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004

挂了电话,姜冬青带着些许心事沉沉入睡,也不出所料的没睡好,顶着个黑眼圈爬起来,一看手机,才早上五点钟。

把窗帘拉开一条缝,雾气很浓很重,今天会是个大阴天,她把窗户稍稍拉开一点,让清新的空气透进来。

忽然,不知哪里来的一道光闪了一下她的眼睛,姜冬青闭了一下眼睛,把窗子打开,身子探出去看。

楼下传来引擎的声音,由远及近,姜冬青心里吐槽是哪个神经病,就看到季明烛穿过浓雾的那张闪亮的笑脸。

对视的一瞬间,季明烛明显惊喜,他没料到姜冬青自己已经醒来,把小摩的停好,就在原地朝她招手。

姜冬青有点无语,摸过床头柜的手机给他发消息:“大哥,你要干嘛?”

看着季明烛从兜里摸出手机,他指了指村口的方向,用口型说了两个字:下、山。

姜冬青继续打字:“下山干嘛?”

对面简短的两个字:“兜风。”

看着这两个字,姜冬青抠了抠手指头,想了想,朝他摇了摇头。

然后季明烛笑得贱兮兮的,下一秒作势要大叫、踹门,把所有人都吵醒,吓得姜冬青探出窗子飞速点头。

真是活祖宗,坐上季明烛的后座,姜冬青还在吐槽。

清晨山上是真冷啊,季明烛开的不算快,但姜冬青还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有点后悔,大叫:“季明烛,我很冷。”

男人的声音随风飘过来:“抱紧哥。”

姜冬青看了一眼他宽阔的后背,有些难以下手,说:“我没这样抱过男人。”

突然不知道是踩过了大坑还是从石头上划过,整个小摩的猛地向前一冲,重心一倒,姜冬青大惊,双手自然就紧紧锢在季明烛腰上了。

那贱兮兮的声音又响起来:“我也没这样被女人抱过。”

姜冬青的脸贴在他的背上,尽量让自己挪开一点,嘀咕道:“你知不知道你有时候很老土。”

季明烛心情很好的样子,他全盘接受这个形容:“毕竟年龄在这摆着嘛。”

*

到山下,两个走到那天办白事的地方,姜冬青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她不可置信道:“这就是你说的兜风?”

季明烛无辜脸:“我是他们家的远房亲戚,咱俩在这帮帮忙,和大家伙聊聊天,说不定还能再找几个姓叶的。”

姜冬青一脸狐疑地盯着他,感情不是兜风,是加班来了。

今天是火化的日子,一大早亲眷们就出发去殡仪馆了,剩下的都是些年长的亲戚,烧菜烧饭的,搬东西摆东西的,季明烛好歹还认识几个人,她站在中间,好像大海中的一座孤岛。

直到茫然无措的时候,姜冬青和坐在人群中间的秀英阿婆对上了眼,顿时像是孤岛上的人找到了来访的船只,眼神中充满了渴望。

阿婆有点惊讶,她招招手让姜冬青过来,她走近了些,才发现她们在折纸钱。

另外几个阿婆很热情地拿了张椅子让她坐下,姜冬青坐在她们中间,感觉记忆成了切片,为什么这一幕也这么熟悉。

“你小时候啊,手最巧了,你奶奶教你折的,你还记得不?”秀英阿婆拿起一沓纸放在她手上。

“我...”不会两个字咽在了喉咙里,因为姜冬青发现她会,而且做的很熟练,每折好十几个,大拇指都要下意识抚摸一下食指常常摩擦的地方。

就好像做了很多年,就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这么做了一样。

季明烛不知道从哪里也搬来了一个小马扎,在阿婆中间挤了一个位置,有些笨拙地也开始折。

秀英阿婆笑他:“你最笨,以前你也最笨。”

几个人都哈哈大笑,姜冬青却一点都笑不出来,除了了她刚开始觉得神奇,现在每回忆起一点,都由衷地觉得难受。

又或者说是慌乱,她不愿意,也不想去相信,自己竟然真的丢失了一段记忆。

多么荒谬。

大家一起合力,没过多久纸钱就叠完了,姜冬青拍了拍身上的灰,站在街角不说话。

季明烛走出来给她递了杯水:“饿了吗?待会就吃饭了。”

姜冬青不接他的水,扭头看他:“你故意的吗?”

男人的手垂下来,季明烛抿了抿嘴不说话。

姜冬青继续问:“你故意的吗?季明烛。”

沉默没有持续很久,他嗯了一声。

“为什么?”

“我想让你想起来。”

姜冬青冷笑了一声,她不明白,皱眉道:“你想让我想起来什么?你可以和我说啊。”

季明烛看着她,微微叹了口气,“对不起。”

......

