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裴清于站在二楼的露台上，看到他由远及近地走过来，手指不自觉地痉挛一瞬，他来求证一件事。
——如果买家是陆时琛呢？
手背上的针孔早就结痂消失了，但如果那晚在山洞中只有三个人，谁会成为实验品不是显而易见吗？
十年来他一直把那晚的遇见当做意外，在此后的很长时间里他都在麻痹自己，一定是长大后的这场初遇不够完美，所以陆时琛才会那么勉强。
如果不是意外呢？如果自己也只是一只随用随丢的工具呢？如果陆时琛真的是买家，那么那天死者逃跑之后，他才是被临时拉来试药的人？
……刻意的标记，这段时间时时刻刻的见面是为了方便观察药效吧。
裴清于对于别人的包容，大多是一种事不关己的忽视，他和这个世界的联系不多，别人的议论和看法都与他无关。
但他在意陆时琛，过时的一见钟情，没有艺术家对缪斯女神那么浪漫，但陆时琛在过去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是他不可求的一场梦。
直到昨天他还是愿意把自己所有的最珍贵的东西送给他，从彭卡法尔到中统，再到谟刻星系，每次看向一央区的时候他都期望着能远远地看他一眼；而从克里昂边线死人堆里爬出来时，他心里想的是一定要再见他一面。
其实人家连订婚宴都没有参加，而是随便跟着徐历帆一群狐朋狗友飞去别的星球找乐子。
陆时琛看到他追过来，似乎找到了更好玩的事情，饶有兴致地问：“我没去订婚宴，你不生气？”
“我喜欢你，怎么会生你的气呢？”
陆时琛神色慌张地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再说了，这个出身卑贱的平民怎么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呢？
他在克里昂垂死挣扎想见他一面，那时候小菲尔德殿下应该在为莫名其妙的订婚对象而苦恼，巴不得他一辈子都回不来才好。
裴清于指尖泛白地握住栏杆，他太迟钝了，晚了十年才发现这些。
天壤地别的出身不是包容和让步就能弥补的。
陆滢留裴清于吃饭，餐桌上都是很常见的家常菜，还有一道鱼汤熬得浓白，但放了香菜还飘着几块姜片。
陆时琛对于他的到来表现出了恰如其分的不熟，反倒是陆然，她似乎对哥哥这个突然造访的好心同学很感兴趣，叽叽喳喳地把自己所有信息都全盘托出了。
当陆然说起她六岁时在救助站遇到一只小鸟时，陆时琛拨弄叉子，在桌子下若无其事地勾住裴清于的小腿，轻轻晃了一下。
裴清于目光偏了一瞬，陆时琛干脆悄悄握住他自然垂下的右手，十指相扣的时候，陆时琛嘴角噙上一抹不经查的笑意。
午餐后，陆然还想拉着裴清于一起做蛋糕，小姑娘还没正式发出邀请，就被陆时琛拎着走远了。
在陆时琛回来之前，陆滢在和他聊那本智能语言，她已经好久没再接触过这个领域了，但技能丝毫没有生疏。
她说陆时琛小时候很喜欢机甲，还常常跟着她去学校里玩，后来就不怎么喜欢了。
除了对绝对权利的掌控，陆时琛对任何事都没什么耐心。
陆滢很投机地跟裴清于介绍她收藏的一些机甲模型，有一架还没组装完成，一楼的固定通讯器响了起来。
裴清于走下楼梯，看到陆时琛抱臂懒散地斜靠在一间卧室门前，房间里没开灯，显得他整个人都有些暗，陆时琛眉眼漆黑，眼神中似有流光暗涌：“小裴长官，她在接通讯，你要进来等一会吗？”
裴清于愣了片刻，面色苍白，沉默地走向他。
房间里拉着窗帘，漆黑一片，房门刚一关上，陆时琛就握着他的小臂把人压在门板上，伸手按住他的后颈，低头亲了亲他的嘴角。
这种力度更像是蹭，裴清于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以为是陆时琛发现六象的事情终于要找自己算账了，从前陆时琛总会找他的麻烦，但不会太麻烦。
嗅到他身上残存的信息素的味道，陆时琛动作急切起来，低头含住他的唇瓣，热息覆下，一股清冽好闻的味道弥漫开，陆时琛对裴清于主动来找他这件事十分满意，连带着之前的不爽也一扫而光。
他的手掌内侧握着什么轻轻覆上裴清于腕上的手环，握紧的一瞬，一道稀碎的光芒在屏幕上闪过，很快就消失。
裴清于反应回来的时候，陆时琛手已经从他的衣摆探进，揉捏着他劲瘦的侧腰，那处似乎有一道淤青，被按压的时候格外痛。
他闷哼一声，陆时琛细密地吻着他的耳垂，低声道：“小声点，我妈就在隔壁。”
裴清于看着房间深处，几不可闻地嗯了一声。
这就“嗯”了，怎么这么听话？
