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占地面积极大的加索滑雪场已经废弃多年，原本色彩鲜艳的设施现在已经发旧生锈，现在空无一人。
一阵夜风吹过，在破旧的钢架间发出空荡的回响。
裴清于拉上外套拉链，独步走进滑雪场。
兰顿似乎还没到，裴清于走到一棵棕榈树下，这里有一架木秋千，在风中摇摇晃晃，逐渐晃出残影。
基因改造高度消耗能量，他现在开始低血糖，最多半小时机体就会为了保证存活降低能量消耗，进入睡眠状态。
裴清于坐在秋千上，闭上眼睛，感受四周潜行的沙沙声——至少有八个人。
是早就埋伏在滑雪场内的。
他们在朝这里缓缓缩进，脚步很轻，证明没有重武器，WCN的军械都有帝国标志，通过伤口就能判断出来，如果是冷兵器的话，不仅可以防止人机联结被破坏，还可以嫁祸给突袭。
局势很明了，泰尼斯一定要让他死。
无论兰顿是否撒谎，这种情况都不可避免，WCN对内部的通讯监控严密得可怕，裴清于在回复消息时就知道会有这一步。
只是他还想赌一把，赌兰顿会不会来。
他希望兰顿来。
有人绕到他的背后，军匕出鞘的铮然声穿透耳膜，那人靠近的瞬间，裴清于转身，因为低血糖眼前场景一黑，靠着多年格斗本能绞紧秋千铁链，颈椎断裂的咔嚓声响起。
裴清于手刀敲中他手肘尺神经，另一只手稳稳接住脱出的匕首，反身向东南方向掷去，正中眉心，同时沉闷的倒地声响起。
出现了！
缺口，唯一的逃脱机会。
裴清于迟疑片刻，眼前的重影越来越多，埋伏在四周的身影疾风一般迅速近身。
缺口还在，只有三秒钟！
不能走……
兰顿还没有来。
有刀刃刺破空气，千钧一发之际，轻甲的引擎声动四周。
“裴清于！”兰顿的声音从轻甲上传来，“抓紧我。”
裴清于启唇动作一缓，唇角弯成一个轻微的弧度，显然这些人比他还要惊讶，在他们回神之前，裴清于拽着兰顿的手臂，跃上轻甲。
轻甲侧翼轻掠过树枝，继而向远处飞去。
*
兰顿开启自动驾驶，为裴清于倒了杯热水。
“抱歉，我没想到我还是被监听了。”他眼神闪躲，不敢直视裴清于。
这人撒谎的动作太明显了。
裴清于双手握住水杯，感受杯壁传来的温度，眼前还是阵阵发黑：“没关系，你能来就已经很好了。”
“处分的事情我已经查清楚了，是我错怪你了。”兰顿说的是他私下斗殴遭人举报被退学的事，“没想到，另有其人。”
裴清于像是格外感兴趣一样，手指在杯壁上摩挲一下：“是谁？”
“夏承凛。”兰顿又补充一句，“听说是E班。”
夏承凛，裴清于在心中默念了一遍，夏承凛和那个红毛积怨已久，没想到这少爷竟然还有点脑子，没有正面出手，这次算是歪打正着。
也算是帮了自己一个大忙。
“你说有事要找我，什么事？”裴清于抬眼，雾蓝色的眼睛从未有过的认真。
兰顿和他对视一眼，又移开视线，脊背绷得僵直。
泰尼斯只让他把人骗出来，后续甚至不用他出手，WCN会把这场暗杀做得不留痕迹。
但他掏出轻甲的瞬间，或许是愧疚，还是其他的东西，他觉得，这个人不该就这样死去。
罗亚山上裴清于不止一次救了他，还有今天明知道是陷阱，他也还是来了，是不是也说明，在裴清于心里，他们之间的关系没那么糟糕……
兰顿下定决心：“我送你离开WCN，你不要再回来了。”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泰尼斯叔叔在整个彭卡法尔通缉你，无论死活，”
兰顿想起那晚的场景，反问，“而且，你难道不想摆脱他吗？我是在帮你。”
“你为什么要帮我？”
“……”兰顿一时间说不出话，或许是因为内疚。
裴清于手肘搭在桌沿，他抬起下巴，姿态略显强硬：“谢谢，但不需要了，我有办法离开这里。”
“什么办法？刚才如果不是我，你就会死在这里，整个WCN都在追杀你。”兰顿语气急切，“行动失败后出逃，现在只要叔叔想，他可以往你身上安各种罪名，通敌、泄密、叛逃，再过不久，通缉令会发到整个三央区！到那个时候你连尸体都留不下！”
在过去众星捧月的十八年，他已经习惯把除自己以外的所有人放在劣势低智的地位，他这么恳切的想要帮助裴清于，没想到对方不仅看不清局势，反而违背他的意志。
这让他心烦不已。
“可这些我都没有做过，”裴清于放下水杯无力地申辩，他站起身眼前眩晕片刻：“孙桓会帮我的，西尔弗上校过不了多久也会回来，他们会相信我。”
