箸没必要的敌意反而增加了孟章的占有欲。湖心府邸也就一小段距离,孟章却一丝不苟的叫骊站在后头,借口说是他好御剑。其实是想让在后头灵力驱使小舟的箸看到。
骊说:“你就不要这么儿戏了。”
“儿戏?”孟章不爽极了,“他都要当着我面抢走你,这可不是儿戏。”说罢加快了速度。骊叹气,很是无奈。
孟章听到了骊在后头长吁短叹,醋意加了量,委屈道:“我怕你被抢走……”
骊不止一次表示过自己对箸没有那个意思,但是箸全盘当做没看到,这也是骊想去凡间不回家的原因之一,一点都没有回家的诱惑。
两人靠得很近,骊轻而易举地伸手就可以环上孟章的腰,他知道箸在后面看得到,于是上手很珍重地抱住了孟章,像是安慰狗崽子不要生气:“我永远是阿沉的。”
大狗听到这句话,开心地摇起了尾巴。
箸看到了,很明确的看到了,心也很明确的沉了下去。什么啊,谣言竟然不是空穴来风,他纳闷的垂着头,摇舟到了岸边。
一只小地精钻出地面,骊的封印已经解开,他们现在可以随心所欲地造谣。小小精灵拉住箸的衣角:“箸大人,你听我说,你听我说。”
他着急的样子,像是要传送什么边疆战报。
箸蹲下身子,有气无力的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说吧,什么事。”
“箸大人,你可以这样……”小地精遵守着主人教给他的语术,一字不漏地说给箸听。
正午的金乌异常的耀眼,照在两灵的头顶,可是照不透地精的心思。湖面波光粼粼,同样也很刺目,看不了几回就黑了眼睛。箸听完小地精的说辞,猛地站起身呵斥道:“是谁告诉你这样恶毒的手法!我虽然不是什么大善人,但还分得清楚善恶,你……滚吧!”
小地精笑着脸,小手摩挲着,装出不安的表情:“可是箸大人犹豫什么?”小小黑黑又无瞳孔的眼睛透出不属于良善地精的光,诡异又迷幻。
“我哪里犹豫了?”箸拂袖掩饰那一瞬的动摇。
“大人不这样会后悔的。”小地精的话像蛊惑人心的迷药,“难道大人想骊大人被别人抢走吗?大人忍心吗?”
直到洄出门喊箸,他的思绪才被叫唤声拉回。冒了一身的鸡皮疙瘩不说,他从未想过地精能引诱自己的思维,但眼下地精早就跑了,只剩一团虚无。
“怎么了?”洄问,“莲子粥刚刚做好不吃就可惜了。”
“我没事,这来了。”
那团虚无散的极快。
府中正院的大堂木门敞开,洄正在向骊转述这些年发生的事情。这本来是箸的工作,箸作为控制中枢的地精理应是他的本分。可是他现在一副病怏怏的表情,实在是不好交代。
孟章倒是落得自在清闲,跑到外面院子里瞎逛悠。
正院前的空地,中央种有一株老槐树,长的高大茂盛。但可惜了,夏末才是她的花期。有言古人喜植槐树,认其为祥瑞的象征,槐树叶子又能煎茶,槐花入白面也是百姓家常的一道菜。眼前的这株正好长在了湖心岛的中央位置,不偏不倚,踱步走到槐树之下,如此大的树木扎根在灵气茂盛之地,竟然没有生养出地精,颇有些奇怪。
树皮像是一曲历史的豪放,曲中的鼓点有着水的声音,可流露出来的是坚韧的刀锋。槐树粗糙的枝干横行在院中,树下有石凳石桌,落起三两片青叶,石桌旁倚着一把笤帚,等天到了夏末花开一地,才是真正的好风景。
孟章坐在石凳上,合眼想着。
燥热的风吹拂,从侧廊里走来一个婢女,手里端着莲子粥,她见着了孟章在庭院处眼神闪出一丝差异,又马上隐去。
“神君,莲子粥好了。”
“嗯。”孟章答应着,他倚树坐于石凳之上颇为惬意,一时半会还不怎么想动。
屋里洄将事情大致说完,端起莲子粥给箸:“拿着。”
箸像是条落了水的狗,丧丧地接过。
下午无事,骊带着孟章去了自己的院子,一路来没见着什么婢子侍卫,很是清净。有些个杂草茂盛在路边,像是乡野田间的道,照上阳光,只留有心人慢慢地走。
孟章从人间就生长在这样的环境里,光脚丫子,只穿一件素布衫,有条件的时候会有一顶草帽,没有就只能任由太阳晒着。
“杂草过膝了。”他漫不经心的道出一句。
“随它们长吧。”
依旧是那一对联在的小院大门上,与之前不同的是,孟章不再是远远望一眼,然后落魄的离开。他现在受了主人的邀请,一副名正言顺的表情进了院子。
果不其然,外面的杂草只是过膝,里面的已经到了腰间,小路更别说,没在绿意之中,想起那句香山居士的“乱花渐欲迷人眼,浅草才能没马蹄。”此处绿意没有乱花,只有柔软的杂草。
孟章伸手拂过,一只瓢虫飞到他的指尖。
“这里的草也不管吗?”
