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珩赶到京城时,皇帝已经不能正常地开口说话了。
谢珩原以为皇帝是装病,不承想皇帝的病突如其来,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因为皇帝如今年岁尚可,平日里也无病无灾。
皇帝病重后,留在京城里的皇子仅有谢珏,他又曾监过国,于是顺理成章地,谢珏掌管着京城所有的事务。
谢珏并不是只会靠着父亲筹谋的性子,他已经及笄,也有了自己的想法。
他自然知晓谢珩已经回京了,如今大权在握,他有些自负了。
皇帝向来谨慎,谢珩料定他定会给谢珏留下即位的诏书,于是暗中派人盯着皇帝平常亲近的人。
又是一个寻常的日子,京城里终于下了冬日里的第一场雪。
今年的雪来得太迟,过几日便要到除夕了,可皇帝却依旧是老样子,还有病情加重的嫌疑。
谢珩将手伸出,宽大的手掌上落在一枚雪花,掌心的温度将雪花融化,仅在手中留下一丝冰凉。
谢珩抬头看着漫天的弥散的雪花,不知为何他忽然想起谢安宁院中的梨花满园。
是个难得的好天气,谢珩这样想着,坚定地迈着步子往勤政殿走去。
好戏就要登场。
红色的官服上点缀着白色的雪花,谢秋渺在暗中看着谢珩的背影,微笑着问着身边的男子。
“国师大人准备好迎接这出将会载入史册的大戏了吗?”
国师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漆黑的眸子里却在告诉谢秋渺他等这一天已经等得太久了。
勤政殿内,龙椅空无一人,龙椅下搭起另一小桌,上面坐着的是谢珏。
他本是监国之人,坐在此处也不算逾矩,王喜站在谢珏的后方台下,这是病重的皇帝在告诫众人。
谢珏将是下一任储君。
大臣们对于这个结果却算不上满意,两位皇子皆出身不高,虽六皇子生母已经被抬为皇后,可谢珩多年来的经营也不是做些样子。
如今谢珩站在谢珏的对立面,他已经知晓滴血认亲的秘密,今天便想要借此事给谢珏致命一击!
最先开口的是礼部侍郎,张口闭口便是礼仪尊卑,从皇帝的王皇后再说到李皇后,不是出身显贵便是手握天下财宝。
谢珏皱着眉听着礼部的人喋喋不休,烦躁地靠在一侧用手揉着穴位。
礼部侍郎又说皇帝病重,楚国不可一日无君,说着说着终于绕到了滴血认亲一事上来。
谢珏手上的动作不停,余光却看着正假装一本正经的谢珩。
那日的事情不知为何传了出去,而另一个当事人谢珩却在这件事情当中隐身了。
世人最爱八卦,更别提是宫中秘事。
谢珏本就为这事烦忧,“放肆!”谢珏一掌拍在小桌上,桌上随意丢在一旁的紫毫笔竟然滚下桌来。
紫毫笔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滚动着停在谢珩的脚边。
“谁给你的胆子敢质疑龙裔,不怕本殿下诛了你的九族吗?”谢珏像是气急,脖子梗红,青筋暴起。
大可不必这样激动的,越是急躁就露出的破绽就越多。
谢珩这样想着,抬眼看着忙于解释的谢珏,想着自己的这个对手还不如谢瑜。
“六殿下如此急于杀了微臣,难道是因为微臣戳中了殿下的痛处吗?还是因为殿下并不是皇帝亲生想要灭口吗?殿下,您怕了吗?”
礼部之人见谢珏已经踏入陷阱,便想着乘胜追击。
“你别以为孤不敢杀了你!”谢珏直指着那人,似要马上冲上去一把掐死那人,若不是勤政殿不能持剑,只怕那人早就身首异处了。
剑拔弩张时,却见谢珩弯腰捡起地上的紫毫笔,单手捏着毛笔的中间,将笔递给谢珏。
“皇弟何须这般动气,气坏了自己的身子多不值当。若是不嫌弃,孤这个皇兄可以送你一滴血,是否龙裔一试便知。”
谢珩此话一出,底下便有大臣附和。
谢珏骑虎难下,他本就是皇帝亲生这事本是毋庸置疑的,可那天事后王公公亲眼看见两人的血融化在一起了。
虽不知晓谢安宁到底是怎样做到的,可以肯定的是,谢安宁绝对动了手脚。
而谢珩与谢安宁如此亲近,谢珏合理怀疑谢珩也知晓其中的门道,此时自然不敢滴血认亲。
一边是大臣的撺掇,一边是笑面虎谢珩,谢珏一个头两个大。
“何必如此麻烦,诸位不过是想知晓下一任的诸君是哪位皇子?我们直接去问皇帝便是!”