“如果死无对证呢？”
感觉到自己被轻视的兰顿脱口而出，看到裴清于平淡的神情变了变，像是被唬住了，兰顿思索一瞬，把罗亚山的事也全盘托出，末了，道，“如果那晚没有遇到突袭，你不可能现在还好端端地站在这里，泰尼斯叔叔想要你死，但我只想要你的背景资料证据。”
裴清于讶然地看着他，不自觉地重复：“我的背景资料证据？”
他似乎迟钝起来，好一会才接上：“你想以我的身份调入中统？”
WCN不止彭卡法尔一个驻地，其他地方调员未必逊色，即使兰顿通过考试，也会在背调时被刷掉，但如果有一个长达六年的背景资料证据，一切都会变得不一样。
泰尼斯想借裴清于在WCN这些年的经验捏造一个假身份给兰顿，送他进入中统。
裴清于摇摇头，似乎并不觉得这种想法可行。
太天真了，兰顿心想，他还以为裴清于会和那些蠢货不一样，没想到他真的对于权势一无所知。
只要西尔弗上校不在，泰尼斯想要做什么都是轻而易举，不会有人敢忤逆！
兰顿摸着口袋：“你主动离开，或者我送你永远离开。”
裴清于眼前发黑，体力消耗到了极点，几乎看不清眼前的事物，右手暗暗抓住栏杆，支撑他即将站立不住的身体：“我要回WCN……”
“别傻了！孙桓博士已经因为你而死了。”兰顿站起身，走到他面前，面色狰狞道，“如果西尔弗上校真的要保你就不会被那点小事绊住——你不觉得这件事其实也是他的默许吗？！”
裴清于瞳孔微微放大，雾蓝色又深了一分，兰顿步步走近，手腕内侧有刀尖闪过寒芒。
“只要你离开彭卡法尔，一切都还有转机！”兰顿试图劝说他，语气激烈，二人距离再一步缩短，“你为什么不能按照我的计划来，我不会害你的！”
裴清于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前的一切都开始出现残影，他不顾一切地推开兰顿，怒声道：“太荒谬了，难道你们把中统和WCN当做是权利的玩具吗！我会把这件事告诉西尔弗上校的，让所有人都……”
这个动作却惹恼了他，兰顿反手钳住他的小臂，将人重重抵在轻甲的内壁上，袖中的短刀快而精准地刺入裴清于的胸口，穿透皮肤的那一瞬，刀身传来一股麻意，像是有电流淌过。
体力大量损耗致使思维混乱，刀尖没入胸口的那一瞬，裴清于甚至没有感觉到什么疼痛。
他抓紧兰顿的右臂，修长的眼睫难以置信地抬起，惨白的脸色没有一丝生气，像是一尊溅血的大理石雕像。
“现在，你没有选择的余地了。”兰顿情不自禁地长出一口气，嘴角略有抽搐，显然第一次做这种事，他也很紧张。
是你逼我的啊，我一直在给你机会的……
可是，他不死就会把所有的事都捅出去！那时候不仅是自己，连泰尼斯叔叔都会遭到牵连。
金属轻甲门应声划开，有猎猎夜风涌进来，几十米的高空，下面是铁青色的群山。
“是你逼我的。”兰顿拖着裴清于的小臂走到门前，直到最后一刻，裴清于还紧紧抓着他的右臂，力度之大，几乎要把布料撕裂。
兰顿看着他的眼睛，希望能从其中看到求饶和胆怯，好使自己好受些。
而在衣料崩裂的瞬间，他看到裴清于轻轻笑了一下，目光幽暗又清明，就像是利刃刺破了薄雾。
他们第一次在WCN的走廊中遇到，裴清于也是这样笑着对他说欢迎加入WCN。
接着那人就像一颗雨滴从轻甲上直坠向下。
会死吗？
兰顿手指不可避免地颤抖起来，跌跌撞撞扑到操纵台前，胡乱操作着放出追击光弹，伴随着爆炸轰鸣声郊外的芦苇丛瞬间成了一片火海，火舌贪婪地舔舐夜空，洁白的芦花初雪般四散，又转身沉入火焰。
赛涅勒幽清的光辉笼罩山林，有人从风中坠下，被落雪一般的灰烬吞没。
压伤的芦苇，将残的灯火，干燥的夜晚等待着一场大雨。
小裴：无关紧要的黑锅背就背了，要是能额外加些愧疚感那就更棒了。
兰顿：balabala
小裴（OS）：他台词好密，要饿死了（吐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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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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