“只把路留出来,其余的随它吧。”骊推开屋子的门,屋门前的檐廊,细小的地砖缝隙间开出一朵白花,他随心回道,“草木肆意的长才是最美的。”
爬山虎抢着占领着半个屋檐,丝丝垂钓。
午后,两人有的没的搭上一句话,其余的时间都在整理落灰的物件,骊走之前嘱咐了不用洄和箸打扫,十五年真就一次没来。厚灰积的到处都是,像是重启没有生机的锁,两人忙了一下午,才有空喝茶。
收拾好后的正屋,正对面挂了一幅画,画着岁朝清供,下面的深蓝色瓷瓶栽了两只青竹,看着就很雅静。
入夜了,吃过晚饭,孟章没打算回绕云府,他的意思骊也知道,干脆当做了心照不宣,不相问候。
他们像是远居深山的老夫老妻,漫步在府邸的小道上,星空正在绘图,编织出梦境。
走着走着,不远处骊听到了奇怪的声音,此处偏远,一般不会有人常来,他转头看向孟章:“你听到了吗?”
孟章愣了愣,想起白日里那个神色诡异的婢子,言道:“不知是何人。”
孟章不熟悉箸的声音当然不知道是谁,但骊知道,唯独今天箸自己也解释过,他是竹子精晚上才是他修炼的时间。
眼下不去修习,来这偏僻之地作甚?
骊疑虑了一会开口:“是箸的声音。”
“嗯,去看看?”孟章伸手撩开了骊发上的翠叶,顺着骊的意思走向声音的源头。
听到嘶嘶低语如鬼魅:“虚无之处,虚无之处……”
在不远处箸独身站在草丛之间,头顶的弯月和湖面的水波,衬着人的落寞。
孟章心想难不成是白天的事情打击地这么重?
夜暗,草地高,一不小心踩到了干枯的树枝,响声极其明显的叫醒了朝着岸边走去的人儿。
“谁?我……怎么在这里。”箸看着面前的湖水,他的记忆还停留在那一碗莲子粥上,怎么下午的事情和现在所发生的竟然一概不知。
后面草丛里的两人,惊讶于箸的动作,因为刚才草木的遮挡没有看清前方是否真是箸,走近了路程透过白墙的小窗,当下看得一览无遗。
箸的肩上像是压了什么东西,他驮着背,挪着步,停留在岸边,离平静的湖面只差一步。
“阿沉你看到了吗,箸的肩上有只地精?”骊指了指远处的箸,箸的右肩极其夸张的耸拉着,与左肩不同,这样的一高一低像是戏班子里的专逗人笑的丑角。
“他这是要……”孟章还没有说完,箸一个猛地转身直勾勾地盯着两人笑:“不能光明磊落一点吗?”
两人面面相觑,先后走出白墙。
“恰巧散步路过。”骊没有将目光移到箸肩上的地精,反而真像一副在解释的面孔。
“此处这么偏僻,哪里有路可走。”箸问。
“那你又为何在此处?”
箸愣了愣,他良久说不上话来,殊不知孟章已经布下结界,那肩头的地精有所察觉,它机械地转过头,一头咬住了箸的脖颈,鲜血喷涌出来,浇湿了衣襟。
“呃!”箸立马捂住伤口,一脸不可思议,“怎么回事?”
孟章趁机捆上法阵锁住地精,将地精困于空中的法阵,箸这才看到了空中的地精,那只能引诱人心的小东西,蛊惑了他一下午。
孟章看着手上被控制的地精,转头问箸:“你脖子上止血了没?”
“止住了,就是有点头晕,嘶。”箸用灵力止了血,眼前一片漆黑,又忽然头晕目眩,要是换做以前他一定朝着旁边的骊靠过去,今昔不同往日,名花有主,那位主主刚刚还救了他一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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