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海晏河清,时和岁丰

果然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是最好的手段。

谢安宁拉了拉身上的披风,试图留存一丝暖意。她认真打量着谢珩,他立于风雨之下,天色黯淡而他的眼睛宛若星辰。凉风卷起残叶,也卷起他发梢晶莹的水珠。

若是不长这张嘴,谢珩定是一个极好的人。

谢珩望着出神的谢安宁,还以为她是在为今日的大雨所担忧。便兴致行至谢安宁身旁,想着说些什么,好让她轻松一些。

“听说,谢大人初见鹤云,不问目的只关心他有没有穿鞋子,会不会着凉?”

“你吃醋了?”

谢安宁侧身面向谢珩,抬手想要将不知何时落于谢珩肩上的落叶拂去。

谢珩却以为谢安宁肚子里憋着什么坏点子,一把抓住谢安宁瘦弱的手腕。其实谢安宁的身材在一众贵女中也是健壮的,只是因着男女体型的差异,才给谢安宁看起来瘦弱的错觉。

谢珩的举动让谢安宁感到不解,便只好见招拆招,手腕往前一带,谢安宁与谢珩的距离更近了几分,说话间两人的鼻息也落在对方脸上。

“若是我赠予殿下一双鞋,殿下可会感激我?”

谢珩低头,望着谢安宁那双眼睛。

“孤何为要为一双本就不缺的鞋子感激你?”

谢安宁抬头,视线从谢珩的胸口处慢慢往上挪。

“但是,鹤云会。”

谢珩松开抓住谢安宁手腕处的手,轻笑一声“那谢大人可真是伪善啊。”

谢安宁却向谢珩更近一步,一副要把谢珩逼上绝境的模样“哦?是吗?”眼睛直勾勾盯着谢珩,单薄的肩膀微微一耸“殿下说是,那就是吧。”

谢珩与谢安宁心知肚明,长公主将鹤云送至谢安宁的身边定没安什么好心。谢安宁这一举措,虽不是什么救人于危难之间的英雄事迹,可谢安宁知晓,攻城先攻心方为上策!

老祖宗说过,滴水穿石。

谢珩未曾后退,两人就这样保持一个尴尬且暧昧的姿势。无论天下风雨诡谲,你我眼中仅有彼此。谢珩喉结滚动往下一咽,薄唇微不可察地张合,他盯着谢安宁红润的唇瓣,以及这唇瓣上沾染上的水汽,想着这风雨滋味如何。

谢安宁见形势不对,唇角勾起一抹笑,更加贴近谢珩,此时两人之间不过是厚重衣物的距离。谢安宁往谢珩腰上一摸,迅速抽走谢珩的扇子,后退一步,将扇子挡在谢珩唇上。

谢珩却像是气笑了,双手抓住谢安宁不安分的手,将她往自己怀里一拉,俯身一点点靠近谢安宁的唇瓣。

谢安宁眼睛睁大,身子如同被冰封一般僵硬,一时竟忘记反抗。

谢珩在靠近谢安宁的前几秒,头微微往右边一侧,贴近她的耳朵柔声说道。

“谢大人,可是在,欲擒故纵?”

谢珩的声音如同将人拉入深渊的魔鬼,却在听清他说什么时突然惊醒。

谢安宁侧头,正欲说些什么,却听见山中传来奇怪的动静。

谢珩放开谢安宁的手,两人齐齐看向丹河。

只见丹河上游冲出一股洪水,丹河两侧的山体也有松动迹象,裹挟着泥沙的水流汇聚于丹河,河水的咆哮之声与空中不断呵斥地雷雨之声交相呼应。

不过眨眼间,河水冲垮山脚的房屋,势将一切吞噬。山体土崩瓦解,掩埋掉人类曾经存在的痕迹。

“恭喜谢大人,你的命保住了。”谢珩望着脚下的土地出神,此时他才知晓人类对于自然来说,还是太渺小了。

河水雨水猛烈地涌向丹河,又由丹河向海里奔腾而去。幸而堤坝的炸毁工作已经完成,丹河里的水可以顺利迅速地通过,不然谢安宁无法想象再一次的河水泥沙淤积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谢安宁将手伸出亭子外,任由急切的雨砸在自己的手上。

“这下,总算可以安心地前往中州办正事了。”

“孤还以为,谢大人忘记此行的目的了呢?”

谢安宁面向谢珩,双手将谢珩的扇子奉上,微微躬着身子,低着头,颇有几分恭顺“那就请殿下助我,一臂之力。”

谢珩将扇子收回,大手一挥“备马!”

