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上次老冯答应了教我棍之后,他也很厚道地教了。
每次新学一种兵器时,身体都会有或多或少的不适应,犯些毛病。
不过我没想到这个看似很简单的棍却有这么多难处。
白蜡杆制的棍虽然看起来摸起来都是光滑的,但练起来时却处处都硌手。
练的时候因为手掌要承受着棍子带回的强大反作用力,常常震得手掌发麻。偶尔还会因为力道过大,棍子弹回脱手飞出。
这些还不算什么,晚上时手掌还会感到刺痛,以为只是白日练多了没当回事。
还是后来老吴无意问及才知道原来是手掌上扎了木刺。
“江子,你是一开始就想学棍是吗?”
老吴打牌时才又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我摇摇头。
“那你怎么会想到要学这个?”
“千举万变,其道一也。”
“哎呦,看看,江子到底是读过书了,说话也文绉绉的了。”
老吴指着我,笑着对老冯说道,老冯并没有看过我说的这句,因为这句话的出处《荀子》是苏戥给我的。
看着老冯有些不知所措,我想了想,道:“只会这一句。”
“哈哈哈我们江子还学会谦虚了,看来这看书好处不少啊。”老吴很爱开玩笑,并不在意老冯的脸色。
“该你出牌了。”老冯的脸臭的拉得更长更像臭鞋垫子了。
“哟哟哟,知道说你了,还不好意思了。你这徒弟比你出息,这可是给你长脸了。不过要我说,咱们也都老了,没江子这气性了,做到这个位置就不容易了,不丢官就可以了,别说再往上升了。”
“老吴说起丧气话,可比老冯拉长脸吓人多了,说着说着我都感觉自己半截子入土了,”老杨出来解围,“刚说到哪儿来着,哦,对,正说到江子呢,怎么就跑到老不老的了。”
“我看江子是早早打好算盘在棍上等着我呢。”老冯头一次这么聪明,竟然猜中了另一半。
不过我其实确实抱着试一试的想法提了个最难的,真要是学耍大刀,也得过了棍这关。
棍法也算是长兵器的基础,只是长兵器加上了刀锋的威力。
学了棍法,我也会离最终目标更近一步。
我从第一次来到西禁卫营时,就看中了兵器架上的那把凤嘴刀,我时常想着若是我能穿上盔甲骑在油亮亮的黑鬃马上,手里提着那杆凤嘴刀,日行千里,那定然是比做飞檐走壁杀人越货的勾当神气太多了。
无非是早晚问题,我如今才年过十七,只是一个没有品级的宫人,有一辈子的时间能耗在这深宫,不说真是神气一把提刀乘马,就算只是耍一耍也算的。
只是不知道,如今这帮跟我打牌的大叔还能不能看得到那一天。
“江子,江子!该你了。”老杨拍拍我的手肘。
“别扰了江子打算盘,将来怕是还算计着把我们这帮老家伙顶下去了。”老吴又恢复了一副笑嘻嘻的神色。
“我会给你们养老送终的。”
我想了想,不敢再乱拽文了,开了个小玩笑糊弄过去了。
秋夜还是有些凉的。
半夜我披着衣服去茅房,回来的路上却听到隔着一道宫墙值夜的宫人闲聊天。
我以往听墙角差不多也就是在这里,因为里面正好是一处宫殿的后门。
孟桷最不缺女人,因此任哪个宫殿都住得满满当当,自然就连最偏僻的这处宫殿也不例外,前门后门也就都不缺当值的宫人。
这处宫殿的后门距离这宫墙也就只有一道狭窄的巷子,大约也是怕扰了宫里的休息,俩人远远躲在墙根,对话的内容我也就听了个真切。
“我还听我们娘娘说悦嫔和仪嫔关系不好啊,可俩人都是往苏婕妤宫里跑。”
苏戥!
听到苏婕妤三个字,我不由自主地停下了脚步。
“俩人就是天天跑,可不也没打过照面。不过最近好像婕妤跟仪嫔关系更好些。”
“可是明明悦嫔看起来更得宠些啊。”
“她们又不是那种看谁得宠就巴结谁的人,人家都是看身份门第的。你想仪嫔背后那可是阮家,本来就比米家强势,苏婕妤当然会选仪嫔了。”
“不过仪嫔以前不是庶出……”
“嘘!小点声,你不要命了?”
“我是说……”
“我知道,这嫡庶之分呀,既然都嫁了人,自然不会分那么明白了。”
“哦,还是姐姐知道得多。”
原来苏戥又搭上了仪嫔啊。
我冷笑一声,刚要离去,却听那两个宫人又开始嘀嘀咕咕了。
“不过我最近还听说,苏婕妤之所以不理会悦嫔是因为,悦嫔那边好像在想着法子害她呢。”
“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也是听苏婕妤宫里的人讲的,说是看见悦嫔的宫里都是药味却不见药渣。”
“那你去悦嫔宫里打听过吗?”
