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浪漫过敏

家?

什么是家。

司绮晴将纸团揉成球,抛起,接住,再次往上丢,看着纸团在掌心上下起伏,眸子一点点放空。

在小黑屋的日子非常难过,虽然一日管三顿餐,但饭菜的品质实在差劲。不是麦片就是土豆,连丁点的肉末都没有,偶尔只能看见一两根菜叶。

这简直是牢饭。不,或许连牢饭都不如。

司明海这个老东西是摆明要让她尝到苦头,屋内的灯整日开着,刺眼的亮让她无法入睡,也难以分清黑夜或白天。

医生两天来一次,每次来都是午饭后。三十岁左右的女人脚步沉重,嘴唇紧抿,看上去心情十分糟糕。

“几点了?”

“伯父的状态如何?”

无论她以何种方式搭话,都无法获得回答。直到央求对方给她两颗止疼药,那人才极不耐烦地说‘按照规定,禁止滥用药物’。

一恍神的功夫,纸球蹭过手指掉入床底。

司绮晴忙以右臂撑住身体,左手用力去够,想将仅有的玩具捡起来。

可是怎么也摸不到,黑洞洞的床板下仿佛有深渊巨口,吞噬了她一切的快乐与欢喜。

没有办法下床,只能睁着眼睛看天花板的构造。五乘六的板材拼凑成长方面,靠近边角处有水渍与霉点。大概是年代久远,建材间的连接处已有翘边。

如果能掉落一块就好了......

司绮晴百无聊赖地想,这样说不准,她就能找到另外离开的路。

但很可惜,奇迹没有发生。隔着铁制的门,仅能听见看守们来往行走的脚步声。

哒,哒,哒......

沉闷又枯燥的响,长久地回荡于走廊内。

躺了两天,骨头都快要散架。

司绮晴终于剥开塑料纸,将快要融化的糖放于唇间,以舌尖舔舐着,贪婪地将草莓味的甜吞入腹中。

好不容易撑到现在,也应该获得些奖赏,这就是她给自己的礼物。

看守走来走去,门外的动静始终未歇。

慢慢得,糖块开始变小,唇齿间的甜也逐渐散去。

司绮晴深呼吸,双手用力地抓住床旁的栏杆,小臂仍在颤抖,强忍着酸胀的痛处撑起身体。

从床到门口只有十步的距离,她的右腿难以支撑,即使扶住墙壁,起初也需要数到50才能抵达。

夜晚时痛得睡不着,她就起身练习,一步步地走过去又走回来,汗浸湿衣衫,用时却是越来越少。

屋子里没有木棍与发卡,司明海不会给她提供拐棍,或是可能开锁的器具。

饭菜皆是由看守送入,她没办法与彪形大汉们比拼体力。现在唯一能抓住的机会,就是午后来做检查的医生。

女大夫的体型娇小,身后一般不跟看守,对她也没有丝毫的戒备,是最容易反抗的人选。

司绮晴站在门边,抿唇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听外面的动静。

算着时候,女人应该已经走入长廊,可为什么没有听到沉重的脚步声。

她皱眉,身体再朝前凑,想要将耳朵贴近冰冷的铁门。

恰时,只听见‘砰’的声巨响。

强烈的撞击下,连带着门板都随之一震!

司绮晴愣住,踉跄着向后退,尚未回过神,又听见惨叫与怒骂。

“快,快把他拦住!”

“有人入侵,赶紧给司先生汇报!”

“操他妈,去死吧混蛋!”

......

搞,搞什么。

司绮晴的唇直哆嗦,一时分不清是兴奋还是恐惧,贝齿咬住指节,仍无法抑制地笑出声。

是谁?

司玉珍?

那个疯女人终于忍无可忍,决定要在司明海之前报复她了?

司绮晴眸色渐冷,听着哐哐的斗殴声,垂在身侧的手紧攥成拳。

能与司明海挑选的看守搏斗至今,对方的人数肯定不少。怎么办,她必须要想出方法,绝对不能坐以待毙。

屋内空荡荡得,根本没有能防身的器具。

司绮晴咬牙,扶住白墙,单腿跳着往回赶。如果纸球掉到床底,那么她的物件大都在那里。

弯下腰,手臂一个劲地朝前够,直到皮肉将近有撕裂的通感,指尖才终于触及硬物。

一个,两个,三个......细小的石子是她童年唯一的玩具。

“呼,拜托了。”

司绮晴的双掌合拢,慢慢地呼一口气,尽力不去听门外厮杀的响动,抬眸,看向高处最亮的位置。

必须要打掉灯泡,在黑暗中才能谋求生机。所以别紧张,一定可以做到。

她这般想,颤抖的手捏紧石子,咬唇,用力向上抛。

失败,还是失败,只差一点就能打中目标......

