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
什么是家。
司绮晴将纸团揉成球,抛起,接住,再次往上丢,看着纸团在掌心上下起伏,眸子一点点放空。
在小黑屋的日子非常难过,虽然一日管三顿餐,但饭菜的品质实在差劲。不是麦片就是土豆,连丁点的肉末都没有,偶尔只能看见一两根菜叶。
这简直是牢饭。不,或许连牢饭都不如。
司明海这个老东西是摆明要让她尝到苦头,屋内的灯整日开着,刺眼的亮让她无法入睡,也难以分清黑夜或白天。
医生两天来一次,每次来都是午饭后。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脚步沉重,嘴唇紧抿,看上去心情十分糟糕。
“几点了?”
“伯父的状态如何?”
无论她以何种方式搭话,都无法获得回答。直到央求对方给她两颗止疼药,那人才极不耐烦地说‘按照规定,禁止滥用药物’。
一恍神的功夫,纸球蹭过手指掉入床底。
司绮晴忙以右臂撑住身体,左手用力去够,想将仅有的玩具捡起来。
可是怎么也摸不到,黑洞洞的床板下仿佛有深渊巨口,吞噬了她一切的快乐与欢喜。
没有办法下床,只能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的构造。五乘六的板材拼凑成长方面,靠近边角处有水渍与霉点。大概是年代久远,建材间的连接处已有翘边。
如果能掉落一块就好了......
司绮晴百无聊赖地想,这样说不准,她就能找到另外离开的路。
但很可惜,奇迹没有发生。隔着铁制的门,仅能听见看守们来往行走的脚步声。
哒,哒,哒......
沉闷又枯燥的响,长久地回荡于走廊内。
躺了两天,骨头都快要散架。
司绮晴终于剥开塑料纸,将快要融化的糖放于唇间,以舌尖舔舐着,贪婪地将草莓味的甜吞入腹中。
好不容易撑到现在,也应该获得些奖赏,这就是她给自己的礼物。
看守走来走去,门外的动静始终未歇。
慢慢得,糖块开始变小,唇齿间的甜也逐渐散去。
司绮晴深呼吸,双手用力地抓住床旁的栏杆,小臂仍在颤抖,强忍着酸胀的痛处撑起身体。
从床到门口只有十步的距离,她的右腿难以支撑,即使扶住墙壁,起初也需要数到50才能抵达。
夜晚时痛得睡不着,她就起身练习,一步步地走过去又走回来,汗浸湿衣衫,用时却是越来越少。
屋子里没有木棍与发卡,司明海不会给她提供拐棍,或是可能开锁的器具。
饭菜皆是由看守送入,她没办法与彪形大汉们比拼体力。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午后来做检查的医生。
女大夫的体型娇小,身后一般不跟看守,对她也没有丝毫的戒备,是最容易反抗的人选。
司绮晴站在门边,抿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听外面的动静。
算着时候,女人应该已经走入长廊,可为什么没有听到沉重的脚步声。
她皱眉,身体再朝前凑,想要将耳朵贴近冰冷的铁门。
恰时,只听见‘砰’的声巨响。
强烈的撞击下,连带着门板都随之一震!
司绮晴愣住,踉跄着向后退,尚未回过神,又听见惨叫与怒骂。
“快,快把他拦住!”
“有人入侵,赶紧给司先生汇报!”
“操他妈,去死吧混蛋!”
......
搞,搞什么。
司绮晴的唇直哆嗦,一时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贝齿咬住指节,仍无法抑制地笑出声。
是谁?
司玉珍?
那个疯女人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要在司明海之前报复她了?
司绮晴眸色渐冷,听着哐哐的斗殴声,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能与司明海挑选的看守搏斗至今,对方的人数肯定不少。怎么办,她必须要想出方法,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屋内空荡荡得,根本没有能防身的器具。
司绮晴咬牙,扶住白墙,单腿跳着往回赶。如果纸球掉到床底,那么她的物件大都在那里。
弯下腰,手臂一个劲地朝前够,直到皮肉将近有撕裂的通感,指尖才终于触及硬物。
一个,两个,三个......细小的石子是她童年唯一的玩具。
“呼,拜托了。”
司绮晴的双掌合拢,慢慢地呼一口气,尽力不去听门外厮杀的响动,抬眸,看向高处最亮的位置。
必须要打掉灯泡,在黑暗中才能谋求生机。所以别紧张,一定可以做到。
她这般想,颤抖的手捏紧石子,咬唇,用力向上抛。
失败,还是失败,只差一点就能打中目标......
