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外的危机似乎解除了。
沈拓收敛了杀气,但周身肌肉依旧微微紧绷。他抬手,极轻地叩了一下车厢壁,像是安抚。
“没事了。”他的声音恢复了之前的低沉,但仔细听,仍能辨出一丝未散尽的冷厉。
秦小满惊魂未定,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跳出来。
他忽然清晰地意识到,车外那个男人,并非只是一个沉默可靠的恩人,他有着截然不同的另一面。
回到那座小院时,秦小满已经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药力发作,加上身体极度虚弱,他睡得并不安稳,眉头紧蹙,偶尔发出几声模糊的呓语。
沈拓将他安顿在床上,盖好被子,自己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就着窗外昏暗的天光,沉默地凝视着少年苍白的睡颜。
烛火摇曳,在他冷硬的侧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
他从怀中取出那张从红袖馆拿回的卖身契,目光落在秦大川那歪歪扭扭的红手印上,眼底掠过一丝冰冷的杀意。指节微微收紧,几乎将那张薄纸捏碎。
但最终,他将卖身契凑近烛火。
橘红色的火焰舔舐而上,迅速将那张代表着屈辱与背叛的纸张吞噬,化为灰烬,纷纷扬扬落下。
从此,律法上,秦小满是自由身。
但沈拓知道,有些枷锁,并非一纸契约所能代表或解除。
“镖头。”院外传来压低的声音。
沈拓起身,走到门外。一个穿着短打,身形精干的青年站在雨中,正是他镖局里的弟兄。
“咱们这次接的那趟暗镖,时间紧迫,兄弟们都已经准备妥当,原定明日一早就要出发……”青年面露难色,“镖头,您看……”
沈拓沉默了片刻,回头望了一眼屋内。
床上的秦小满似乎被噩梦魇住,不安地动了动,发出一声细微的呜咽。
沈拓的目光瞬间变得深沉而复杂,里面交织着责任、担忧,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完全明晰的,近乎固执的占有。
“行程不变。”他最终开口,语气斩钉截铁,“你去告诉兄弟们,照常准备。”
“那……屋里这位?”青年迟疑地问。
“我自有安排。”
“是!”青年领命,迅速消失在雨幕中。
沈拓重新回到屋内,关上门,将风雨隔绝在外。
他走到床边,看着秦小满即使在睡梦中依旧不安的睡颜,伸出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开他额前汗湿的发丝。
他的旅程无法推迟,镖局的信誉和十几号兄弟的生计系于一身。
但他也绝不可能再将秦小满独自留下。
沈拓的目光在秦小满脆弱的睡颜上停留了许久,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他吹熄了烛火,让室内陷入适合安睡的昏暗,然后转身出了房门,轻轻掩上。
他没有再停留,而是大步走进了细密的雨幕中,朝着威远镖局的方向走去。
镖局里灯火通明,十几个精悍的汉子正在做最后的检查,兵刃、鞍鞯、货物苫布都打理得一丝不苟,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临行前的肃穆和紧绷。
这趟暗镖——一批极其贵重且需绝对保密的秘色釉花瓶,已稳妥地安置在特制的镖车夹层中。
见到沈拓进来,众人纷纷停下动作:“镖头!”
副镖头赵奎,便是刚才去小院寻他的精干青年,见他来了,立刻迎上:“镖头,一切准备就绪,随时可以出发。”
沈拓环视一圈,目光沉静如水,点了点头。他走到镖车前,亲自再次检查了封条和隐蔽措施,确认万无一失。
赵奎跟在他身后,欲言又止。
沈拓走到地图前,手指划过原本标定的路线,声音低沉却清晰地传入众人耳中:“此次路线略作调整,我们不走最快的商道,改走南边的旧官道,虽然多费一两日工夫,但路面相对平稳,少些颠簸。沿途尽量在大的城镇歇脚,方便补充物资和休整。”
众人面面相觑,略有骚动,但无人质疑。
沈拓继续道:“这次我会与你们同行,但路上会多带一个人。”
“多带一个人?”赵奎一愣,“镖头,这趟暗镖非同小可,带着生人恐怕……”
“不是生人。”沈拓打断他,语气不容置疑,“是我一个远房表弟,体弱多病,家中遭了变故,无人照料,我必须带在身边。”
这个借口他早已想好。镖局走南闯北,带个把家眷虽不常见,但也并非没有先例,总比解释秦小满的真实来历要简单得多。
“表弟?”
赵奎更是愕然,他跟了沈拓多年,从未听说他还有什么“体弱多病”的表弟,只知道他心里有个牵挂多年的小哥儿,寻了许久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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