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两日的相处中,荀蓉并非真的养伤。她只是心中莫名贪恋与陆才瑾共处的时光,虽一时理不清这般情愫缘何时起。
可方才见陆才瑾泪眼婆娑的模样,荀蓉那番维护之言却是发自肺腑。若真有人敢欺她,荀蓉绝不介意手中再添血色。
然而当听闻陆家要为她说亲,荀蓉心底蓦地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抗拒。这情绪翻涌间,终于令她恍然明了自己这段时日的反常从何而来。
与当初对李葳所谓的喜欢,或许更多是出于想从姜书梨手中将其夺来的执念,那份情感从未真正深刻过。可面对陆才瑾时却全然不同:初见她时,只觉凡间竟有如此天真好欺的女子;后来却在言谈间渐渐发觉她别有趣味;再到后来,即便存心利用,心底却终究不忍伤她分毫。
荀蓉忽地轻笑出声——原是这样,那丫头不知何时,早已悄无声息地走进了自己心里。
陆才瑾方才这一句质问,恰如明镜照影,霎时映清了荀蓉心底最深处的执念。
她是荀蓉,从不愿欺瞒自己的心意。即便知晓与凡人相恋将招致天罚,她也要定了陆才瑾。
她眸色幽沉,一言不发地凝视着陆才瑾,步步逼近。陆才瑾被她眼中暗涌的情绪所慑,不由向后退去,直至脊背抵上冰冷的墙面,退无可退。
你……你想做什么?” 见荀蓉不语,陆才瑾颤声道:“荀蓉,你别过来!我可是救过你的,你若敢……”
话音未落,荀蓉已伸手揽住她的腰际,将她带入怀中,深深吻了上去。
陆才瑾脑中轰然一片,整个人如遭电掣,竟是一时僵在原地。对方的气息铺天盖地涌来,温软唇瓣紧贴着她的,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她心跳如擂,呼吸紊乱,下意识地想要挣脱,却被揽得更紧。
荀蓉在吻我?!陆才瑾思绪混乱如潮,却又在下一刻被唇间的触感击得粉碎。仿佛有细微的电流从相接处窜开,一路延至四肢百骸,酥麻中带着令人心悸的悦动。
这陌生的触感竟让她不自觉地沉溺其中,仿佛坠入一片温软的云雾。就在荀蓉揽在她腰间的手缓缓上移时,陆才瑾骤然清醒过来,猛地挣脱她的怀抱,下意识抬手挥去——
“啪”的一声脆响,在寂静的内室中格外清晰。
荀蓉未曾料到她会动手,连陆才瑾自己也怔住了。“我……”她怔怔地看着自己的手,慌忙藏到身后。
荀蓉轻抚过微红的侧脸,注视着眼前慌乱的人儿,不怒反笑,再度逼近一步:“你不是想知道与我何干吗?这便是答案。”
————
成衣店内,姜书梨正细心为宋凝霜挑选年节新衣。
宋凝霜轻声道:“书梨,我衣裳还够穿,不必破费了。你若看到合心意的,我给你买下来便是。”
姜书梨指尖轻抚过那件浅水紫长衫上精致的缠枝绣纹,头也不抬地回道:“你翻来覆去穿的也不过那几件。后日便是新正,你们凡间不都讲究‘过年穿新衣’么?”
“我早已不在乎这些节日了。过与不过,于我而言并无分别,不过徒增一岁罢了。”
姜书梨动作一顿,抬眼望向她,轻轻握住她的手柔声道:“这怎会没有分别?凝儿,这是我与你共度的第一个新正。辞旧迎新,正好比你抛却过往,迎接新的开始。而你的将来,我也会一直在。”
宋凝霜凝望着姜书梨,连日来的沉郁,终是在眼底漾开一抹温柔笑意,轻声道:“那书梨,你可要牢牢牵住我。从今往后的每一日,你都要在我身边。”
姜书梨微微一怔,随即唇角扬起明艳的笑痕,郑重应道:“好。”
姜书梨松开她的手,唤来掌柜,吩咐将那件浅水紫厚棉长衫取下让宋凝霜试穿。
“凝儿,去试试这件。”
“这颜色…会不会不太衬我?”宋凝霜仍有些迟疑。自打换上男装后,这般鲜亮明媚的色调,她已经许久未曾穿过了。
姜书梨轻推着她的肩向内间走去,笑道:“你且信我一回,试过便知。”
宋凝霜试穿完毕,长衫妥帖地裹住身形,既保暖又不失轻盈,衬得她愈发容光潋滟,神采清逸。
“书梨,你觉得…可还合适?”宋凝霜微垂眼帘,语气间仍带着几分不自信。
姜书梨眼中漾开惊艳的笑意,斩钉截铁道:“凝儿,你这一身走出来,任谁看了不当一句‘皎皎白玉郎,翩翩世无双’?”
宋凝霜被她夸得耳根微热,偏过头轻声道:“哪有你说得这般好……”
这时掌柜亦上前一步,含笑赞叹道:“这位娘子说得极是。郎君您穿上这一身,何止是合身——三分清逸,七分风流。这般品貌,只怕走在街上,连男子都要忍不住多看几眼呢!”
这话正正说进了姜书梨心坎里,她眉眼一弯,当即拍板:“掌柜的,就是它了。”
“好嘞!”