一道女声从大门处传来,在场之人齐齐回头,见来人衣着华丽,一脸的傲气,踏入殿中。
“好久不见,皇弟们。”谢秋渺笑着同谢珩谢珏两人打着招呼。
谢秋渺的长相明艳,她母亲本就是大家闺秀,她又自小颇有才能。这样的人怎会没有一身的傲气呢?
众人皆是怔在原地,只有眼睛随着谢秋渺的脚步挪动着,当年谢秋渺身死一事如此轰动,而如今却又出现在这里。
有人突然反应过来,跪下高呼“二公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顿时,大臣们跪在一处,不敢抬头。
谢秋渺满意地笑着,王家虽不在朝堂之上冒尖,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这自然是谢秋渺的手笔。
此时,殿上只有三人站着。
谢珏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个已经死去的人又活了过来?
而谢珩却是没想到谢秋渺会如此直接地出现在勤政殿中,皇宫中的侍卫都是饭桶吗?
谢秋渺本想尽兴地欣赏两个皇弟脸上的表情,却不愿耽误搭好的戏台。
于是谢秋渺转身朝着诸位大臣们,她双手展开,宽大的衣袍随着谢秋渺的动作呼呼作响,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传进每个人的耳中。
“诸位平身!”
千岁一词本是皇家之人皆可使用,可如此让人心服口服地行礼喊出这句话的人,不过数人。
王皇后算一个,谢秋渺也是。
若是说王皇后是因为身为新帝的第一任妻子,又颇具贤德,那二公主则是靠着自己的真才实学在朝堂之上站稳了脚跟。
谢秋渺一个眼神,大臣之中便有人开了口,语气里带着畏惧。
“老臣斗胆,敢问二公主您是如何死而复生的?”
“问得好!”谢秋渺为他的提问鼓起掌来,接着一转身看着自己的皇弟,戏谑地说。
“本宫落难于黔中,只残留一丝气息,不过天命不忍,本宫被一位神医所救,这些年来也一直在神医处将养身体,或许是感应到父皇病重,本宫在前几日才堪堪转醒。”
“不可能!这世间怎有死而复生之事?你当真以为自己是大罗神仙吗?荒谬!”谢珏不忿厉声喝道。
大臣们也对谢秋渺所言之事心存疑虑,毕竟当年谢秋渺已死之事,是由皇帝亲自盖棺定论的。
谢秋渺侧身而去,视线在大臣们的脸上扫去,顿时大臣们也闭上了嘴,他们可是见识过谢秋渺狠戾手段的。
“本宫知晓一人之言你们自然不信,若是国师大人也可证明本宫的身份呢?”
国师一向不会离开青要山,偶尔去皇寺为百姓们义诊。若是国师可以证明谢秋渺的身份,自然也无人敢置喙。
不仅仅是因为国师的身份,更是因为连皇帝的名号都是“天顺”,“天顺”一词乃是前任国师亲选,取自“顺应上天”之意。
这名号告诉着天下,他是上天选中的皇帝,他的身份是被上天所承认的。
“我敢拿性命相保,二公主绝非假冒之人。”国师走进众人的视线之中,漆黑的眸子彰显着他独一无二的身份。
在场之中有些人是第一次见国师,对上那双深邃的眼睛时心里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谁敢保证你们不是串通一气,狼狈为奸?”
谢珏见形式渐渐不对,立马将心中所想直白地喊出声来,也顾不上这句话里暗含着对国师的亵渎。
“怎么?六殿下是怀疑我?”方岑盯住谢珏,那双桃花眼没了平日里的和善。
“国师大人误会了,六殿下只是口不择言罢了,望国师大人念着殿下年纪尚小,未见过起死回生之事,被眼前一幕惊着了,大人不记小人过便饶了殿下吧。”
王公公立马跑上前来为谢珏解围,连皇帝都对国师毕恭毕敬,一个小小的皇子怎敢对国师大呼小叫。
皇帝虽明令禁止巫蛊之术,可对国师的推演之术却是深信不疑的。
且不说,国师的预言为楚国带来多少荣光,就连皇位都是借了国师的名义得来的。
贬低国师,不就是将皇帝的脸面放在地上踩吗?
“哼。”方岑冷笑一声,“但愿六殿下知晓祸从口出吧。”
见这边的身份的事情大概已经解决,谢秋渺也说出来自己此行的目的。
“仙人唤醒本宫,交予本宫一株仙草,说这草有起死回生之效。本宫今日来,便是要救父皇。”
谢秋渺知晓,皇帝定是已经留下的传位的诏书,如今谢珏监国,太子之位难以动摇。
可若是皇帝已经清醒,她这个曾经被推上皇太女之位的公主回来了,皇帝在外人面前也不敢不将监国之事交予自己,更何况,谢秋渺已经做好了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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