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袋里有香烟,糖,和那只改良过的蝴蝶胸针。
司绮晴正要去接,见司玉珍要往回收手,不觉轻啧:“这么小的布袋,哪能装得下录音机。”贴有膏药的拇指抵开烟盒,贝齿咬住烟嘴,轻轻地向外抽,含糊道,“放宽心,我没耍那么多把戏。”
司玉珍替她按开火机:“不是说戒烟了。”
“可是我受伤了。”
司绮晴就着她的手点燃烟,杏眸微眯,声音哑而更像在撒娇,“需要尼古丁来缓解疼痛。”
司玉珍手一颤,又故作无事地将火机放于口袋:“司先生的媒体会推迟了。”
司绮晴问:“几号开始。”
司玉珍平淡地说:“7月20号。”
“嘶......其实我一直感觉奇怪。”
司绮晴夹着烟,转眸看向她,“司明海到底为什么这样信任你。”
司玉珍对上她的视线,沉默着不予回答。
司绮晴摊手,顾自往后说:“丈夫被设计杀害,女儿又因此深陷昏迷,你不可能不恨司明海。那老东西的疑心极重,我起初以为是父女情深,所有他才放心地让你呆在身边。可现在想来,好像并非如此。”
司玉珍的表情并无变化,搭在臂弯的手却逐渐攥拳。
“司明海绝不会将信任交予仇敌。”
司绮晴笑得像只狐狸,“所以我认为呢,你们之间一定有秘密。”
司玉珍的唇颤了颤,似乎想说些什么。
司绮晴却收起笑,吸了口烟,慢悠悠地问:“司玉珍,你恨我吗。”
司玉珍愣住,向来沉静如水的脸上显出裂纹。
“我没有看错,你的眼神确实带有恨意。”
司绮晴指了指小臂的淤青,又看向裹有石膏的腿,“我好歹帮你除掉心患,还以为你会对我手下留情呢。”扬唇,笑叹着,“没想到,你竟然也是听话的狗。”
司玉珍缓而低头,双臂轻颤着,竟是笑出声来。
司绮晴皱眉:“你终于疯了?”
“司绮晴,你的确聪明。”
司玉珍依靠着墙壁,唇角含笑,眼里却似有泪水,“都说你的记性力非常好,我想问一问,你还记得12年发生的事吗。”
12年......
那时候家里刚出事,司明海将就她关在郊外的住宅,美名其曰要教育她遵循礼节,实际是变相的囚禁与规训。
她又害怕又痛苦,求着司明海让她去祭奠父母,可那老东西非但不同意,还命令所有人看管她,坚决不能放她出去。
逃跑,被抓回,再次逃跑,就挨了打。司明海知道以后,她连续两个月都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哭了醒,醒了哭,昏厥后又像狗崽子一样被拎出来。
“谁会记得十多年前的事。”
司绮晴吸了口烟,无所谓地摊手,“你如果真想讨债,就应该给一点提示。”
司玉珍蹭地奔至她面前,用力抓住她捏着香烟的手:“你怎么可以忘,你当真一点愧疚都没有吗?”
搞什么。
司绮晴睨眼看向她:“惩戒已经结束了。”勾唇,“你想要动手,应该先请示主人。”
司玉珍的小臂一个劲地颤,片刻,才认输般地松开手:“12年8月17号,我的丈夫说他在司明海的别墅看见一个女孩。”
司绮晴微怔。
司玉珍:“他说那女孩浑身是伤,却抓住他的衣服,央求他带自己离开住宅。他看着心疼,所以就答应了,开车将她送去南陵墓园。”
“小朋友,你在做什么?”
“你带我走吧,我想回家,我想要见妈妈!”
“可叔叔还其他的事。”
“求,求求你,求求你了......”
记忆中,似乎的确有这一段对话。
司绮晴稍许蹙眉,隐约想起那人的长相:短发,戴眼镜,穿黑色西装,左手无名指有闪着亮的钻戒。
钻戒的款式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不,应该是刚刚才—
她思索着抬眼,眸子忽然怔住。
司玉珍修长的脖颈挂着项链,被银链吊起的是一枚戒指:款式老旧,但却是她曾见过的样式。
“啊......”
司绮晴启唇,齿间溢出干瘪的字节,“原来他就是你的丈夫。”
那是个极善良的男人,看见孩子的眼泪就心软,所以才会趁着看守换班的间隙带她逃跑。
但祭拜结束后,无论她怎样哀求,怎样挣扎,对方依旧将她送回牢笼。从希望到绝望的过程十分痛苦,她从起初的心怀感激,演变成满心恨意。
为什么要送我回去?既然没打算保护我,又为什么要带我逃跑?
被司明海发现,我只会受到更严重的惩罚,如果你一开始就拒绝,我完全可以避免受到伤痛。
她这般想,就更恨那个伪善的男人。所以在司明海追问缘由时,她将一切的罪责都推到男人身上。
“是他强行带我走的。”
“他说喜欢我,想要给我更好的生活。”
因为只有这样说,才能够减轻责罚。
人都是趋利避害的动物。
司绮晴想,如果再回到当初,她也会做相同的选择。
司玉珍愤怒地尖叫:“他好心带你出去,他有什么错!你为什么要在司先生的面前撒谎?!”
