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的前一周,陈恪暄的公司将举办年会,无论是为了定军心还是稳股价,他都是要去的。
如果是他之前的状况,大概是要方随哄骗加鼓励,再讲一些道理,譬如,你出现的话对公司的效益有好处,公司效益高了,分摊到你身上的钱就会变多,你可以买很多自己想要的东西。
如今的陈恪暄早就不会被这么幼稚的话敷衍,也许是因为接触到公司层面上的东西更多,虽然并没有重新接手公司业务,但已经理解了其中的运行规则。
“你和我一起去吗?待很久会无聊。”纪助理已经早早列好当天流程,陈恪暄只需要在最后抽取特等奖作为优秀员工的年终礼品。
“我今天要和方阳一起打扫屋子,到时候我们三个一起去那里过年。”方随当然是拒绝。
和陈恪暄的婚姻只是向内应对家族事务,他没有和陈恪暄一起出现在任何公开场合过,何况现在这种情况更加不适合。
“为什么不在家里过年?”陈恪暄问。
方随想了想说:“你不是不让方阳再到你的家里了吗?所以只能去别的地方啊。”
随着这段时间的相处,陈恪暄知道在不触及方随底线的情况下,可以随时表达自己的坏脾气,他可能会生气,但不会真的生气,可是对方阳恶言相向一定不行,她在方随的底线里。
陈恪暄立刻就没了话,临时改口很丢人,缄默不语也很丢人,他就这么静静地看了方随一会儿,把手里最后一颗红色绒球砸到他身上——他们正一起装饰整个房子。
方随弯腰捡起丢了回去,“不对称不好看。”
陈恪暄把红色绒球粘到了窗子的另一边。
第二天纪助理早早的过来,正赶上方随和陈恪暄在吃早饭,便跟着也蹭了一点,“今天早上出门赶得着急,随手拿了瓶营养液,开盖才发现过期了。”
如今陈恪暄每天上下班的接送都是由纪助理负责,一是不放心交给别人,二是陈恪暄虽然身体已经恢复,但仍旧作为限制行为能力责任人,无法进行自主驾驶。
喝了一口热热乎乎的汤,纪助理才说:“有早饭吃就是好,虽然不能提供什么能量,但就是舒服啊!”
方随一本正经地说:“多亏了陈恪暄努力工作挣钱,我们才可以每天吃到营养师做的饭菜。”
最初的餐食是方随出的钱,纪助理得知后立刻重新安排了固定人员供餐,工资从公司的账上走,也就是说,花的确实是陈恪暄的钱。
纪助理非常夸张地嗷了一声,本想严肃附和,但看到陈恪暄有些气急败坏又耳根发红的样子实在是没忍住笑:“哈哈,陈总辛苦,陈总辛苦。”
得到了陈恪暄的白眼一枚。
用餐结束,纪助理和陈恪暄一同离开,方随也收拾好东西去找方阳。
方阳在学校放假之后就一直住在自己的小窝,方随到的时候她还在闷头睡觉。
“赶紧起来,再睡脑袋都要睡扁了。”方随坐到床边桌的椅子上,“屋子里怎么乱七八糟的,行李箱还放在门口。”
方阳闭着眼睛含含糊糊地说:“太困了,我再睡一会儿。”
“那我自己先去,你醒了再去。”
方阳立刻睁开眼睛,随后开始哀嚎:“啊啊啊啊啊起来了起来了!”
方随把带来的金枪鱼奶酪三明治和树莓味营养液放到餐桌上,方阳洗漱完看到之后先是把营养液倒嘴里,然后才说:“这么麻烦,营养液就够了,总是吃饭很浪费时间的。”
方随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些不舒服,其实之前他自己也是这种心态,营养液可以高效提供能量,没必要浪费时间在一些高价食物上,直到陈恪暄失忆后,为了均衡饮食,调节脾胃,他开始了和陈恪暄的一日三餐,几乎忘记了之前自己的习惯,更忘记了之前爸爸妈妈还在的时候他们在餐桌前的谈笑时光。
“可是更好吃啊。”方随看着正狼吞虎咽的妹妹,“你能吃慢点吗?又没人催你。”
方阳这才反应过来,慢下来咀嚼,“忘了,前段时间每天一睁眼就是去抢图书馆,跟催命似的。”
“论文写得怎么样?”
“当然很好!我可是你的妹妹!”方阳和方随同是飞行器制造专业,方随是作为优秀毕业生毕业的,尽管最后没有从事相关行业,但照片和姓名至今挂在荣誉校友的墙面上。
“那我优秀的妹妹能斯文点吃吗?酱汁糊一脸了。”
方阳哼了一声,继续吃。
雷厉风行的女大学生虽然起得晚,但动作很麻利,从方随进门不到20分钟,就完成了穿衣洗漱吃早餐的全部流程。
回家的路上方阳坐在驾驶位上,她刚拿到驾驶证不久,所以行驶的速度很慢,好在她居住的小窝离家很近,20分钟的行程她开了40分钟就到了。
“哥,安全带我怎么打不开了。”方阳有点着急。
方随身手把搭扣拨开,卡槽按下去,“这样。”他知道方阳是有些紧张,因为他也一样。
当初为了配合方随上学,新家特意选了离大学城不远的位置,居住面积比以前的房子大了不少,庭院里种植的花草树木也比之前的更为丰富,如今只剩杂草枯木。
入户门的虹膜识别记录已经被删除,方随是用钥匙开的门,全程牵着方阳一同走进去。
比想象中的好,客厅说不上窗明几净,但应该是在归还他们之前简单找人打扫过,灰尘不多。
方阳伸了个懒腰,手握成拳朝着空气挥了几拳:“好了,要开始打扫了!”