雨中骑马实在是算不得好主意,豆大的雨滴倒在身上打得生疼,急雨化作雨帘朦胧了视线,水滴落在泥泞的土地上开出一朵困苦的花。蓑衣透了水重重压在人的身上。

雨又下了一夜,雨停了谢安宁一行人才算是好受些,好在是第二天没再下雨,来不及更换衣裳,终于是在夜晚来临前,赶到了中州城。

水势比先前退了许多,人却更少了。谢安宁心中顿觉不妙,连忙长鞭一挥驾马赶到慈安堂。

却见慈安堂哪还有先前的安定,如今已乱成一锅粥。

一小厮模样的人眼尖看见了谢安宁与谢珩,忙慌跑上前跪下。“求殿下救救我家大人吧,求殿下救救他啊。”

谢珩连忙让人搀扶起人,焦急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瘟疫。”

许久不见的鹤云突然出声,只是这声音没了之前的温润,带着太久没进水的沙哑。

“张珂大人如何?”谢安宁走上前,问道。

“没死。”

鹤云的答案合情合理又出乎意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风格。

听到这话的谢安宁倒是松了一口气,大灾之后必有大疫,这是谢安宁早就料到的,严仪卿来此的目的也是为了预防疫情的出现。

可是,这疫情来势汹汹,自己也不过是离去几日,用脚趾想也知晓有人在捣鬼。张珂没死,这一切就还有得查。

谢安宁抬手,看了自己一身湿漉漉的衣裳“我先去洗个澡更个衣,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说完,转身离去,丝毫没有一丝留恋。

谢安宁想着自己也不会什么医术,又淋了一夜雨,自己可不能再倒下去了。

见谢安宁离去,谢珩倒是去慈安堂转了一圈,只见感染疫病的人员按症状不同分开摆放着,整个慈安堂只要是有块空地就躺着人。也顾不上脏乱差了,有地坐有药吃便已是万幸。

有人蒙着嘴使劲咳嗽着,如同要将五脏六腑全部咳出来;有人则躺在地上,身上肉眼可见的皮肤上全部都是被虫蚁啃食过的痕迹,伤口腐烂化脓流出黄色黏稠液体散发着恶臭;还有人则已经没了声息,安静地躺在原地,等待活人发现他们生命的流逝,最后一齐火葬。

谢珩的手在黑色袖口里紧握成拳,咬紧牙关忍住自己内心的冲动,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这样的惨状连讨个说法都不知找谁。只得一拳砸在墙上发泄着自己的不满。

未到夜深,谢安宁的房间却有人到访。

谢安宁看见一身颓废的严仪卿,连安慰的话都不知如何开口,他是医者,却被困于这个世界眼睁睁看着一条条无辜的生命被狠心夺取,这要他如何安心。

严仪卿坐在不远处的木质矮凳上,高大的男人蜷缩在角落里,他双手抱头,说话的声音里也带了几分啜泣。

“伤寒、疟疾、细菌性痢疾、肺炎,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谢安宁,这一次可能要死很多人了,会有很多人因我医术不精而死。”

谢安宁实在是不忍心看见这样的严仪卿,他应该是明媚的、自信的、救人于水火的神明,不应该是如今这副可怜模样。

谢安宁走到严仪卿身边,将他的头靠在自己身上,轻轻地顺着他的头发,安抚道“这不是你的错,你做了很多,你已经尽力了。”

严仪卿小声呜咽着,不敢让自己发出太大声响。他实在是太累了,有些疾病他明明可以救,可是如今的世界根本就没有这样的科技手段,人命就这样生生托死。

这个世界只有谢安宁还能同他说几句话,只有她可以理解自己的不幸与无奈,所以严仪卿偷偷来找她,希望能够得到一丝慰藉。

他想说,独自面对来势汹汹的病毒时自己的恐惧;他想说,亲眼看见生命从自己手中消散的痛苦;他想说,连日的周转和难眠的夜晚里他的孤独。

可他还是什么都没说,任由眼泪沾湿她的裙角。

谢安宁也不再说话,只是轻轻抚摸着严仪卿的背,如同哄小孩一般安抚他的情绪。

或许是哭累了,严仪卿的哭声渐渐停歇。

“不然,你在我这休息一会?”谢安宁有些担忧地提议道。

“不了。”严仪卿站起身,抹了抹眼角残存的泪水,笑着说“慈安堂那边还需要我。”

见状,谢安宁也不再拦着严仪卿,送他出了门。

严仪卿拖沓着身子向黑夜中走去,见人彻底隐去身影,谢安宁才对着屋角出声。

“出来吧。”

只见鹤云从屋角黑暗里出现,手里还拿着一个盒子。

谢安宁心中暗叹,今日怎如此热闹。

两人前后脚进了房间。

只见鹤云乖巧地坐在先前严仪卿坐的矮凳上,然后将手里抱着的木盒打开。

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人皮面具,五官清秀说不上漂亮,与鹤云原来的面目相比更是普通,肤色则与鹤云的脸别无二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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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陆何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