门外却逐渐安静下来,对方似乎获得了胜利,正在搜寻开门的钥匙。

掌心泛起汗,在极致的紧张中,早已忘却身体的疼痛。

司绮晴似乎听见‘哗啦’的轻响,这是钥匙串碰撞发出的声音。她死死盯着上方,即使眼睛酸涩到流泪也并未放松。

深呼吸,微微踮起左脚,猛地举臂,在最高处松开拳头。

‘啪—’

‘咔嚓—’

屋内一黯,恰时,大门开启。

司绮晴忙捡起玻璃碎片,跌撞间躲入床后,听着那人的脚步声一点点靠近,更用力地握住武器。

对方似乎受了伤,脚步时而重时而轻,却仍在丁点大的房间里搜寻。他始终没有说话,喘息声越来越清晰,走着,显然是要往床边来。

黑暗中,有风拂过脸颊。

司绮晴凛然,极快地出手:“别动。”轻声警告,玻璃碎片刺入对方的臂膀,“谁派你来的?”

话落,没有收到回答。

指尖触及粘腻的血,心忽地跳慢半拍。

司绮晴听着他近在咫尺的呼吸声,仍继续加重力气:“司明海?还是......司玉珍?”

对方似乎是哑巴,或者根本听不见她说话,只是抬起手,颤抖着撩开她的乱发。动作之温柔,像是在抚摸一件极其珍贵的瓷器。

搞什么,碰见变态了吗?

司绮晴扯出笑:“喂,虽然我不介意你的挑逗,但是我的恋人很爱吃醋。”身体稍向前倾,低声说,“所以,我劝你早些放手。”

话落,对方的指尖一颤。

司绮晴正欲再次威胁,嘴唇微启时,却听见他的回答。

“......我知道了。”

是意料之外的声音,那个人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

司绮晴怔住,借助走廊的光想看清他的脸,恰时,双目被遮住。

“再坚持一会......”

李钊轻声说,“我这就带你离开。”

握住玻璃的手脱力般垂下,身体被抱起,足尖离开地面时,忽而有种从地狱回到天堂的感觉。

司绮晴靠在李钊的胸膛,鼻尖嗅到血的腥味,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你是来接我的?

你......难道还爱我吗。

司绮晴有很多很多的话想问,可启唇时,却只轻轻地吐出一句:“干嘛要遮住我的眼睛。”

李钊:“周围很血腥,你,不要看。”

司绮晴扬唇:“那我要是想见你呢。”

李钊踉跄了下,才哑声说:“我现在也很糟糕。”

两人的距离这般近,司绮晴能听见他的心跳,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轻轻颤抖:“受伤了。”

“嗯。”

“严不严重。”

“......还好。”

李钊的脚步微晃,慢慢地向外走,抱住她的手臂依旧有力。

司绮晴抬手,指尖拂过他肩膀的血口:“疼吗。”

李钊:“不疼。”

司绮晴缓而按下去,见他的身体骤然一颤,才开口:“骗人是小狗。”

李钊没有再说话,只是在沉默中见她抱得更紧。

越行至前方,血腥味愈重,时而能听见男人们的呼疼声。

与之前的突然逃跑不同,司明海这次做足了防备,选来的看守全是孔武有力的彪形大汉。消息已经发布出去,想必此刻,还会有源源不断的狗过来。李钊即使再厉害,也不可能在这种情况下全身而退。

“李钊,把手拿掉。”

司绮晴沉声说。

李钊沉默,依旧遮住她的眼睛。

司绮晴想尽力装得镇定,声音仍止不住颤:“放我下来,我自己可以走。”

他们大概已走出长廊,被蒙住的双眼依稀能感到太阳的亮。

隐约得,司绮晴似乎听见匆匆的脚步声,是司明海的人又追上了吗?

她想要挣扎,却不敢有太大的动作:“我再说最后一次,现在,立刻放我下来!”

“......再坚持一会。”

李钊终于开口,声音是脱力后的虚弱,“很快,很快就能回去了。”

搞什么。

李钊根本就没明白她的意思!

司绮晴扯高唇角,无法克制地攥住李钊的衣袖,开口却带着笑:“回哪?难不成是回家吗?”

她在父母去世后就没有家,也没有能回去的地方,这完全是一句有讽刺的问话。

李钊却轻轻地点头,像是出神般地重复:“......嗯,我带你回家。”

家。

泥土,青草,摆在庭院中的秋千,铺着碎花绒布的书桌......

司绮晴用力地咬唇,喉间竟泛起陌生的酸涩感。她并没有感到非常难过,眼泪却失控似地充斥眸间。

李钊的手一颤,无措地说:“别害怕,温思文会带你去陈妍的诊所。你可以受到很好的照顾,不用再担心司明海了。”

司绮晴开口,却听不见自己的声音:“那么......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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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岑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