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落,陷入短暂的沉默。
皮鞋与草皮摩擦,发出断续却刺耳的响,这声响越来越快,越快越急,仿佛是在催促着别离。
司绮晴仍耐性地等待李钊的回答,或许这真的是极其困难的问题,所以才需要长久的思考。
她这样想,决定好心给出提示:“你会来找我吗。”
无论是爱或恨,告白或辱骂,他们总有再见面的理由,与需要说清楚的心意。
即使这样问,却依旧没有回答。
李钊小心翼翼地抱她入车内,就欲起手关门。
司绮晴死死地抓住他,试图威胁,语气却几近渴求:“说话啊,你别想再逃跑。”
终于,李钊轻声说:“司绮晴,照顾好自己。”
分明是再寻常不过的叮嘱,此刻却近乎于诀别。
车门被关上,遮住视线的手移去,骤然袭来的强光刺入眸间。‘
司绮晴被晃得眯眼,仍是尽力地向外看,景象由模糊变得清晰,车却于此刻发动!
她在人群中捕捉到李钊的身影,喊,““喂,等一等!我们要去接他!”
李钊握拳的手被鲜血染红,小臂有两道刀伤,短发湿漉漉得,似乎也染着血。他俨然站不稳了,可依旧在出拳攻击,刚打退两个,又有人扑上来,挥拳,躲避,再挥拳,试图向车跑去,却仍被困于原地。
绵绵不止,绵绵不止......
再这样下去,他会死的!
司绮晴尖叫:“温思文,我叫你停车!”
“这是李钊的决定。”
温思文哑声说,“我必须送你离开。”
司绮晴的手在抖,眼前一片血红,咬牙,要拉开车门。
“你现在回去也没用,你难道不明白吗,现在回去就是自投罗网!”
温思文一改往日的斯文,高声喊,“冷静一些,别让李钊再为你担心!”
话落,耳畔的嗡鸣声停歇。
司绮晴垂眼,看向掌心的猩红,身体又无法抑制地颤抖。
这是李钊的血,是她用玻璃碎片刺入他的肩膀,而留下来的血......
司绮晴攥住拳头,想去拿烟,却怎么也点不着火。
搞什么,到底为什么要来找她?
是白痴吗,连好好呆着都不会吗?傻瓜吗,还是英雄主义爆棚,需要拯救些什么才好?
司绮晴不停地按动打火机,思来想去,是越来越愤懑。
竟然敢不回答她的问题,搞什么,是胆子大了吗?她已经足够好声好气了,还要怎么样?再见面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地说他,不,必须骂一两句才解气。
等到再见面的时候......可是,他们还能再见面吗。
想法一闪而过,心却痛得无法呼吸。
‘啪!’
司绮晴抬手,扔掉打火机:“没用的东西。”
塑料的物件翻滚两下,掉入边边角角的暗处,再也看不见了。
温思文:“后座有水和零食,你休息一会,到地方以后我再喊你。”
司绮晴打开包装袋,垂眼去看:草莓味的糖果,饮料,蛋糕,全是她喜欢的东西。
“你准备的?”
“不是。”
温思文低声说,“是李钊—”
“行了。”
司绮晴抬手,沾着血的腕部遮住眼睛,“我不想听......”
道路时而平稳时而颠簸,应是拐入高速,又或者绕进某个不知名的小道。意识一直很混沌,灵魂似乎仍留在禁闭的小屋。
司绮晴像是脑袋空空的行尸走肉,任由车辆带着她前行。
会去哪里?会见到什么人?会发生什么事?
她没有余力思考这些,只紧盯向掌心的血渍,无论思文如何搭话,都并未做以回应。
不知过去多久,车缓而驶入山区的诊所。
司绮晴悻悻然转眸,一眼就看见等候在门前的陈妍。后者穿着白大褂,两眼乌青,嘴唇紧抿,照旧是副过度劳累的颓废表情。
温思文打开车门,弯腰,似乎想要将她抱出来。
司绮晴拂开他的手:“不用。”撑住门把,摇晃着站起身,又斜眸看他,“有拐杖吗。”
温思文微怔:“有的,我这就去拿。”
司绮晴看着他急匆匆地跑过去,又如获至宝般兴颠颠地回来,侧目,不去看他被汗水浸湿的额间。
打了石膏的右腿没有力气,仅剩的左腿又因悲伤与惊恐发着颤。
司绮晴没用过拐杖,向前走的每一步都很艰难,摇摇晃晃,像是个不倒翁。
温思文想要扶她,每次都被冷眼拒绝,手抬起又放下,终是略显局促地陪在旁边。
陈妍赶过来,问她是否需要轮椅。
“不用。”
司绮晴缓慢地朝前蹦,“我,自己能走。”
陈妍皱了皱眉,没有再多劝阻,只让温思文先来做入院登记。
温思文看一眼司绮晴。司绮晴却依旧没理他。他这才叹了口气,小跑着奔向陈妍:“陈大夫,在哪里登记。”
陈妍指了个方向,温思文赶忙跑过去。司绮晴仍在原地蹦跶,磨蹭老半天,才从黑土地走上水泥平台。
“倔什么。”
陈妍轻轻地扶住她,语气依旧很冷,“要是爱面子,就别将自己搞成这副模样。”
司绮晴的碎发被汗水浸湿,软塌塌得贴在脖颈,又累又热地喘着粗气:“陈妍姐,你就说两句好听的话吧。”
陈妍:“怎么,这就受不住了?”