不约而同的是,他们都没提让家政或是机器人过来清扫。
方随带来了很多清洁工具,方阳负责扫去浮尘,方随负责用拖布把地面拖干净。
两人各自干着自己的活,几乎一个上午快要过去,整个客厅才被打扫得干干净净。
兄妹俩分别瘫在两个沙发上沉默不语。
上次一起在这里待着是什么时候呢?
不知道多久,方阳才喊了声:“哥。”
方随看过去,方阳又不说话了,她看着头顶的天花板,脸上满是倦意。
方随走过去轻轻地抚着她的头顶:“我也想他们了。”
方阳终于流下了眼泪。
是积攒了非常非常久的眼泪,所以似乎怎么都流不完。
父母是在她上高三的时候离世的,她被瞒得死死的,每天乐乐呵呵上学,偶尔抱怨爸爸妈妈怎么还不回家,已经喝了好多天的营养液。
“还有方随!你干脆不要再做饭了,还不如喝营养液呢!”她这么对着哥哥发脾气。
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其实可能是在一个缠绵不绝的阴雨天。
那天她和朋友的游乐场之行因天气原因告吹,佯装的开心在踏进家门的那一刻就消失了。
妈妈和爸爸已经很久都没回来,连哥哥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大学论文这么难写吗?之前还说要和他报一个专业,现在看来还是算了。
好无聊啊。
方阳躺在沙发上听着电视节目的声音,她没有给朋友打通讯聊天,在一起一天了又联系,好像自己很可怜,她在朋友不时看向通讯器的时候主动告别,说自己要早点回家,不然家人等急了肯定会挨骂。
终于,她听到了门被打开的声音和熟悉的脚步声。
有一点点失望,因为是哥哥回来了。
她懒洋洋地坐起来往门口张望,打算盘问他这一天去干嘛了,结果看到了浑身被淋透的哥哥。
准备了几个小时的抱怨在这一刻统统被咽下,她讷讷地说:“哥,你怎么淋成这样,不会买把伞啊?”
正值暑天,雨也是热的,但方随的脸却白得吓人,方阳连鞋子都没穿,跑到楼上找到浴巾和温度计又跑下来,“方随,你怎么这么大年纪了还照顾不好自己?”
方随没有接过浴巾,用湿漉漉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方阳本该嫌弃躲开的,但不知道为什么,像是被他的眼神定住。
“今天晚上要不要吃牛排,这个应该不会太难吃。”
方阳不知道为什么松了一口气,把浴巾直接丢在了他身上,“赶紧去洗澡哇,我要吃两份!”
方阳仍然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在不久之后,她就得到了两个消息,父母去世,方随结婚,晴天霹雳。
她直接就崩溃了:“你是不是故意的?爸爸妈妈去世你就不想养我了,赶紧滚啊,我不想看到你,该死的方随!怎么死的人不是你!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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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怎么这么能哭?跟朱苓似的。”方随把浸湿的纸巾拿走,换了张新的盖上去。
方阳的眼睛哭得又红又肿,“谁和他一样,哭到要喝营养液,丢死人了。”
“你以为你现在满脸鼻涕眼泪的不丢人吗?”方随把带来的纸巾丢到她身上,“最后一包。”
方阳一边抽噎一边抱怨,“怎么连纸巾都舍不得带,是不是陈恪暄克扣你啊。”
方随从包里摸出一瓶矿泉水递过去,“你不是说过以后不和病人吵架吗?这句话有人身攻击的嫌疑。”
“谁跟他吵了?说说都不行?”方阳灌了几口水,“门口的指纹和虹膜录入是不是要重新搞一下,不然还要用钥匙好麻烦。”
方随看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说:“我先去,你把脸洗洗再出去。”
“哦。”
信息的录入需要有初始密码,方随站在门口试了好几个都不对,他努力地回想,讲几个数字组合重新排列,最后终于显示密码正确。
他先是录入了指纹信息,接着往后退了一小步,对着微型摄像头识别瞳孔。
虹膜结构复杂,需要录入的时间比较长,方随站了好一会儿还是没显示录入成功,便掀开器械盖检查是不是哪个零件出了故障,余光里出现了一个人影。
他转头,来人似乎没有认出他,正准备路过,只不过和他视线对上后才停顿了一下,语气散漫又平淡,带着纯粹又真诚的疑惑。
“方随?”朱苓说,“啊,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还在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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