“没有。”
“那你怎么敢乱说话。”
“我不是没有打听,是压根打听不了。悦嫔宫里脸生的一律不让进。门口守着的人也都不敢跟我们搭话,好像说若是发现与外面人说话就拔舌头。”
“那看来有可能是真的了。”
苏戥,原来你还要面对这些啊,为什么就算是这样也要进宫呢?究竟有什么事情是非做不可比命还重要的呢?
一阵风吹过,墙那边传来一阵咳嗽。
两串走远的脚步声后,便只剩下披着单薄衣服在原地瑟瑟发抖的我。
我吸了吸鼻子,走回屋子睡了。
悦嫔,米家。
这两个词在我脑海里来回翻覆,让我也跟着翻来覆去。
苏戥,你已经知道了吗?一切还会在你的计划之内吗?
不过苏戥和苏稔这样隐瞒怀孕的消息已经过得如履薄冰了,这些不相干的事情最好还是应该离她们远远的。
米家,就由我来解决吧。
“江子?你在吗?”
是老杨的声音,我往被子里缩了缩。
“江子?怎么也不吱声?”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
我闭上眼睛,但眼皮子沉得我根本不用假装也不会乱眨。
“江子,哦,你在啊,我放下药就走。”这句话刚落,我就听到有东西放在地上的声音,随即是一声嘎吱的关门声。
“江子在吗?”这一声是老吴的声音。
“嘘,正休息呢,别打扰她了。”
听到两人在门外嘀咕了几句后就走远了,我推开被子,露出一身黑衣束起袖口和裤脚,却发现门口的地上多了一口砂锅。
我倒了一碗药出来喝,剩下的大约还能喝一顿。
东西禁卫营真就把人都当牲口使,就是生了病也只有一位军医,只管着跌打损伤。
沁城是最后的防线,因此禁卫受伤的情况不多——国主大概是这么想的吧,所以干脆省了军医的那笔开销。
换一个禁卫的开销远比消耗着医疗资源要少得多。
老杨拿来的这两包药有多难得可想而知,我冷江绝不是什么忘恩负义或是知恩不图报的人,因此这也让我感觉多少有些对不住他。
不过,对不住归对不住,往后我定会找机会回报,只是不是现在。
现在——我摇摇晃晃地从床上站起来,脚下还是有些像踩了棉花。我摇摇头,头疼让我稍微清醒了些。
现在天色有些暗下来了,现在是禁卫轮值的时候,是一天中守卫最松懈的时候,是我出宫的好机会。
另一个好机会就是天亮前,后半夜人就倦怠了,也是我该回来的时候。
我知道墙边多是禁卫,相较于中秋时巡逻更严密,所以我唯一能走的路线就是穿过北面的皇家园林,沿着护城河出皇宫。
若是我没有生病,这段路怕是不到半个时辰就能走个来回。
如今——我苦笑一声。
为了装病,我去想了法子让自己真的生病。
我知道我的身份在西禁卫营的特殊,这里没一个女人,只有我这个半个女人。因此我如果生了病躲在屋里也就有了充足的时间可以让我出宫。
但是我不能假装生病。
以前我倒是在父亲大人面前装过病。不过演技太烂了被他当场就看穿了,赏了我一脚,把我踹飞到了门外,直接站在了平常练武的那块地上。
知道我装病一定会被人看穿,所以我很聪明地选择了直接让自己生病。
为了能赶快生病,我试了不少方法。
先是躺在地上睡觉,但在我看来地上的青砖只比床略硬了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效果。早上起来只是有些凉,额头有些温温的,倒也没有明显的发热。
再来是洗冷水澡,不过洗完反倒更有精神了,半日过去了竟然又没有了半点要生病的迹象。
还是要感谢老冯最后给了我这个机会。
老冯给我派了我拎了水桶跑步,刚跑完这任务我就躲到没人处把水桶的水从头浇下。
果然到了夜里,我便发起热。我裹着被子装出一副很虚弱的样子去敲了老冯的门,告了今天的假,所以也才有了方才老杨送药这一段,大概是他白天去找军医要药了,傍晚时才弄到。
我休息一整天,精神已经好一些了,不过热并没有退。
老杨才送了药过来,明早之前不会再送药给我的。而且今晚他也是瞧着我在屋子却没回应,之后再来我不回应想是也不会轻易起疑的。
虽说知道那四位大叔碍于男女有别是不会轻易进来打扰我,我还是将被子里塞了许多衣物,拢起来像个人形。
之后我便借着夜色,躲着巡逻的禁卫,顺着护城河悄悄离开了皇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