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辰快乐!江子。”
三个教头齐声说道。
老冯大概也是还没有转换过来心情,没能来得及跟着三个教头一起说,只好自己悄悄在最后补充了一句低声的“生辰快乐。”
“我们知道今天是你生辰,但听说你没有过过生辰,所以还想着给你个惊喜,没想到老冯骂你过头了,今日你是寿星,说吧,怎么处置他?我们听你的。”
老吴推着我的肩膀,把我推坐到放了面的桌子前。
“让他去给老陈唱首歌。”
我若无其事地拿起筷子,搅了搅碗里的面。
“江子,你可够狠的。”老吴对我竖起大拇哥。
就连老冯也忍俊不禁,大家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夹起碗里的面,刚要吃,却被老吴一句话打断:“这是长寿面,不能咬断啊!”
“不咬断要怎么吃啊?”
“一次吃一根好了。”
“你把这一整碗都倒进嘴里。”
“那怎么不直接倒进肚子里更方便?”
老陈一向古板又嘴硬,我的生辰自然没有过来。
老陈在后来的生辰时跟我说过,他只是怕自己的个性不适合待在这样轻松的场合,要是自己不来或许大家还能放得开些。
自己既也不喜欢闹腾的场合,待不下去,也会打搅了大家的兴致,还不如不来。
其实我也从一开始就知道,几个教头都手笨,不会做饭,那碗面和鸡蛋就是老陈煮给我的。
就着二斤黄牛肉,我们喝了酒,我就这样过了我的十七岁生日。
天才刚黑下来,老杨就喝大了开始说胡话,之后老冯老吴架着睡着的老杨离开了。
送走了他们,我又感到这间屋子的空荡冷寂。
我躺在床上,闻着屋里的酒味,摸去枕边那本话本,却摸到了一个信封。
刚一摸到我就笑了。
举到眼前一看,果然,歪七扭八的字“生辰快乐”。
老陈大概是托老吴塞的。
我拿起话本子,却一个字也看不进去,心里乱糟糟的,脑袋却是空的,肚子里的酒还在烧得往上翻涌。
“冷江。”
门被轻轻拍了拍,一个柔弱的女声在门外响起。
听到是女声,我自然不敢怠慢,一骨碌爬起来去开了门。
门外站着的竟然是苏戥身边的一个青衣宫人。
“你来做什么?”
我的语气瞬间变得冷漠,冷到我有些察觉,不自然地假装清嗓子,咳了两声。
“是苏婕妤派我出来探望你,她让我把这个给你,她还说,祝你生辰快乐。”
我接过这个宫人递来的匣子,有些分量,但看着这宫人好奇的眼神,我并不想在她面前打开来看。
“替我谢过苏婕妤,”我想赶快把这宫人打发了,但又想起来见她一面或者传一句话在这样的规矩下有多难,“还有,恭喜她。”
那宫人一走,我便迫不及待地打开了匣子。
但就在我打开匣子时,也开始后悔不应该给她说那么多。
匣子里很简单摆了几本兵书,虽然是一些平常找不到的孤本,其中还有几本我甚至从未听说过的。
我翻开看了看,却颇为震惊。
一方面我惊讶于这些书的字迹,竟然都出奇的统一。不难猜到,是送的人亲手誊抄的,不知又要花了多少心思。
另一方面的震惊在于书的内容。我选了几本翻看,书中的一些观念甚至与如今的道德相悖,甚至有几条我实在不敢苟同。
我见识到了对于真正战争的分析,也更理解了战争的意义。
不知不觉,我的油灯变得不亮了,才发觉忘记剪灯芯了。
剪了油灯的灯芯,房间都亮了不少,借着灯光,我这才开始仔细打量这个匣子。
匣子内衬了黑色绒布,相较于内容物的几本书而言,这个匣子怎么看都有些奢侈得可疑。
但拿出书后,匣子还是很沉,从外面看和从里面看的深度也有所不同,大概是在底部藏了机关。
我把盒子里摸了一圈,却在底部连接的缝隙发觉有机巧。
我找来许多合适的工具,想要从缝隙撬开看,但却纹丝不动。
既然是送人礼物,干嘛还要遮遮掩掩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我索性把看起来空了的匣子关上扔进衣柜里。
关上门后心里又觉得怎么都不爽,又打开柜门,拿了两件衣服盖的严严实实,这才有些安心,随手拿起一本书坐在桌前看。
“江子!老杨醒了,喊你打牌!”
