的。”冒出来的原来是饮酒驾驶那人,他双手合十地对着蓝非欢求:“您大人大量,别罚我,求求您,我家有老小,需要驾照开工,求您了!真的求您了!”
蓝非欢不理,见马路上暂时没车,赶紧把手机尸骸取回,然而看样子是回天乏术。
“我赔您一个!明天我给您送来!啊?就这么!我明天再来!”饮酒驾驶犯说完就走,蓝非欢无可奈何,看公车到站便排队上车。
车上,蓝非欢收起手机通讯卡,不舍地尝试把烂掉的手机组装回去,这用了三年好好的东西就这么没了,挺不舍。
“呀,真可怜。”宏然见到手机残骸时这么说。
“能找人修吧?”非欢带着期许,“你认识修手机的店吗?”
宏然把手机尸体收进个塑胶袋,拿出一个智能手机摆桌上,“让它安息吧,用这个新的,不想收到讯息的通讯号码拉黑就行了,我帮你弄!”
蓝非欢吃一口饭,放下勺子,抬手就往宏然额头眉心一弹指,动作不快,但宏然没躲,闭着眼受了那一下。
“用嘛,这多方便,你出差我还能跟你视讯。”宏然回身就把烂手机扔掉,把新手机摆在矮桌,和自己的手机并排,手机型号一致,蓝非欢的手机壳是蓝的,宏然自己用了红色。
“好——”蓝非欢不甘愿地拉长尾音,“谁让我男朋友会打人呢?得听话是不是?”
宏然给蓝非欢碗里多夹一块鱼排,蓝非欢夹回给他。
“多吃点肉好不好?”宏然再夹回去。
“你做五块,我已经吃了两块。”
“我做五块的意思就是要你吃三块。”
“那我连饭也不吃。”蓝非欢背往后靠,挑衅般瞪宏然,直到宏然把那鱼排夹走,才再端起碗吃饭,边说:“吃完一起去跑步。”
“啊?你腰疼怎么跑?”
“就是没运动才会浑身疼,你不去,我自己去。”
宏然撅嘴,蓝非欢觉得逗,伸手就再往他额头弹一下,本得意着,宏然却面不改色,眼神居然有些不屑。
“你手法太烂了,豆腐也弹不破,我再试一次给你看。”
宏然起身就要弹,蓝非欢要躲,腰却疼着,使得动作太慢,额头硬生生便挨一下。
“呀哈!那么乖哒,都不躲?”
蓝非欢哼气,拍桌起身,宏然一溜烟就逃回卧房,“再晚点怕会下雨,现在去跑吧,我换衣服,碗回来再洗。”
蓝非欢望窗外天色,果然在起风,原来又要下雨,难怪腰特别酸,看来不是真的受伤,无须太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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