陆时琛捧住他的脸，触感意外的软：“这几天不要再出来了，好好在家待着，过几天我去找你。”
“你找我做什么？”裴清于气息不稳地抬眼看他，这个问题他问过陆时琛很多遍，陆时琛不会浪费时间在没用的事情上，他一次次找借口见面就说明自己身上一定有他想要的，迟迟不出手是在找合适的时机。
光线昏暗的房间，吹进来的风都有绿荫的气息，楼上陆然拿着隔热手套呼叫陆滢，乱糟糟的，只有这里隔绝一切，是安静的。
这种禁秘感让陆时琛语气轻快不少：“我又不会赖上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陆时琛看到裴清于平淡的眉眼稍有泛红，又去握他的手：“手怎么这么凉？”
裴清于不想跟他谈论这个，垂下眼皮看到他袖口处翻出的纱布一角，那些人果然也没放过陆时琛，那晚在罗亚山的所有人都不会逃脱。
而陆时琛能若无其事地站在这里，足以说明，他并非孤立无援。
也并不是毫无准备。
陆时琛毫不掩饰地卷起袖口，纱布隐隐透出血迹。
“你受伤了？”
陆时琛一圈圈解开绷带，丢到桌上：“这几天你没和我在一起，被人偷袭了，你全责。”
裴清于看到他嘴角的梨涡闪现片刻，又抿了回去。
陆时琛翻出医药箱，轻挑眉梢：“帮我换药。”
裴清于转过身，走到他身边，深邃的蓝色眼睛像是遮了一层雾，他包扎的手法很娴熟，肌肉记忆打了个蝴蝶结，反应过来正要拆掉的时候，陆时琛一把把手缩回去了。
桌面上的终端叮一声，裴清于下意识地瞥了眼，新消息弹出：
【殿下，失踪人员名单已经发给您了，但六年前的病例大多意外损坏，要费……】
陆时琛不动声色地合上终端。
“哥！哥！”
陆然从二楼小跑着下来，隔着门板呼喊陆时琛，“你快出来！我烤好了！”
陆时琛轻皱了下眉：“走吧。”
在他转过身的瞬间，裴清于双指夹着刀片，不着痕迹地划了一截沾有血迹的绷带。
*
最后一丝光线被吞没，斑斓的星海闪烁在彭卡法尔的上空。
“晚上好，彭卡法尔市的听众们，欢迎收听晚间播报，今晚市区会有小雨，郊外中到大雨，出行请带好雨具……”
男主播清朗的声音回荡在公园的上空，裴清于坐在一条长椅上，无所事事地仰头看枝头即将坠落的花团，他的手边放着一叠精神力波动检测结果。
绷带上的死细胞不能检测出确切的精神值，却能绘制峰图。
在罗亚山事件后的第二天，受检者的精神力短暂地出现了较高的峰值。
陆时琛……
确实是那个全身而退的买家。
一架航空器飞速地滑过夜空，流星一般又消失在天际。
“嗡嗡”手环震动。
——消息来自WCN内部的系统通讯器。
有人已经忍不住要提前出手了。
裴清于抬腕，看清发件人编号是兰顿。
092837：【可以见一面吗？之前是我误会你，有些事我必须要当面跟你说。】
裴清于凝眸，似乎在思考这条讯息的可信度。
兰顿好像很急切，发了一堆证明自己没被泰尼斯监控的证据。
092837：【无论你的选择怎么样，我都会帮你。】
092837：【孙桓博士已经被叔叔申请留控了，自身难保，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孙桓已经被泰尼斯监视了？裴清于眉心蹙了蹙。
但兰顿为什么这么急迫要见他呢？
他不应该和自己叔叔站在一条战线吗？还是他因为那晚的事良心发现？
裴清于思索片刻，回复他：【一个小时后，加索滑雪场见。】
收起全息屏，裴清于从长椅上站起来，将那份检测单丢进回收箱。
公园里的广播还在继续，主播正在播报因突袭而暂停数年的南区建设计划：“……新南城区预计在427年建成，当年的袭击并没有击垮它，往日的余烬不会将这里掩埋，未来的繁华将在这里再次燃起，灭亡之路必定孕育着新生。”
灭亡之路必定孕育着新生……
广场上的灯接连亮起，出来散步的人群因为即将到来的雨讯纷纷离开，夜风吹过，摇摇欲坠的花苞落下。
下次再来，花就不会开了。
一边占便宜一边搞算计
小裴没什么爱好，是个铁血颜控，一见钟情其实是颜狗的沦陷，其实第一次见面更早（抱头跑）
关于颜控的讨论
小陆对徐历帆颜控锐评：这种很肤浅，等你长到我这个年纪balabala
对小裴：仙品（没话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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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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