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开始那些游客都以为捡到宝了,等到掀开幕布才发现是男子,转念就后悔。有的暴躁主还唾骂一番才会离去,这就是这艘船坊来客少的原因。
孟章也没怎么惊讶,好歹活了这么久,这等事根本算不了什么,淡淡的样子。
“嗯?”
“客人莫要听这老妪胡说。”男子着一身乌黑,银白色卷发坐落在肩头,挂黑色面纱,看不清长相,但是举止从容优雅,反倒不像是个卖唱的,他低头作揖,歉意着。
老妪皱眉眯上眼,一张老脸皱的不成样子,还要上下动唇,漏风的门牙挡不住那几个字:“你……气死我了……”她拽拐杖的手欲动又止,最终还是没有挪动,就差把“我有事”写在脸上了。
“您是这月来第一位客人。”男子捏着声嗓,女子的声音模仿的淋漓尽致,仿佛在面前的是一位落魄的大家闺秀。
孟章也就看了他一眼,男子的妖身早就暴露在他眼前,船上的两妖太好懂了。
一位是合欢树精,一位是黑龙。
老树精太老了,导致双脚与这船坊生在一起,动弹不得,看样子不久便要归根,树灵一生要不是造福上苍成神仙了,要不就是奉献大地化一体。
老妪的脚嵌入船板,开出一朵朵合欢花。
而面前的黑龙,半龙半蛇的妖力,应该和他现在卖唱的事脱不了干系。
孟章回一句:“那首曲子,你有何见解?”
男子已然跪坐在地上,听到这句话有些不敢相信,妓子对曲子又能有什么见解……他依然是一口女子声嗓:“并无。”
“罢了。”孟章阖上凤眸,看来是打算听着小曲在船上小憩一会,“你随意唱些什么吧。”
“是。”男子起身回到船头,原本身体与船体和为一身的老妪,嗖的一下站起来,但她是磨着脚跟出去的。
老妪用拐杖戳了戳男子的腰,不用悄悄说话,已经沙哑到尽头的声音足够隐秘。
“我这个老婆子马上就要消散了,你就寻个主跟了不好吗?”
男子压着声音,他用女子嗓音已经很是惊艳,没想到开口犹如一杯甜酒般温火自洽。
“不妥。”
“有什么不妥,你以为来者只一人?”老妪伸出如树皮开裂沧桑的手,拉住男子的袖子,凑过来悄悄说,“他怀里还有一个,说不准就看上你了。”
男子拉开老妪的手,摇摇头没有在说话,又开始哼唱起张赖皮的曲子,老妪翻起干枯的眼皮,一个白眼用力的翻完,才拖进船中。男子的嗓音透过船坊,坐在里面的孟章合眼听着,一曲尽一曲又起,大意都是男女爱情的故事。
外面鬼界特制的机器金乌时常卡住,每到时辰就发出咯咯咯的轮|盘转动声,还忽闪忽闪的,好似暴雨前的闪电。只听见忽然一声巨响,街旁店铺的摊子被扬开,一时间木削浊气肆起,黑气甚浓,像是有预谋似的朝着行人袭来。
浓雾滚滚袭来,冲出雾的女子好巧不巧正是鬼船上的蛇蝎美人,后面还跟着三个一身铁甲的鬼差。
女子边跑边丢出一个个核桃大小的物件,此物件一但着地就喷出浓雾,误人视线。因此女子遥遥领先,鬼差节节败退。
前头的游人愈来愈多,女子借人群顺势躲开鬼差的视线,抬眼透过窗子正巧看见了船头的男子。男子遮着面纱的脸又巧的和她对视上了,似乎有意识避开了女子的视线。
那蛇蝎美人觉着男子眼熟,眼看着后面的追兵暂时也没有追上来,便心生一计。
瞧见她转头一个翻身,点水踏河面恰似一个浮水而过的水鸟,轻盈动身就跳入了船沿。手法快挑,打开了船坊门锁,进船内,没有等到孟章睁眼反应,一掠而过挟持了老妪,好似早已对船内了如指掌。
老妪惊得张嘴大叫一声,无比沙哑的声音卡了壳一样,随着被匕首所指不在乱喊。
在她身后的女子如胜者轻笑一句。
“要想这个老太婆没事就继续平稳开船,别让人察觉不对劲,不准停船。”
男子看到近在咫尺的女子,被挟持的老妪,还有波澜不惊的孟章,脸上不是惊恐,也不是过于的平静,倒是愧欠人似的不安。
孟章捕捉到这一缕不易察觉的表情,开口:“继续唱吧。”
女子哼一句:“大人好雅致。”说罢将手里抵着老妪脖子的刀又凑近了几分。
男子没有说话,老妪被胁迫也没有说话,随着船内又传出了空灵的歌嗓,男子跪在船内做出恭敬地样子躲开了女子的视线,银白头发垂散在船板上,低着头像是认错的贼。
“哟,近看还是个美人。”女子一边挟持老妪一边还不忘调侃。
老妪扯着沙哑的声音,似乎发出了最后的呐喊:“你……救命。”
原本还有一线生机的枯黄躯干彻底没了生气,像是被人掐断了脖子,挣扎不得。
“喂,喂?”女子显然没有想到,只晃老妪,老妪垂着头似没有骨头的鱼软趴趴一条。
孟章像个看戏的客人,看着这灵巧的一幕,其实是他刚刚出手勾出了老妪的魂魄。妖怪的魂魄暂时离体没有什么大事,何况他管春主木,遣派一个树妖而已。
老妪的魂魄暂时被藏在了不知名处,而这里没有生机的老妪恰恰一个躯壳罢了。
躯壳没了可以在找,没什么大不了的。
男子以为是挟持者下的手,那一份卑微低头的气势完全变了。女子察觉不对,甩开老妪的躯壳,手里已经藏好了武器。
“你知道你刚刚对谁下了手吗!”男子本身修为就不浅,他周遭的灵力萦萦绕而动,汇聚在他的手上变成一把银色长剑,“江赢!”