“因为我恨他。”
司绮晴平静地说,“他既然帮不了我,就不应该给我希望。”望向司玉珍的眼睛,笑,“你是不知道,他在司明海面前胆战心惊的模样有多好玩。”
司玉珍:“......司绮晴!”
“他不该带我离开。”
司绮晴垂眼,轻声道,“或者说,他当初就该忽视我。”扯高唇角,笑眯眯地看她,“因为我是不详的存在啊。”
话落,屋内瞬间安静。
不知道过去多久,久到司绮晴都感觉不耐烦。
司玉珍才恍然松开她的手腕,踉跄着后退两步,像是恐怖片中的幽魂,失魂落魄地向外走。
“喂,你不报仇了?”
司绮晴咬着烟嘴,含糊地喊,“这屋里可没有监视器。”
‘哒—’
铁门扣合的声音似是她给予的回答。
搞什么。
这就走了?
司绮晴想倾身向前看,腰部却痛得无法动弹,只能咬着烟,无力地靠在床头。
吻痕,淤青,伤口,断腿......她这副躯体可真是饱经风霜。
她琢磨着打开胸针里的摄像,将闪着微光的镜头对准小臂,腿部以及胸口的伤,最后又环顾拍摄了周围:“司明海的媒体会推迟到7月20号举行。这段时间去找一个叫张贵华的人,我相信他会有很多话要说。”
余萌说,这是新开发的专业设备,内里的音频与录像,每隔30分钟就会上传到终端。
7月20号时,她会将所有的证据发布在有百万粉丝的账号,这么一来,司明海就是想跑也跑不掉。
司绮晴望向旁侧,小屋里的构造与记忆中相同,墙边还留有她儿时用石块划出的痕迹。
既然被困住,就安心养伤吧,
她已经推动了第一张阿米诺骨牌,接下来要做的,就是等待着大厦倾覆。
身体疲惫,意识却格外清醒,脑海中闪过千万张画面,最终又停留在司玉珍愤怒的脸上。
如果没有今天这出,司绮晴绝对想不到司玉珍竟这么恨她。难道那个男人的死与她有关吗?还是从那时起,司明海就对男人心怀芥蒂了?
想不到答案,眼前越来越模糊。恍惚间,似乎听见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绮晴,司绮晴......”
她听出这是李钊的声音,长睫低垂,在疼痛与疲惫中安然睡去。
风吹过,卷动旁侧的帘纱。
屋内无人言语,白缸内布满长短不一的香烟。电脑屏幕的蓝光印在白墙,敲击键盘的哒哒声穿插在音频之间。
“......我相信他会有很多话要说。”
司绮晴的声音刚结束,片刻又再次响起,反复地不停地循环播放着。
余萌要去拉窗帘,被温思文拦住。她只能倒杯水,放在沉默的男人面前:“歇一歇吧,你已经两天没睡觉了。”
男人没有回答,仍死死地盯向的照片:胸口的淤青,裹着石膏的腿。他用布满猩红血丝的眼睛,将这些画面慢慢地,深深地刻在心里。
“哇,终于找到啦!”
陈梁一拍桌,揉了把乱蓬蓬的长发,从电脑后探出头:“余萌姐,我找到张贵华的医院了。”
余萌边说边向外走:“地址给我,我现在就去。”
陈梁点头,手指在字母键上飞快游走,嘴里还在念叨不休:“南城市第四人民医院国华院区。啧,一看就是司先生投资的地方。你打扮得老沉些,以侯芳的名义去。”
余萌:“知道了。”
坐在沙发里的男人抬头,哑声问:“司绮晴呢。”
陈梁一愣,转而看向温思文。
温思文苦恼地皱眉:“那地方不许外人进入,周遭全是伯父的眼线。”
“证据既已收集齐全,司绮晴没有必要留在那里。”
男人走向陈梁,垂眼道,“我需要她的位置。”
温思文:“你冷静些。伯父的人很难对付。况且就算得到方位,你也没有办法进去。”垂在身侧的手攥拳,“......绮晴既然回以消息,就说明她现在安全,我们必须先做出详尽的计划,再进行下一步的行—。”
“她到底在哪?”
男人厉呵。
陈梁打个寒颤,哆哆嗦嗦地去摸键盘:“稍,稍等。设备里有定位,我现在就发给你。”
男人点头,轻声说:“......谢谢。届时需要你姐姐的帮助,我相信那里足够安全。”
陈梁挤出笑:“嗯嗯。”猛地一按回车,松了口气,“呼,位置发给你了。”
男人颔首,抓起外套,快步朝外走。
“李钊。”
温思文沉声说,“你一个人应付不来的。”
李钊抬手压低帽檐,腿已向前迈:“无论怎样,我都要接她回家。”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