箫逴不止新帝宇文中一个孩子。
她还有两个儿子,三个女儿,这么多子嗣,全都是因为先帝爱惨了她,所有孩子都由她生出来。
对箫逴来说,宇文中是最重要的长子,可她也很爱其他孩子,二子宇文庆,三子宇文裕,长女观音女,二女长寿女,三女延寿女。
当然,还有一个以她的姓氏命名的养女——萧白。
萧白,这个养女,日复一日的待在皇宫中,箫逴好像完全忘了她,又好像没忘,那些宫人真的把她当成了皇女,照料她,教导她。
她竟然也慢慢学会了宫廷礼仪,学会了剑术,学会了契丹语,她原本不叫萧白,可这里所有人都称呼她为萧白,那她就必须是萧白了。
这日,萧白练完剑,准备回宫去。
她竟然远远的看见箫逴了,箫逴带着皇帝走在远处,母子二人似乎在说话,很是亲密,亲母子,果然不一般。
她遥远的看了半天,什么话也没说,再次把箫逴的样子记在心里,就回去了。此后几次,只要遇见萧逴,她都远远的避开。
直到今日,她竟然迎头撞上了萧逴,避无可避,她怔怔的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
萧逴看了她两眼,才想起来,这是她的养女,萧白。
一个以她的姓氏命名的女子。
萧逴看着少女无畏的眼神,看着她细碎的发垂到耳上,看着她脸上细细的小绒毛,看着她像野草一样坚韧又挺拔的身躯,笑了笑,走上去,拉着她的手。
萧白沉默了一息,没有挣扎,任由萧逴拉着走。
“你该叫我一声母亲的。”萧逴说。
萧白沉默。
“这宫里,惯是捧高踩低的人,如果不给你身份,哪天死了都难说,所以,你必须是我的养女。”萧逴像她解释。
其实萧逴有在关注她,宫人会定期向箫逴汇报她最近学习了什么,进度如何,师傅们怎么夸赞她。萧白是个极其聪明的少女,自萧逴第一眼看到她就知道。
她喜欢聪明人。
“你的手上长出了茧子,练剑是不是苦极了?”萧逴像一位真正的母亲一样,问她,关心她。
萧白看她,但不回答。
“但你不怕苦,这是好事,好孩子。”萧逴夸赞她后,又发现这满宫里没一人真心对她,真是可怜的孩子。
“除了剑术,你还得学会骑马、射箭,明天我送你一匹马,好不好?”萧逴问她。
萧白盯了她们紧握的手,一匹高头大马吗?她确实想要,闷闷的点了点头,然后她就听见了萧逴的笑声,她在笑她吗?
有想要的东西,是好事,心里还有念头,箫逴想。等了良久,萧逴看够了少女,说够了话,心满意足了。
“回去吧,好好练剑。”留下这句话,萧逴走了。
萧白看着萧逴远去的身影,直到再也看不见她,她说要送一匹马给自己,萧白心里多了一些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但她又心想,她才不是她的母亲,她就是一个难以捉摸的坏女人。
到第二天,萧白坐在殿里,有些坐立不安,萧逴真的给她送来一匹马吗?她不知道。她更加不知道的是,萧逴为什么会这样对她,契丹人杀了她的父母,让她家破人亡,让她飘零无依,就算萧逴又收养了她,她只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女,她什么都没有,但是萧逴却给了她这么多。
可萧白想了想惨死的父母,垂下眼眸,她绝不会因为眼前的富贵,就迷失了双眼,认贼作母!
下午的时候,宫人请她去御马监,她见到了一匹还很年轻的小母马,通体黝黑,体态很好。
宫人传萧逴的话,说这匹宝马正配她的年纪,只是,草原上的契丹人五六岁便能驭马,萧白如今已十五,骑射功夫更当勤加练习,才有资格一教高下。
宫人说,就连萧逴这样矜贵的太后,骑射功夫也是一流的,可弯弓射大雕呢。
萧白抿抿嘴,下决心要学好。
她一定可以的。
*
自韩仞将楚王满门的人头斩了送给萧逴做礼物,为了防止皇室贵族不满,萧逴还是将韩仞以巡防的名义调去了边疆一段时间。
现在,韩仞回来了。
刚走进殿内,萧逴就看到韩仞的身影,他比她身边任何男人都有男子气概,高大英武,若不是蠢了些,会是把好刀。
不过,也幸好蠢了些。
“这一趟去的还顺利吗?”
萧逴一发话,韩仭立刻扭过身来,大步向前,走到她身边,无限柔情望着她,“什么都好,只是见不到你,就觉得很不好。”
箫逴细细看了韩仭的眉眼,风吹日晒,憔悴了一些,但看她的眼神,还是一如他十六岁时。
“又说什么胡话?”
