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什么罪都得这样做。”叶时川语气淡淡的,仿佛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事情。
见谢安宁仍是不放心,叶时川揉揉谢安宁毛茸茸的脑袋,安慰道。“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我虽不为功名,但求得心中无愧。”
谢安宁知晓皇帝对天下百姓是个明君,可对那些功臣也不曾手软,她抓住叶时川的手,劝说道“慎终如始,则无败事啊。”
“若是事败,用我一人之命换取梓州的安宁也可。”叶时川何尝不懂自家妹妹担忧,可是眼前危难之际,这是最好的办法。
谢安宁见叶时川态度如此,知晓自己无论如何劝说也无用,只能尽力保全。
她一时间想起张珂,张珂不是也用一个之命保全平州,可是…平州无碍,张珂连死讯都是编撰的,又有几人知晓张珂的良苦用心呢?
因着有叶时川担责,梓州的官员自然是乐意向各州县求助。于是援军由八方汇聚梓州,梓州的救援工作更加迅速。
京城里知晓的梓州的噩耗,连夜派人来到现场支援。
谢安宁没想到这人会是谢珩。
如今立储之事正是焦灼,皇帝却好心地将谢珩派来,这白得的好名声就拱手相让了?
谢安宁心有疑虑,却实在想不明白皇帝打的什么主意。
没想到这次会在梓州遇见严仪卿,谢安宁虽知晓自家兄长给神医谷送了信,没想到这次来的还是神医谷的少谷主。
因着大家都是老相识,配合也算默契,寻找幸存者、转移伤员、安置百姓,合理分配劳动力…大家有条不紊,月余后梓州已经开始能够正常地运转。
将近年关,其他地方的军队开始慢慢撤出梓州,如今叶时川带的军队加上梓州百姓自行组织的救援已经足够应对。
严仪卿身为神医谷少谷主新年主事不能少了他,前几日也留下一些人自己先离开了。
谢珩本打算留在梓州同灾民们一同过年,但此时京中却传来皇帝病重的消息。
谢珩知晓自己离开京城已经太久了,若是皇帝突然驾崩,自己也不在京城,只怕京城便已换了天地。
临行前夜,谢珩特意来找了谢安宁一趟。
今夜无月,星辰隐匿在黑云之中。
谢安宁与谢珩相伴走在小路上,一路无言。
谢珩明显地感觉到了这段时间谢安宁的疏远,谢安宁心中却担忧着叶时川这次的举措带来的后果,如今皇帝虽未下旨,这件事便没有翻篇。
谢珩突然停下,他看着心不在焉继续前进的谢安宁,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安宁,有人告诉孤,你从始至终都在骗我。你不爱我。”
谢安宁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一脸懵,又瞬间察觉到谢珩称呼上的转变,她知晓谢珩定是知道了什么,于是反问道。
“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谢珩却听懂了暗含之意,他无奈地摇头,自嘲道“所以,你也要抛弃我吗?”
谢安宁看着谢珩的话,突然有些难过,眼前的人如同被抛弃的小狗正可怜兮兮地看着自己,而自己却是亲手抛弃他的人。
谢安宁微微将头偏向一边,不愿直视谢珩的眼睛,理不直气也壮地开口“是谢秋渺告诉殿下的?”
谢珩却突然发了狠,一把抓住谢安宁的肩膀迫使她看着自己,小声怒吼道。
“你早就知晓她没死?是你刻意接近我,只为以我为刀替谢秋渺铺路!”
谢安宁倔强地抬起头,眼睛不知何时发红沁了泪水,她看着谢珩的眼睛,逼问道。
“谢珩!那你呢?你的靠近不也是想要叶家的助力吗?”
谢珩松了手,看着眼前如此陌生的女子,她曾与自己煮酒赏雪,她曾允诺自己绝不叛离,如今却如此心狠地告诉自己,一切皆是逢场作戏!
谢珩一边摇头一边后退,不敢相信自己听见的一切。
他本是刻意接近,却将真心捧出,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
“安宁,下次再见我们便是对手了。”
谢珩看着那个站在原地不再动弹的女子,才知晓两人早已渐行渐远了。
“那就,祝殿下心想事成。”
谢安宁看着那个如此失态的男子,决绝开口。
她真心祝愿谢珩,心想事成。
谢珩离开,再也没有回头。
谢安宁已经站在原地,看着谢珩的背影越来越小。
“阿宁,哭完了吗?”
一道女声突然在身后出现,可谢安宁却没有回头,似乎早就知晓那出声的女子定会来此处一般。
谢安宁抬手,用手臂擦去脸上的泪水,声音带着哽咽却依旧决然“你就是这样告诉他的?”
