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一如往常般,姥姥来看弟弟,涛哥准点上班,妈妈做了一桌丰盛的早饭,一遍遍喊还在屋里的戚遥起床。
傍晚回学校,继续上晚自习。
编导这条路,还未踏足,便已终结在这样一个和风清爽的早晨,一摞资料连同那张传单,一并关进了书桌的脚柜里。资料底下,是杂乱众多的电影杂志。
高三紧张焦灼的主旋律,不会因任何人而改变。自戚遥做了那个决定。但始终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那份为她前途考量的“善意”——林老师。
因而这几天她几乎是想方设法的绕着地理办公室走,有数学案的活,也是拜托隔壁班的课代表一起数着;若是碰上非送不可的作业,也是趁早读结束最嘈杂的课件见缝插针的送进去,不停留片刻。
一连三天,林嘉鸿竟真没寻得个时间,问问这个姑娘的想法。课间每每走过10班,看着窗边的她正低头看着书,也打消了打断她的想法。站在后门口,到真像个锲而不舍的卖课的。
有时看着她那么用心和认真,却没啥成效,倒真有些不忍,不自觉的就想拉她一把,拉向正轨。
只是在当时高中的境遇下,错将心疼当不忍,他也没有一丝发觉。
日夜紧绷的戚遥竟忘了她十一月份的生日。还是被一清早的鸡丝面唤醒记忆。“祝我们遥遥,18岁生日快乐。”李芳端着一碗汤底清亮,面上卧着一颗荷包蛋,旁有两颗油菜作点缀,笑盈盈的从厨房走出来,将面放在竹节的隔热板上。
揉了揉戚遥的头发“等放假我们去老村长家补上,嗷”
“到时候再去你王阿姨那里拍组写真,”
“不用啦妈,这样就很好啦!”说着,戚遥端起碗来深嗅一口,香而不腻的汤底直沁心头,一清早的味蕾全开。
从清早开始,每个课间都有三两朋友来给戚遥送生日礼物和祝福。鸢城本就是个二线城市,优质的教育资源也相对集中,一个高中有不少同学互为小学同学、初中同学。
也因为戚遥实在美的不做作,顶着一张粉黛未施的脸,眼睛却总是笑呵呵的,心里似不装愁事儿般,身旁的朋友有需要帮忙的她也从不推辞,一路下来,也是混上了一句“比她漂亮的,不及她风趣;比她风趣的,却不及她仗义。”
一上午下来,抽屉洞里已然塞不下了,只得放一些在脚边。因着杨婷婷送的黄油小熊,实在太大只。只得暂放在窗帘后遮起来。
地理课上,林嘉鸿看着她脚边的一堆小玩意儿也没多做停留。
下课留下一句“课代表同学,把大本收一下,课间送过来”
戚遥心头一万匹“草泥马”经过:“大本?我请问啊?学了快俩月了你啥时候收过?这么厚一本你让我咋往办公室送。”
虽然满腹质疑,行动还是很诚实的,快速收齐了,运了两趟才堪堪运完。被书痕硌的红痕布满胳膊。
“戚遥,过来下。”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竟感觉林老师的神情有些温柔,还有些未曾见过的——孩子气。
戚遥想来他今天心情大概不错,要不就借此跟他说下,只是……只是该用啥理由呢?
“考虑的怎么样了?”
