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常’。
两个字说得轻却有力,像是从鼓囊的气球中滋出的水,子弹般地射过来。
李芙冷眼看向她,下颚微昂,俨然是在打量不识货的买主:“你如果再不知珍惜,我哥很快就会被抢走。”
司绮晴眯起眼,指尖朝向自己,笑呵呵地问:“你认为以我的样貌,会担心这种无聊的问题嘛?”
她的确非常漂亮,是种未施粉黛,也能夺人心魄的美。
李芙咬唇,哼地声别开脸:“长得好像又怎样,重要的是心灵美。”
司绮晴摊手:“你终于承认我好看了?”
李芙的嘴唇直哆嗦,双颊却越涨越红,猛一闭眼,伸手去开门:“我可没这么说!”话落,逃也似地快步跑。
司绮晴将拢起的掌心放于唇边,扬声喊:“你慢些,后面也没有追兵。”
只听见一阵哒哒哒的响,再抬头看,已经瞧不见李芙的踪影。
司绮晴轻啧,贝齿咬着吸管,脑海里仍在回荡‘非常受欢迎’五个大字。
右手托腮,指尖轻点脸颊,她的视线绕过一圈又落回李钊的身上。
李钊穿身黑色短袖,袖口半遮住臂膀坚实的肌肉,宽肩,细腰,长腿,是种很有力量感的美。他的肤色偏深,眉骨处的疤痕更添野性,凤眸锐利,鼻梁高挺,上唇薄下唇厚,凸起的喉结显得脖颈更修长。
无论从哪种角度看,李钊的长相都称得上英俊,况且他身材高大,完全属于一眼就能在人群中发现的类型。
不容忽略,只要存在就具有侵略性。
可是这种长相......真的能讨女孩子欢喜吗?
司绮晴更用力地咬吸管,笑:“李钊,你有收到情书嘛。”
李钊刚咽了口水就被呛得咳嗽,双肩一直颤:“没,没有。”
司绮晴稍许眯眸:“可李芙刚才说,你非常受欢迎诶。”努唇沉思着,极缓慢地重复,“她还特意叮嘱,要我赶紧珍惜你,否则以后肯定会后悔。”
李钊咳得脸都红了:“你,别听她乱讲。”将瓷碗向前推,“吃饭,先吃饭吧。”
司绮晴用勺子在蛋羹表面戳小洞,看着酱油缓慢地下陷,又抬眸瞄着李钊的反应。
李钊肩膀紧绷,握住筷子的手轻微颤,像是未曾抹油的机器人,僵硬的动作显出内敛与害羞。
看嘛,根本没什么好担心的。
谁会关注一个未曾开窍的木头脑袋?
司绮晴信心十足地想,终于放开快要咬烂的吸管,坐直腰,优雅地将蛋羹放入唇间。
集市离住宅还有一段路,没必要动车,就不愿意走过去。
司绮晴双手背于身后,好奇地望向放在院门的铁物件:“这是什么?”
李钊看过去:“自行车。”
司绮晴手一指:“李钊,我要坐这个。”
司绮晴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自行车,每当年轻漂亮的男女主需要发展感情,这种铁疙瘩就是最好的道具。女主的手会搭在男主的腰间,他们同坐一辆车,在路人的面前展示亲密关系。
这是不用言说,就能表现双方所属权的最佳手段。
有风来,吹散堆积于天幕的云,阳光比之前更耀眼。
司绮晴坐在自行车上,身体不随着道路的颠簸而起伏,没体会到丝毫的浪漫,反倒感觉屁股有些痛。她右手揪住李钊的短袖衣摆,左手捏住鸭舌帽的帽檐,舌尖抵着糖,抬眸看向来玩的人。
总有路人给李钊打招呼。
“小李,又去集市啦。”
“李哥,脸上的伤怎么弄得?”
“哥,回来帮我带包酱油!”
搞什么,酱油也要人带吗?
司绮晴冷眼看向追着车跑的年轻妇人,皱眉:“李钊,你认识她吗?”
李钊微怔:“嗯?”
司绮晴轻啧:“那女人都结婚了吧,怎么还找你帮忙?”
李钊笑:“唐姐的丈夫在外当兵,她一个人带孩子走不开。”
司绮晴晃悠着腿,仰眼望太阳:“啊啊,原来我们的李钊同学还是老好人呢。”
“地方小,大家都是如此。”
李钊莞尔解释,“我不常在兰里,他们也会多照顾李芙。””
他们。
当司绮晴意识到这两个字的重要性时,自行车已经停入集市外的敞篷。
“钊哥,好久不见。”是卖布匹的小哥给他们打招呼,“半个月没见你回来啦。”
李钊点头回应:“工作忙。”
那人又看向司绮晴,笑:“生面孔啊,你总算交到女朋友啦?”
司绮晴刚要探出脑袋:“我—”
刚蹦出一个字,李钊就赶忙将她往回拉:“亲戚,暂住两天。”
中央的平台上正在表演歌舞,人们坐在四条腿的塑料凳里,有的手握瓜子,有的摇着蒲扇,各做各的位置,又时而侧目交谈。
“李钊。”
司绮晴咬着碎碎冰,不乐意地问,“我们是什么亲戚?”