老吴看我点着灯知道我在屋里,没有敲门就直接推了门进来。
当他看到我手里和桌子上的书时,凑过来看。
但我满脑子都在想,他刚才有没有看到我和苏戥的侍女来往,或者有没有其他不该出现在我这里的东西。
“你这看的什么书啊?”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转到了我的身后,“哟!江子修炼成了啊!人家倒背如流,你倒着也能看得懂字,可真不赖。”
我这才发现手里的书拿倒了,装作若无其事:“这里有个图,我看着眼熟,翻过来看看。”
老吴却故意装作没有眼力见:“哪儿呢哪儿呢?”
我在他再一次凑近我的书之前合起来。
老吴撇撇嘴:“我怎么看,这书一幅图都没,全是字啊。”
“符。”
“什么符?”
“追魂索命符。”
“……”
打完牌,已经是月上中天。
秋风有些凉,吹着我发烫的脸颊,风吹到皮肤上有些冰冷,但肚子里装了很多酒,让我的胸腔中像着了火一样。
这时的一个念头像干枯的野草,才刚一出现,就被胸腔中的那把火点燃,我这片草原瞬间野火遍地,肆意蔓延。
我要去见她!
我的眼睛原本就因为酒意有些迷离,加上这个疯狂燃烧的念头,我的汗水沿着脸颊也流进眼睛,蛰得我更加想闭上眼睛。
但我向来是想到就会去做。
不多时,我就出现在她的窗外。
她的院子很安静,我的脚步因为酒意已经变得虚浮,我能清楚听到自己深一步浅一步的脚步声。
“小稔,你睡了吗?”
我也听到了她的脚步声,贴着墙站在窗户边。
而她也不出我所料,推开了窗户支起来。
长久的安静,没有人回应。
我们两个人已经半年没有靠得这么近,虽然还有一墙之隔,但我仿佛已经感受到了她的气息,看到了她起伏的胸脯,看到了她领子下那片雪白的肌肤。
我已经不敢继续想象,每一次的想象都是对她的亵渎。
她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接着,我听到了衣料摩擦的声音。
接着,窗子又亮了几分。
接着,我听到了针线穿破绢布游走的声音。
她又坐在窗前做女红了。
我想出来抢走她的针线提醒她,既然怀了孕就别忙活了,将来眼睛要落下毛病。
可我没有这个勇气。
所以,我贴着墙,将身体所有的重心压在墙上,连头也靠在墙上,望着天上的月亮,好像跟中秋那天一样亮,却没有那时的月亮圆。
“戥姐姐。”
一阵脚步声后,苏稔的声音在窗边响起,还伴随着一声呵欠。
“怎么?你醒啦?”
“嗯,最近不知为什么,总是感觉特别容易疲惫,还很贪睡。”
“这也是正常的,怀了孕都是这样的。药还温温的没有凉,快喝了吧。”
怀孕?苏稔也怀孕了?
“戥姐姐这次又在绣什么?”
“给你的。”
“给我的?我看看,哇,这个头巾的花样好漂亮呀。”
“怎么还哭了?”
苏稔的气息变得长而急促,她哭了。
“戥姐姐,我从前在家时,若是家中的女儿家有了身孕,所有人都会只在乎肚子里的那个,裁新衣、做新鞋、缝包袱,可就是没有人在意女子如何。若是就此落下了病根,也会被七大姑八大姨的数落,说是月子里没有听劝养好身子。戥姐姐不善女红,做的第一件竟然就是给我的头巾……我……我……”
“好啦,小稔,这里是窗口迎风,就别在这里哭了,小心着凉。”
说着,苏戥将窗户关了起来。
我借此机会活动了一下脖子手腕。
“小稔,我如今身边只有你了。我顶了你的名帮着你留这个孩子,就是怕你在这深宫被人所害,孩子倒是其次,若是没有你,真不知道将来我还要如何继续跟他们斗下去了。”
“戥姐姐……”
“好啦,你就不要想太多了,安心养胎就好,其他的都交给我,千万不要胡思乱想。这些事,以后也不要多说了,隔墙有耳,小心被人听了去。”
“对啊!姐姐,说到这个,我总觉得最近窗外总是有人。”
我听到苏稔又往床边走来,连忙打量四周的逃跑路线。
门口有棵树,只要我三步之内上树,只要两步借力就能跳上房顶。
但这是下下策,跳上屋檐踩在瓦片上必然会发出声响。
“小稔,我就说是你最近容易想的太多了,窗外哪里会有人。我方才开窗时就看过了,之后我也一直都坐在窗前,没有人的,你就放心吧。天凉了,你就别开窗瞧了,快去休息吧。”
“好。”
之后,我听着苏戥把苏稔送去了内室,又重新走回窗边。
窗户再一次被推开、支起来。
我感受到苏戥只是站在窗边,并没有探出来四处张望。
这样的检查还真是不敢恭维,苏戥,你就庆幸今天听墙角的是我吧。
“今晚的月亮,还真点有秋天的感觉,对吧?”
是啊,今晚的月亮,还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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