二人刚回到宋院,正低声说笑间,却见一道熟悉的身影静立门外——竟是陆才笙。
“阿笙?”宋凝霜微微一怔,话音里带着几分意外。
自那日从陆才瑾口中听得她们二人之事,陆才笙心中便如堵了一块巨石,一连几日,犹自恍惚,仍存几分不敢置信。
直至此刻,亲眼见她们并肩而来衣袂相拂,望见宋凝霜眉眼间那从未有过的、如春水初融般的真切笑意——他终于不能再骗自己。
原来这一切,都是真的。
陆才笙的目光在姜书梨身上轻轻一顿,随即淡淡颔首,声音低沉:“安儿。”
“你怎么来了?”宋凝霜迎上前一步。
陆才笙沉默片刻,目光微沉:“我有要事,需与你单独一谈。”
宋凝霜微微一怔,还未开口,姜书梨便主动接过话头,轻声道:“凝儿,东西交给我吧,我先进去收拾。”
宋凝霜颔首,将手中的东西递了过去,温声道:“好。”
清河桥边,流水潺潺。
宋凝霜望着陆才笙的侧影,轻声问道:“阿笙,到底出了什么事?”
陆才笙的目光仍落在河面上,声音低沉:“安儿,我们相识…有十年了吧。”
宋凝霜微微一笑:“是啊,整整十年了。”她语气温和,带着几分感慨,“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即便这些年你我并不常相见,可我总以为…这世上我最懂你。可直到如今我才发觉,原来我从未真正了解过你。”他声音渐沉,似压着千言万语。
宋凝霜察觉他话中有话,忍不住蹙眉: “阿笙,你到底怎么了?我不明白……”
陆才笙目光沉沉,凝了她许久,方才低声道:“安儿,你同我说句实话,你和姜书梨,究竟是什么关系?”
宋凝霜身形微顿,静默片刻,终是轻声反问道:“你……都知道了?”
见她如此反应,陆才笙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彻底熄灭。他语气陡然加重,几乎字字沉郁:“所以…这些都是真的?!”
“是。”
“你究竟清不清楚自己在做什么?”陆才笙胸中郁气翻涌,面上却仍竭力维持着沉稳与克制,唯有紧握的指节透出几分心绪。
宋凝霜眼睑低垂,唇抿如线。静默良久,她才缓缓抬眸,声音轻而清晰:“阿笙今日特地过来,便是为了质问我的么?”
“我……”陆才笙偏过头,声音低沉,“不是。”
宋凝霜目光沉静如水,缓缓说道:“阿笙,这些年我是如何一步步走来的,你比谁都清楚。我曾以为这辈子就那样麻木地、本本分分地过下去,什么情爱,什么悸动,都与我毫无干系。”她语气渐强,眼中如有星火燃起,“可我还是遇上了她。更未曾想过,竟会与她相知相许,情定此生。若你只因她是女子,便觉得惊世骇俗、世俗难容,那我今日便明明白白告诉你:不论她是男是女,我宋凝霜,认定了她!”
陆才笙心头一震,却仍强自镇定,目光微凛:“你们相识才多久,你当真了解她的全部?她到底是什么人?你可曾看得分明?”
宋凝霜蹙起眉头:“阿笙,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提醒你,有些人并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莫要轻易付尽信任。”
宋凝霜心头骤然一紧:难道…他已察觉梨儿是妖?
不,应当不会。她早已再三叮嘱小瑾,书梨的身份绝不可向外透露半分。小瑾向来守信,她相信她绝不会违背诺言。
她深吸一口气,目光清亮而坚定:“我信她。”
陆才笙向前一步,声音愈发低沉:“信她?可她瞒着你的事,你又真正知情多少?若她根本一直在骗你,若她实为不择手段、阴狠毒辣之辈,你今日这份信任,可还站得住脚?”
“她是什么人,什么身份,我比谁都清楚!”宋凝霜眸光如炬,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也明明白白告诉你,我就是爱她!”
“看来…你早就知道她的身份?”陆才笙见她如此固执,深陷情网难以自拔,心中愤然与痛惜交织,终是厉声道:“安儿,我最后劝你一句。是谁都可以,唯独她,绝对不行!你若执意不肯回头,待到他日天道难容、众生相斥之时,便是悔断肝肠,也来不及了!”
宋凝霜迎着他的视线,轻笑一声: “若天道不许,我便试着与这天争上一争;若众生相斥,我定会为她叛尽世人。哪怕前路是万丈深渊、魂飞魄散!只要能与她在一处,黄泉地府亦不足惧。这世间若无她相伴,纵然长生久视,也不过是孤寂残生,了无生趣!”
陆才笙面色铁青,目光如刀般狠狠剜向宋凝霜身后某处,随即骤然收回视线,终是拂袖怒斥:“你简直冥顽不灵!好自为之罢!”
说罢,他再不多言,拂袖转身,径自离去。
宋凝霜回到院中,四下不见姜书梨的身影。她脚步未停,转而走向内室,却见那人正静静坐在窗边,仿佛专候着她归来。
“你们谈完了?”姜书梨抬眸,起身相迎。
“嗯。”宋凝霜略作迟疑,眉间浮起一丝忧色,“书梨,阿笙他……恐怕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
姜书梨却只是淡然一笑:“知道便知道罢,无妨的。”
“你不担心?”
姜书梨唇角轻扬,伸手抚上她的脸颊,眸光温软:“有什么可担心的?只要凝儿信我、不惧我,便胜过世间万千。”
宋凝霜当即紧紧握住她的手,一字一句坚定道:“我自是永远信你。”
姜书梨闻言,眼中漾开盈盈水光,当即投入宋凝霜怀中,将她紧紧抱住,声音轻柔却满含深情:“凝儿,你待我这样好……叫我如何能不惜你。”
不知不觉,竟然一百章了!也快完结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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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情愫暗生欺雪魄,痴缠不畏逆天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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