门外却逐渐安静下来,对方似乎获得了胜利,正在搜寻开门的钥匙。
掌心泛起汗,在极致的紧张中,早已忘却身体的疼痛。
司绮晴似乎听见‘哗啦’的轻响,这是钥匙串碰撞发出的声音。她死死盯着上方,即使眼睛酸涩到流泪也并未放松。
深呼吸,微微踮起左脚,猛地举臂,在最高处松开拳头。
‘啪—’
‘咔嚓—’
屋内一黯,恰时,大门开启。
司绮晴忙捡起玻璃碎片,跌撞间躲入床后,听着那人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更用力地握住武器。
对方似乎受了伤,脚步时而重时而轻,却仍在丁点大的房间里搜寻。他始终没有说话,喘息声越来越清晰,走着,显然是要往床边来。
黑暗中,有风拂过脸颊。
司绮晴凛然,极快地出手:“别动。”轻声警告,玻璃碎片刺入对方的臂膀,“谁派你来的?”
话落,没有收到回答。
指尖触及粘腻的血,心忽地跳慢半拍。
司绮晴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仍继续加重力气:“司明海?还是......司玉珍?”
对方似乎是哑巴,或者根本听不见她说话,只是抬起手,颤抖着撩开她的乱发。动作之温柔,像是在抚摸一件极其珍贵的瓷器。
搞什么,碰见变态了吗?
司绮晴扯出笑:“喂,虽然我不介意你的挑逗,但是我的恋人很爱吃醋。”身体稍向前倾,低声说,“所以,我劝你早些放手。”
话落,对方的指尖一颤。
司绮晴正欲再次威胁,嘴唇微启时,却听见他的回答。
“......我知道了。”
是意料之外的声音,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司绮晴怔住,借助走廊的光想看清他的脸,恰时,双目被遮住。
“再坚持一会......”
李钊轻声说,“我这就带你离开。”
握住玻璃的手脱力般垂下,身体被抱起,足尖离开地面时,忽而有种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感觉。
司绮晴靠在李钊的胸膛,鼻尖嗅到血的腥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是来接我的?
你......难道还爱我吗。
司绮晴有很多很多的话想问,可启唇时,却只轻轻地吐出一句:“干嘛要遮住我的眼睛。”
李钊:“周围很血腥,你,不要看。”
司绮晴扬唇:“那我要是想见你呢。”
李钊踉跄了下,才哑声说:“我现在也很糟糕。”
两人的距离这般近,司绮晴能听见他的心跳,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受伤了。”
“嗯。”
“严不严重。”
“......还好。”
李钊的脚步微晃,慢慢地向外走,抱住她的手臂依旧有力。
司绮晴抬手,指尖拂过他肩膀的血口:“疼吗。”
李钊:“不疼。”
司绮晴缓而按下去,见他的身体骤然一颤,才开口:“骗人是小狗。”
李钊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沉默中见她抱得更紧。
越行至前方,血腥味愈重,时而能听见男人们的呼疼声。
与之前的突然逃跑不同,司明海这次做足了防备,选来的看守全是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消息已经发布出去,想必此刻,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狗过来。李钊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全身而退。
“李钊,把手拿掉。”
司绮晴沉声说。
李钊沉默,依旧遮住她的眼睛。
司绮晴想尽力装得镇定,声音仍止不住颤:“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他们大概已走出长廊,被蒙住的双眼依稀能感到太阳的亮。
隐约得,司绮晴似乎听见匆匆的脚步声,是司明海的人又追上了吗?
她想要挣扎,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我再说最后一次,现在,立刻放我下来!”
“......再坚持一会。”
李钊终于开口,声音是脱力后的虚弱,“很快,很快就能回去了。”
搞什么。
李钊根本就没明白她的意思!
司绮晴扯高唇角,无法克制地攥住李钊的衣袖,开口却带着笑:“回哪?难不成是回家吗?”
她在父母去世后就没有家,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这完全是一句有讽刺的问话。
李钊却轻轻地点头,像是出神般地重复:“......嗯,我带你回家。”
家。
泥土,青草,摆在庭院中的秋千,铺着碎花绒布的书桌......
司绮晴用力地咬唇,喉间竟泛起陌生的酸涩感。她并没有感到非常难过,眼泪却失控似地充斥眸间。
李钊的手一颤,无措地说:“别害怕,温思文会带你去陈妍的诊所。你可以受到很好的照顾,不用再担心司明海了。”
司绮晴开口,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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