姜冬青把他手里的水接过来一饮而尽,说:“我不喜欢这样,就算我真的记不起来,那就丢掉好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说完,她迈步走入忙碌的人群里去,没注意到季明烛定在原地,像一只快要死掉的鸟。

下午两人回家,气氛凝固。

姚雪跑到楼下来迎接她,看着季明烛骑着小摩的掉头走,悄声问:“他怎么一副病殃殃的样子。”

姜冬青心里很不爽:“发神经。”

后来她和姚雪又去了一户姓叶的人家问问,但在见到叶先生本人就打消了这个想法,因为那是个长寿老人,比去世的奶奶还大个二十岁,自然也不可能被称作小叶。

他的儿子儿媳养羊,黑羊、白羊都很可爱,就是有些臭,两个人虽然一无所获,但也算是在那里玩了一会。

但姜冬青心里有事,笑意始终不达眼底。

晚上回到房子里,她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好像有个轱辘在转,有个指针在替她做选择。

黑的白的,红的紫的,最终还是掏出手机,点亮屏幕,给老爸打个电话。

对面的声音传过来:“喂?冬青?”

姜冬青坐起来,应了一句,两个人唠嗑了几句,她拐弯抹角地问:“哎,老爸,我以前有没有来过老家啊。”

对面沉默了一瞬,姜冬青摁亮了手机屏幕,

“没有的,怎么了?”

姜冬青也不瞒着他,直说:“就是我这次回来,总感觉很熟悉似的。”

老爸接的很快,他说:“如果觉得不舒服就回家。”

奇怪的回答,为什么会觉得不舒服?

挂断了电话,姚雪洗完澡从浴室里出来,躺在她身边,说:“叶先生都没什么线索哎,要是找不到的话,你就回家?”

姜冬青爬起来看着她:“比叶先生更头疼的事情出现了。”她把自己的事情说了一遍。

姚雪的表现出奇的冷静,她开口:“冬青,你摸摸你头上的疤。”

她伸手摸了摸,那是一条长达几厘米的疤痕,很细,头发遮住就看不见了,姜冬青说:“这是几年前车祸留下的啊。”

“会不会是这个让你失去了一部分记忆,”

“我爸妈说没有啊。”

姚雪又问:“冬青啊,你是在这里长大的吗?”

姜冬青摇摇头:“我爸妈说我是在城里长大的啊。”

两个人看着对方,意思再清楚不过。但姜冬青还是不明白,她痛苦道:“但我爸妈没理由骗我啊。”

姚雪喃喃:“是啊。”

卧室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于是姜冬青自暴自弃地躺下,顺手把姚雪也薅下来。

“不管了!睡觉!”

不知道是不是这两天姜冬青看了别人家办白事,又或许是思考了生死的问题,那天晚上,竟然久违地梦见了奶奶,这个她并不熟悉的老人。

场景很熟悉,就是在奶奶弥留之际,所有人都围在她的身边,姜冬青其实和奶奶不熟,但不知道为什么,心却像被灌了盐水一样暴涨,又痛又恶心,等她自己反应过来,已经满脸的泪水鼻涕。

那么多小辈,奶奶偏偏只叫了她一个,姜冬青匍匐着上前,看着她已经凹陷蜡黄的脸,眼睛哭得睁不开。

为什么我会这么难过?她想。

奶奶抬起手想摸一摸她的脸,却找不准方向,姜冬青握住她的手腕,把手放在自己的脸蛋上,听见她说:“冬青啊,我想回老家,你想不想老家?”

姜冬青哭的像一个泪人,心里想奶奶啊,你真是老了,我没去过,怎么会想呢?

奶奶走了以后,爸爸妈妈从奶奶枕头底下找出来那封叶先生的信,递给姜冬青,说:“给你的。”

姜冬青感觉奇怪,她翻译了一下:“给我,让我带给叶先生?”

爸妈对视了一眼,点了点头。

原来奶奶说的想不想是这个意思,但现在记起了一些回忆的姜冬青再看,好像又不是那么个意思。

或许她真的来过,或许奶奶对她的疼爱,和她那种如洪水一般倒灌而来的悲伤不是毫无理由。

但姜冬青,你为什么会忘记呢?

又或者说,你真的想好要记起来了吗?

半夜姚雪起来倒水喝,睁开眼就看到窗帘大开,姜冬青整个人坐在窗台上,月光淡淡地映在她脸上,很落寞的样子。

她吓了一跳,姜冬青听到动静后没有转头,只是悠悠地说了一句话:“我感觉。”

“我感觉,我还是想知道过去发生了什么。”

“因为,好像那样才是完整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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