司绮晴点头:“嗯,因为我现在很痛苦。”
她的眼眶红红得,唇角虽扬起笑,眸间却似在哭泣,偏是没有落泪,仿佛她早已忘记该如何哭泣。
陈妍垂眼:“医院不许抽烟。”
司绮晴遗憾地叹气:“真可惜。”话落,险些被台阶绊倒,额间又窜起冷汗。
陈妍忙撑住她瘦弱的身体,手臂的动作更轻:“除了烟,你还需要什么。”
司绮晴惊讶:“什么都可以?”
陈妍平静地回答:“嗯。”
“哇。”
司绮晴一个劲地摇头感慨,“我竟然能从你的口里听见这句话。”轻啧,声音越低,“看来我现在的确很狼狈啊。”
陈妍蹙眉:“不想要就算了。”
司绮晴急得喊:“要,当然要。”见陈妍望过来,又笑,“陈大夫,给我两颗止疼药吧。”
陈妍的嘴唇直哆嗦,片刻却极快地别开眼:“......”
司绮晴以为她要反悔,有些生气:“只是瓶止疼药,不至于这么吝啬吧。”
陈妍极快地点头:“嗯。”嗓音低哑,似乎在克制哽咽,“我知道了。”
哭了吗?
司绮晴微怔,张了张口,又默默地垂下眼帘。
这是间构造简单的乡村医院,统共仅有两层楼,一层门诊部一层住院部。陈妍说,这里地处偏僻又年代久远,平日里很少有病人就诊,是绝佳的藏身之处。
厅堂内空荡荡得,温思文不知跑到哪里去做登记,竟然到现在也没有回来。
陈梁按电梯:“再坚持一会,先去做检查。”
司绮晴懒懒地点头,半靠着侧壁,感觉剩余的半条命也几乎要耗尽。
身体越疲惫,就越思念李钊,想念他的怀抱,想听见他的消息......
李钊还好吗?有没有逃出司明海的魔爪?他此刻在哪里?身上的伤是否得到救治?
李钊,李钊,李钊......
司绮晴握紧手边的拐杖,喃喃道:“你可真是傻瓜。”
休息,换药,做检查。
在等待报告时,温思文小跑着赶来,急切地左右寻找,直到看见她才松了口气:“还好吗。”
司绮晴垂眼:“一时半刻死不了。”
温思文安慰似地笑:“没事的,你安心养伤,身体很快就能痊愈。”
“我要知道李钊的近况。”
司绮晴冷冷地说,却不自觉扬起唇角,“思文哥,你能帮我吗。”
温思文一怔:“......当然。”有些急切地说,“我会尽力帮你打探李钊的消息。”
司绮晴看向他,“还有一件事。”
温思文:“你说。”
司绮晴笑:“让余萌来见我。”
从一开始计划就有了偏差,送东西的人由陈梁变为李钊。再到后来被她关禁闭,李钊根本不可能知道小黑屋的位置,所以到底是谁透露的消息?
司绮晴思来想去,依旧只能得到一个人的名字:余萌。
必须要问清楚,她要以司玉珍为戒,决不能再犯相同的错误。
傍晚,黑色的奔驰停在医院门外。
余萌像是探病的家属,将果篮和零食放在床头柜旁:“我刚去找过张贵华。医生说他还在昏迷,大概两天后才能苏醒。你别担心,我一定会套出他的消息。”话落,从包内掏出个物件,“这个手机里有号码,你可以随时联系我们。”
司绮晴蹙眉,垂眼去喝熬好的补药:“这就汇报结束了?”
余萌一怔:“什么。”
水汽逐渐升腾,中药的苦涩味充斥房间。
司绮晴缓而抬眸,看向她的眼睛:“你没有其他话要对我说吗。”放下瓷碗,后仰着靠在床头,“就比如,为什么要私自改变计划,当初送东西的人不应该是陈梁吗。”
余萌垂在身侧的手轻颤,片刻又攥拳:“你在怀疑我?”
司绮晴无所谓地耸肩:“也许吧。”
余萌咬唇:“我以为我们已经......”喃喃地念,忽而别开脸,“原来你没有把我当做朋友。”
司绮晴轻哼:“你喜欢玩过家家的游戏嘛?”杏眸微抬,笑眯眯地说,“好,闺,蜜。如果我这样叫你,你会不会开心点。”
余萌恨恨地看向她,眼神里竟有些许的委屈,嘴唇颤了颤,攸地喊:“你猜的没错!我确实背叛你了!”
司绮晴一怔:“......?”
余萌像是点着的呲花,一个劲地冒火星:“是我给陈妍的钱,让她把你关在山沟沟里!你想跑也跑不出去,就永远带呆在这里吧!”
搞什么,怎么生这么大的气?
司绮晴眨了眨眼,试图劝:“就事论事嘛,别太认真。”
余萌愤然转身:“随便你怎么想。”踩着5厘米的高跟鞋,直奔门口而去。
‘咔哒—’
门打开。
陈妍端着药汤站在外面,瞧见余萌愤怒的脸,微怔:“你怎么......”
话未说完,余萌已经先一步离开。鞋跟与地面碰撞的哒哒声,久久地回荡在走廊里。
陈妍似乎明白了什么,转而看向司绮晴:“你们吵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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