李钊在和布店的老板说话:“要纯棉的,颜色鲜亮一些。”
老板笑,将垂在脸侧的长发往后撩:“行,我给你找。”
李钊颔首:“嗯,劳烦。”
两人沟通得有来有回,似乎根本没有发现还呆在旁边的她。
司绮晴抿唇,曲起手指敲了敲桌面:“钊哥。”
李钊一怔,有些惊慌失措地说:“嗯?”
司绮晴杏眸微眯,笑着问:“我能这样喊你嘛?”
李钊的嘴唇颤了颤,半晌也没挤出一句话,显然仍陷入震惊中。
老板拿着布料走出来,目光在他们间兜个来回:“小李,这是你女朋友?”
“不,是。”
司绮晴一字一顿地回答,小臂撑在桌面,顺势摊手,“我和钊哥只是远方亲戚。”
李钊低头。
老板笑:“以前怎么没见过你。”
司绮晴挑选着布料的花色,将红黄橙的放在旁边:“我一直在城里打工,最近和男朋友分手了才回家。”双臂交叠于桌面,倾身问,“姐你说,男人是不是都讨厌负责啊”
老板愣住,下意识瞄向李钊。
司绮晴耷拉着脑袋,抬手压低帽檐,低声说:“进城前,他分明说过要对我负责。可是刚才与朋友见面,非但不让我打招呼,还将我说成来暂住的亲戚。”仰起脸,皱眉扮做哭相,“姐,这就是传说中的渣男吗?”
老板:“啊,大概是的。”干笑两声,又劝,“咱们兰里人淳朴,妹子,你既然回来就放开玩。“
“这样嘛。”
司绮晴侧目看向李钊,懵懂地问,“所以钊哥应该不是渣男喽?”
李钊扶额,耳尖红得快滴出血:“......”
老板也笑着打哈哈:“哎呦,小李可是十佳青年,长得帅,人品好,咱们兰里的姑娘都喜欢他。”
司绮晴眸色微沉,将选好的布料往前一推,“那就好,先结账吧。”
李钊上前半步,垂眼拿出钱包:“总共多少钱。”
走出店门时,中央舞台的表演才停歇。
年轻的姑娘们正在后台喝水休息,交谈声如银铃般清脆。
司绮晴抬头望一眼太阳,又扭头看着舞台的方向:“文娱活动不应该设在晚间吗,怎么白天还搞演出。”
李钊帮她打伞:“兰里老年人居多,特意给他们打发时间用的。”
司绮晴嘟囔:“我怎么没瞧见几个老年人。”没等他回答,就扬手朝左指,“我还要看矮柜和书桌。”
李钊点头:“好。”
工作日的集市比周末冷清,舞台处的热闹就更显突兀。
司绮晴总忍不住看向穿着舞裙的女孩,想起李芙与老板的话,心里好一阵不痛快:“李—”
“李钊哥!”
话刚起头,就被喜悦的呼喊打断。
司绮晴侧目望向声音的来处,微怔,细眉逐渐紧蹙成川。
是扎着麻花辫的女孩,身穿翠绿的舞蹈裙,双颊红扑扑得,眼里满是兴奋的光。
她的长相并不美艳,却拥有令人无法忽视的生命力,像是绽放在田野间的花。
司绮晴曾在温思文的未婚妻脸上,见过相同幸福而灿烂的表情。
心跳开始加快,窒息感在逐渐上涌。
她仿佛又回到卡地亚的店门外,隔着厚重的玻璃窗,看向那对互相挑选戒指的爱人。
窘迫,但不打算退让,因为她没有任何一个需要逃跑的理由。
司绮晴挺直腰,垂在身侧的手环抱于胸前,扬唇,招手,笑眯眯地问:“钊哥,这位是你的朋友嘛?”
李钊微怔:“啊,是同学。”
女孩凑上前,好奇地打量着司绮晴,问:“哥,你不介绍一下?”
司绮晴清了清嗓:“我是—”
刚欲主动出击,忽而,宽厚的手掌搭于她的后腰。
李钊将她搂至身边:“这是我的女朋友。”
炽阳之下,掌心的温度格外炙热,却给予她肯定以及无穷尽的勇气。
司绮晴抬手搭在李钊的臂弯,侧步将他挡在背后:“嗯,我是他的女朋友。”
女孩一怔,飞快地红了脸:“啊是这样,抱歉。”极快地摆手,着急忙慌地解释,“李钊哥,不,李大哥。你既然有约,我就不打扰了。”指尖拨弄着长发,瞥一眼司绮晴,又快步地跑回去。
不多会,舞台后方传来相互打趣的声音。
司绮晴挑眉看向李钊:“你是在同我表白嘛?”
李钊垂眼,将伞更偏向她身边:“如果是的话......”停顿,声音更轻,“你愿意接受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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