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学前一周,图书馆里依旧冷清。阳光透过高大的玻璃窗,在蒙着薄尘的长桌上投下斜斜的光柱,空气里漂浮着旧纸张和油墨的味道,安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苏祁念埋首在一堆厚重的专业书和习题集里,试图用高强度的复习填补寒假留下的空白,也填满脑子里那些不受控制冒出来的、令人窒息的念头。他已经在这里坐了整整一个上午,水杯里的水早已凉透,却一口未动。
眼前的字符开始扭曲、游移,像一群黑色的蝌蚪。他用力眨了眨眼,试图聚焦,但视线却越发模糊。一股熟悉的、令人心悸的恐慌感毫无预兆地漫了上来,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开始失序地狂跳,咚咚咚地撞击着胸腔,声音大得他怀疑周围仅有的几个人都能听见。
他深吸一口气,想强迫自己平静下来,却只觉得一阵强烈的眩晕袭来,眼前的景象天旋地转,耳朵里充斥着嗡嗡的鸣响。他下意识地伸手想扶住桌子边缘,手臂却软绵绵地使不上力气,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倾去。
“哐当——”
手肘撞到了旁边的椅子,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引来了远处管理员的张望。
苏祁念及时用手撑住了额头,才没有彻底栽倒下去。他伏在桌面上,剧烈地喘息着,额头上瞬间布满了细密的冷汗,脸色苍白得像一张被揉皱的纸。视野边缘泛起细密的、闪烁的噪点,整个世界都在晃动。
不行……
不能在这里……
一个清晰的念头在混沌的脑中闪现。他不能被送去校医院,那里人多眼杂,他不想面对任何可能的询问和探究的目光。
几乎是凭着一种求生的本能,他想起了那个地方——清墨中学的校医室。那个……慕萧辰每个星期都会带他去过的地方。那个医生,姓陈。
这个联想让他心头刺痛,但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
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扶着桌子慢慢站起来。双腿虚软得像是踩在棉花上,每一步都走得摇摇晃晃。他避开管理员关切的眼神,低着头,几乎是踉跄着逃离了图书馆。
冬日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却让他混沌的大脑稍微清醒了一点点。他裹紧了单薄的外套,一步一步,朝着记忆中的方向挪去。
校医室依旧是记忆中的样子,干净,安静,带着消毒水特有的、令人安心的味道。推开门,风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穿着白大褂的陈医生从里间走出来,看到他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即恢复了专业性的平和。
“苏同学?”陈医生扶了他一把,让他坐在诊疗椅上,“脸色这么差,哪里不舒服?”
苏祁念张了张嘴,想描述那种心悸、眩晕和无法呼吸的恐慌,却发现言语匮乏,最终只是苍白地吐出一句:“……感觉……很难受。喘不过气,头晕。”
他的声音沙哑微弱,带着无法掩饰的疲惫和脆弱。
陈医生没有多问,熟练地给他测量了血压、心率,又询问了一些具体的症状和近期的生活状态。苏祁念避重就轻地回答着,刻意略过了所有关于慕萧辰和期末考的部分,只说是学习压力大,睡眠不好。
陈医生听着,眉头微微蹙起,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在他苍白憔悴的脸上停留了片刻,似乎看穿了什么,但最终没有点破。
“初步看,是过度疲劳和焦虑引起的植物神经功能紊乱,伴有明显的躯体化症状。”陈医生写下诊断,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严肃,“你需要休息,彻底的休息,以及……可能需要进行一些心理层面的疏导。我给你开些药,能帮助你稳定情绪和改善睡眠,但最重要的,是调整状态。”
苏祁念默默地点了点头。
就在陈医生转身去开药的时候,苏祁念忽然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急切的恳求,还有不易察觉的难堪:
“陈医生……能不能……别告诉慕萧辰。”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紧了衣角,指节泛白。他不想让慕萧辰知道他现在这副样子,不想让他觉得,自己离开了他,就变得如此不堪一击,像个需要被怜悯的累赘。
陈医生开药的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他背对着苏祁念,镜片后的目光微微闪动。他记得这个少年,也记得上次带他来的那个气质冷峻的Alpha。两人之间的氛围,绝非普通同学。
他沉默了几秒,没有回头,只是用平稳的语调应了一声:“嗯,保护患者**是我的职责。”
苏祁念微微松了口气,紧绷的肩膀塌下去一点。
他拿着药,脚步虚浮地离开了校医室。外面的阳光依旧冰冷,他拉高了衣领,将自己更深地埋进围巾里,像一个试图缩回壳里的蜗牛。
校医室内,陈医生看着那个消失在门口的、单薄而倔强的背影,眉头缓缓皱紧。他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犹豫了片刻。作为一个医生,他理应尊重患者的意愿。但作为一个……某种程度上知晓内情的人,他同样清楚那个标记意味着什么,清楚那个叫慕萧辰的Alpha对这个Omega的影响有多深。
苏祁念刚才的状态,绝不仅仅是“学习压力大”那么简单。那苍白的脸色,眼底深重的绝望,以及强撑的镇定下无法掩饰的崩溃边缘的气息……这更像是一场悄无声息的精神风暴正在酝酿。
最终,职业的责任感和某种更深层次的担忧压倒了对单一患者**的绝对遵守。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情况可能恶化而坐视不管,尤其当他知道,可能存在一个能施加关键影响的人。
他拨通了一个存在通讯录深处、备注为一个简单字母“M”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那边传来慕萧辰低沉而略带疏离的声音,背景似乎有些嘈杂,像是在某个正式场合。
“陈医生?”慕萧辰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惑。
陈医生组织了一下语言,尽量客观地陈述:“慕同学,打扰了。刚才苏祁念同学来我这里就诊。”
电话那头瞬间安静下来,连背景的杂音都仿佛被隔绝了。一种无形的压力透过话筒传来。
陈医生继续道:“他的状况不太好。严重的焦虑,躯体化症状明显,有过度疲劳和情绪耗竭的迹象。我开了药,但……这更多是心因性的……”
“陈医生……长话短说”
“他……抑郁了”
他没有说苏祁念的恳求,只是陈述了事实。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久到陈医生以为信号中断了。
然后,他听到慕萧辰的声音再次响起,比刚才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种被强行压抑住的、紧绷的什么东西:
“……知道了。谢谢。”
电话□□脆地挂断。
陈医生放下听筒,轻轻叹了口气。他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剩下的,是那两个年轻人之间,需要自己去面对和解决的难题。
而此刻,走在回校路上的苏祁念,对这一切毫不知情。他只是攥着口袋里那瓶小小的、冰凉的药瓶,像攥着一根微不足道的稻草,在寒冬的街道上,独自走向那个依旧冰冷空洞的宿舍。
嗯……慕萧辰没有那么快回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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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第 3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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