江赢笑道:“竟然是熟人吗?”她偷遍酆都也不知道这位是哪个熟人。
一刹,场面十分壮观,一个偷天偷地的女盗贼,一个修为不浅的妓子,还有一旁就差喝茶嗑瓜子的孟章。
那灵力呼出的狂风挤在男子的纱衣周围,本就挂得浅浅的面纱,被狂风吹下。江赢定睛看了看也没有在记忆里发现这个熟人,颇为奇怪,这个男子一张温润的脸恰到好处,却多了莫名其妙的妩媚,显得不合时宜。
孟章也好奇,他这下也看清了妓子的脸,竟然与漓的脸有个几分相似。孟章心里念诀唤了一声老妪。
“合欢树精,我知道你醒着。”
老妪自然醒着,只不过猜不透这位把她魂牵走的大爷有什么想法:“大人,何事?”
“银发男子的姓名。”
“江渠,江水,河渠。”老妪没有保留,自知骗不过这位爷,“是黑龙一族。”
“他不会有事。”孟章算是安抚一下这位老太。
老妪也知道这位爷没有恶意,也没有继续开口。
船内被江渠的灵力照的通亮,船外的行人不被察觉才怪,那三个铁甲鬼差总算是发现了异样,屁颠屁颠跳到船上,二话不说一个大锤砸了船顶。鬼差办事横行霸道,已是常事了。
那个没眼力见的大锤砸出的坑,伴随木削撞击到船舱里剑拔弩张的两人。鬼差一张带着铁面具的正脸,一闪而过看到江赢,铁链袭来直冲而去。
孟章见势,轻快地拉起倒在地上的老妪,念咒一变将老妪的腿和船板割裂,让她浮在空中,自己扶手变出长剑,御剑俯视船内鬼差办事。
鬼差不知道孟章来者为何,以为是江赢的同伴,正要抡起大锤甩上来,本在一旁要和江赢大打出手的江渠,因为鬼差介入,立马脱身朝着孟章飞来。
江渠一身的黑色纱衣迎风,凌乱的银发下顶着一张与漓相似的脸。
“请大人把她还给我。”他指着浮在空中的老妪,本想冲上去将老妪带走,结果孟章身边的灵压现在根本无法靠近。
“她没气了。”
江渠那悦耳的嗓音,呵出一句:“不可能,她还活着。”
“你怎知她还活着,莫非,你的内丹和她的一脉相承?”孟章一语成谶。江渠脸上闪过一丝诧异,继而道:“无论她现在如何,请您还给我。”
孟章解开灵压,颔首同意归还,心里传音给老妪:“你且再死一会。”
老妪又猜不到孟章的想法,就再死一会吧。
他俩在空中你一句我一句有的没的,下面的三鬼差还在斗智斗勇。江赢实在狡猾,不知道这个江洋大盗哪里学来的各种奇怪咒法符咒,只手一点,一个鬼差无法动弹,翕动她殷红的唇,两个鬼差居然就当街打了起来。
真配得上蛇蝎美人一称。
三个鬼差实在是败坏了酆都鬼差的颜面。
孟章御剑笑道:“如此厉害,在船上怎么不使出来?”
“大人有必要知道吗?”江赢没有犹豫一脚借力蹬开,飞身向河岸两旁的店铺屋顶而去。江渠似乎对老妪还活着势在必得,看到卖唱的船坊被毁一丝心疼都没有,也想拍屁股走人,好巧不巧巡查的鬼差刚刚赶到,看到正要走人的江渠,立马七八个将他的去路围得死死的。
剩下的就去追刚刚逃走不远的江赢。
江渠自知不能在酆都闹事,一下子又僵持了起来。
有识趣的鬼差朝着一旁御剑的孟章作揖道:“大人,崔府君有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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