“啊……”果然!老师你上来就这么直接吗!戚遥一时间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下周一集训就得开始了,实际上你不用负担太大,一共就集训一个月,一轮复习你可以让你朋友……”
“老师我……我决定还是不学了,光文化课我都有些吃力,我还是想集中火力准备一方面。”
“啊,行,人生是你的,选择权当然在你手里。”林嘉鸿显然是被她的决绝和笃定一惊。
从办公室出来的戚遥并没有坦白的如释重负,竟油生出一份不舍和不甘,不舍看到林老师的期许落空;不甘还未踏上征途就已结束。
这种情绪一直压在她的心头,久久难以消散,久到晚自习的目光不敢落到讲台上那抹身影。
随着天气渐渐变冷,许多晚自习看班的任课老师,都在第二节晚自习结束时,提前离开,一是为了避开放学时拥堵的路况,二是为了避开深夜的冷气。相对宽松的普通班尤是。
而谭振云和杨婷婷早私下里汇总了林嘉鸿的晚自习值班习惯。“得出除却自习前早早过来,余下两节一般都是临近下课十几分钟才过来守着。”
于是,一周前便开始谋划的十八岁惊喜。
就这样,随着第二节课下课铃一响。戚遥身边的人已不见踪影。杨婷婷一把拉起戚遥就往教室外跑,一停不停的跑向了操场。
一只脚刚踏进橡胶跑道,足球门缠绕的萤黄色的星星灯,一时间,全然亮起。像变魔术般,自戚遥声旁冒出一群她的朋友。
“砰”“砰砰”手拉彩带在头顶绽放。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歌声由远及近,由独唱转为合唱。
不远处,谭振云捧着蛋糕,满目笑意的向她走近。蜡烛的火光在风中飘忽,印得他瘦削俊朗的脸忽明忽暗。
“生日快乐啊!戚遥”一时间周身的热情,感染着她,在烛火前,绽放出灿烂的笑。
“来来来!许愿啦遥遥。”看着她们期待的笑容,已被知识麻木的感官重新变得鲜活起来。双手合十,一脸虔诚的低头许愿。
魏婧曦拿出拍立得,将这一瞬间定格。
那一晚,她们都像是陈规的叛逆者,搁下教室里枯燥的日复一日。举着蛋糕拍了好些合影。在一颗颗微明的灯下。
围坐在操场上,分享着蛋糕。戚遥看着恒久微弱的灯光,心想这比,对面万达广场如昼的灯光还夺目;比远在天际的星星,更暖人。
心底的阴霾被照亮了一寸。
她低头看着谭振云已冻的通红的手,心底涌起一阵歉意。刚刚一直忙着说笑了,完全忘记他捧了那样久的蛋糕,刚刚又帮忙分蛋糕。
“你们冷不冷啊,我们一起走两圈啊。”
一行人就这样操场上漫步,不时的蹦跶两下取取暖,热火朝天的聊着,上个话题还没结束,下个话题已然跃跃欲试,完全将悠长的上课铃抛在脑后。
就这样,迎着风,吃着蛋糕。那是十八岁,更是青春。
那时,迎面而来的冷风不再刺痛;手里的蛋糕也从不甜腻;脚下的步伐是那样的轻盈,寒风掠过耳边,只听见万籁都在呼喊:“自由。”
直到一束手电筒的光直直的扫过来,像戟,也像剑。
“操场上亮灯的是什么人!”
“哪个班的!”
“班主任是谁!”
“都给我站住!”
保安大爷的声音随着他的巡逻车,越逼越近。
一群少男少女,各个化身运动健将,拔腿就跑。
边跑,边迎着风笑。笑彼此的狼狈、一致。呼呼往肚子里灌风也不在乎。渐渐累的步子越来越不开。但还是机敏的绕开了保安大爷。
站在教学楼门口,看着各个手里没吃完的蛋糕,一在奔跑中,粘在身前一片黏腻,一群人捧腹大笑,只是离教室太近,各个都不敢出声,敛声敛气的笑弯了腰。
戚遥一个“嘘”的手势,将手里的蛋糕递出身前。
“来!干杯”
一时间多个托盘相互碰撞,每个盘的奶油相互粘粘。仰头倒进了嘴里。
在爬上楼的那一刻前,她们都以为那是一场成功的出逃。——一场完满的关于自由的成人礼。
林嘉鸿就这样晦暗难知的站在教学楼的楼道口,看着一群黑压压的学生由远及近的跑过来,那抹笑容月光下依旧明艳,后在教学楼门口又窸窸窣窣的聊着什么。
许是更早,早在课间她风风火火跑出教师的身影。他就在等待,在观望。
远比他想象的,更宏大,更出格。
直到这一群人一齐在二楼扶梯的转角处,同他对视。
非10班的朋友,看着这张比冰山更冷的脸,自知理亏,自是拔腿就跑。
戚遥,杨婷婷,谭振云。
望着脚下这最后十一阶台阶——通往二楼,亦是经过林老师身旁的台阶。胆怯的一步也不敢迈。
三个干坏事儿的小朋友,刚刚的脸上的笑容早已散尽。只剩无措的紧张。
就这样,林嘉鸿居高临下的凝视了她们片刻,静的能听到楼外的风声。
“戚遥,这就是你说的,精力不够。”
“我看你,精力全放在过生日上了,别说艺考了,光文化课你的精力也不够使的。”全然不顾楼道还有其他人。
戚遥闻言大气都不敢喘一下,声若闻蝇的声带微振道:“她们是为了给我过生日,跟他们没关系的。”
谭振云一个机灵,条件反射般仰起头:“不是的!”
“闭嘴!一个个都自顾不暇了,还包庇上了。”林嘉鸿凭着这些年的涵养,慢慢恢复理智。
“都给我上来!你们知道现在几点了吗?晚自习是给你们胡闹用的?”他抬腕指了指表盘。声音回荡在整个楼道,平添了几分威严。
三个人贴墙站着。不敢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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