“哪里是什么胡话,你将我调走,半年才回来,我这么久没见你,自然很想念你。”韩仭这样讲。
“调走你是事出有因,你是知道的。”
“我知道,可我想你。”
听到这句话,她招招手,韩仭快步过去,许是在边境呆了半年,让他的热情沉了下来,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张扬,只是眼神依旧那般炙热。
“边境如何?回鹘是否有动静?”
“不太平,估计又要闹腾一番才肯罢休。”
听见韩仭这句话,箫逴开始沉思,回鹘地处西侧,牢牢掌控着丝绸之路,即是商贸之路,又是顽疾之处。
可以说,回鹘是大辽补充后勤和经济的命脉之处,因此,回鹘由不得一丝动乱,一旦乱了,大辽更加没钱了。
“你再去一趟,替我巡视一番,若回鹘的那些可汗不老实,你知道怎么做的。”箫逴道。
“臣明白,臣会一刀杀了他们,让他们的献血洗刷他们的罪孽,用他们的人头向您致歉。”提到为箫逴杀人,韩仭毫不推辞。
这一点箫逴还是很放心的,她点点头,挥挥手,“去吧。”
韩仭却像脚下扎根一样,不舍得挪动。箫逴望过去,韩仭眼里有不满,箫逴刚准备再打他几板子,让他清醒清醒。
韩仭却说:“我给您准备了礼物,希望您来看看。”
礼物?
这句话稍稍消了她一分厌烦。
等箫逴跟着韩仭到了地方,发现了一个大箱子,韩仭请她坐定,亲自揭开箱子上的布,似乎是光亮透了进来,惊扰了里面的生物,一声呼啸响彻整个皇宫!
竟然是一只白虎!
箱笼里的白虎眯起琥珀色的眼睛,显然不适应骤然涌入的光线,它甩了甩硕大的头颅,前爪重重踏在地上,喉咙里滚出低沉的吼声,方才那声石破天惊的虎啸,还在殿梁间嗡嗡作响,惊的所有宫人一片惊呼!
唯有箫逴坐在上首,凝视着它。
好漂亮的一头白虎!
韩仭快步走回,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对箫逴道:“为了请动这位山君,可费了我好一番功夫。”
箫逴奔到了这只山君面前,凶悍,威风,又不可一世,她闻到了它口中的腥臭味,料想它猎杀了很多猎物,才这样凶悍。
细细欣赏一番后,箫逴笑着道:“养在宫中吧,来人,等皇帝读完书后也来看一看。”
“韩仭,难为你送这份礼物,我很喜欢。”箫逴隔着笼子,看着白虎的眼睛,那白虎想要将她吃了似得,可她一点都不怕,甚至想驯服它。
“我知道你不喜欢珠宝钗裙,所以特地送你这只宠物。”韩仭笑着回。
“不,你说错了,钗裙珠宝我也喜欢!”
“但是,我更喜欢这只山君,谢谢你!”
这是隔了十三年后,韩仭第一次看到箫逴再对她露出当年的笑容,像她十六岁那年,他第一次送她宝剑那日一样。
“你喜欢就好,你喜欢,我就开心。”
这句话落在箫逴心里,她回头看,许是阳光太盛,眯了她的眼,总之,她好像也看到了十八岁的他。
原来韩仭,从来没变。
*
箫逴伸出了她的手,韩仭颤抖着,接住了她的手。十三年了,他终于又握回了这双手,韩仭想哭,又欢喜的忍住,他几乎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他刚想要开口说话,可梦境如水面起了皱褶,碎了。
韩仭醒来,看着漆黑的屋子,愣住。
是了,他在做梦。
燕燕怎么会,怎么会重新握回他的手?白天的时候,燕燕只是笑着看了看他,就走了,只留他一个人站在原地。
韩仭知道,所有人都在笑话他,痴心妄想,幸进小人,负心男子,无耻下流,所有人都视他为被情爱迷了眼的蠢货。
他们怎么能懂?
往事并不如烟,往事历历幕幕,刻在他心中,殷着血。
燕燕和他曾经是相爱的,是别人夺走了燕燕,他从来没有不爱燕燕,当年他若不成亲,先皇怎么会放过他这个前未婚夫,又怎么会放过他韩氏一族?
当年父亲强逼着他纳了李氏为妻,他们也相敬如宾到今天,依着先皇对燕燕的宠爱,他以为她会幸福一辈子,谁知道,命运竟然这般作弄人,他竟然变得如此肮脏不堪,让人耻笑。
韩仞的眼泪再次流下,他爱燕燕,有什么错?若这是贪嗔痴,他宁愿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史书工笔,世人唾弃,他都不在乎。
他只要,继续爱燕燕。
哪怕,燕燕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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