谢安宁不回头也知晓来人是谁,毕竟只有她会这样喊自己。
那女子的手搭上谢安宁的肩膀,见自己的脑袋放在谢安宁另一侧肩膀上,指着远去的谢珩柔声道。
“若不是这样说,他怎么会狠下心抛弃你呢?若他真为了你弃了那皇位,那我们做的这些不就成了笑话了。”
“那真是谢谢你了,谢秋渺。”谢安宁没有表情地说出这句话,似乎早料到谢秋渺的无情。
谢秋渺没有半分恼怒,笑着应答道“不客气。”
谢秋渺看着谢珩已经消失在目光所及之处,忽然想起第一次看见谢珩的时候。
那时谢秋渺还小,却已经开始跟着自己的父皇开始处理政务。遇见谢珩时正下着大雨,他那样瘦骨嶙峋,如同刚刚出生的小猫。
谢秋渺原以为是哪个宫女偷偷生下的孩子,却没想到是自己那不受待见的皇弟。
为了展现自己的怜悯,也为了谢珩将来或许能成为自己手中的刀,谢秋渺高调地对他好,偶尔来了兴致也亲自教习他读书。
谢珩在谢秋渺的庇护下长大,直到…自己的父皇设计杀了自己。
太可笑了,人前对自己如此宠爱的父皇,背地里却让自己身首异处。若不是身边的及时察觉,谢秋渺只怕早就是那一缕幽魂了。
谢秋渺母家为王氏,如今虽不得帝王青眼,可百年大族的底蕴却在。谢秋渺将计就计,一招金蝉脱壳假死脱身,利用假身份藏在京城。
谢秋渺虽不想做那无情的帝王,却不想要那皇位落在六皇子手中。是的,谢秋渺早就察觉到,自己的父皇属意之人一直是谢珏。
一个帝王需要具有怎样的品质呢?谢秋渺认真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他需要一些聪明,却不能太聪明,太聪明的人容易自负,自负的人往往看不到臣子的才能。
也需要一些仁慈,他要怜悯众生见世间的苦痛,却不能心慈手软凭意气用事。
同时需要一些狠戾,狠戾要对着敌人,要不择手段达到自己的目的,不惜牺牲自己渴求之物。
最后需要一点野心,没有野心之人只能安于现状,被碾死在历史的车轮下。
不过,最重要的是,他需要孤独,没有人相信他,他也无人可信。他注定成为孤家寡人,只能独自站在权利的最高处,虚伪地活下去,为这歌颂他的天下活下去。
谢秋渺觉得他的父亲真是个好皇帝啊,可却偏爱那个不成器的傻子。他是仁君,却不是一个好父亲。
谢秋渺选定了谢珩,她亲自挑选的刀,若是谢珩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帝王,没关系,自己会教好他,把他…逼上梁山。
于是谢秋渺亲手策划了这一出好戏,大家都是棋子,包括她自己。
“你若再不赶去京城,只怕戏台子要白搭了。”
谢安宁的声音打断谢秋渺的回忆,她勾了勾唇,漫不经心地开口。
“别担心,主角总是要压轴出场的。你还是好好看着叶府吧,皇帝只怕是要狗急跳墙了。”
次日一早,谢珩便带着人回京城去了,谢安宁躲在一旁亲眼看着队伍的离去,可不打算将真相告诉谢珩。
谢秋渺说得对,她不能功亏一篑。
自己到底想要什么呢?谢安宁第一次思考这个问题,是在隐瞒了身份的谢秋渺找上自己时。
她当时如何回答的?她说,我要天下安宁。
可是谢秋渺却戳破她的幻想,只有帝王能让天下安宁。
谢安宁不想成为困在金色牢笼里的木偶,也不能登上那个宝座。于是谢安宁说,我要幽州百姓安康。
谢秋渺却残忍地述说着她不切实际,叶家在幽州如此显赫,皇帝定怕叶家功高盖主。
谢安宁觉得谢秋渺说得不无道理,于是缩小的范围,她说,我要父兄平安。
谢秋渺却扯下了谢安宁的最后一丝希冀,若是家国需要,叶家父子怎会因自身安危而苟且偷生。
于是,谢安宁在谢秋渺的连哄带骗下,决意亲自挑选出下一位帝王。
也正如谢秋渺所预料的,皇帝的确忌惮叶家,调离幽州、当街刺杀、让叶时川忙于奔波,根本不能长久地在一个地方积攒声望。
一个将士,空有名头,却不能让下属臣服,这就注定了叶时川的仕途不顺,而每当叶时川有了一些成就时,皇帝便将他又调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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