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机器人被放下,欢快地跑向前方,陈恪暄和方阳两人沉默对望。
“方随在拆窗帘。”所以我才过来给你开门。
“哦。”
“进来吧。”
“哦。”
方阳往后退了一步,陈恪暄绕开她走在了前面。
已经很久没有见过陈恪暄,不知道是衣着打扮的变化还是因为别的什么,原先面对他的自在无拘变成了一种莫名的拘谨。
他变得比之前更好交流,更好说话,也似乎更难相处。
方阳见他上了楼,便自己一个人在客厅沙发待着。
其实会有一种自我领地被侵犯的感觉,但又能怎么样呢?此陈恪暄非彼陈恪暄,将不好的情绪转嫁给一个失忆的人是完全错误的,现在的陈恪暄和方随的联系是被失忆绑定的,等他恢复,关系自然会立刻解除,这么想着心里会舒服许多。
“过来一起贴春联。”
方阳听到的是没什么起伏,有些冷淡的声音,她抬起头。
陈恪暄靠在栏杆边静静地看着她,没有催促的意思,是一个等待回应的姿态。
方阳打了个激灵,悄悄地揉了揉手腕,热意才回归,“来了。”
她扶着栏杆上楼。
方随已经把窗帘拆卸下来丢进洗衣机,小机器人则是在每个房间乱窜,擦地除尘。
“陈恪暄,你来捏着这边,方阳,你稍稍离远一点,看贴得正不正。”方随已经将对联的背胶撕掉,将对联的上端两个角递给陈恪暄。
陈恪暄依旧穿着合体的西装衬衫,动作稍大便有些束缚感,他将西装扣解开正要脱掉,被方随制止,“这里的暖气和地暖都停了很久,只穿一件衬衫会冷。”
“我不冷。”但还是没有将西装外套脱下。
“再往上去一点,比门框高一点点就可以,”方随转头看向方阳,“正了吗?”
方阳:“下面再往左边一点点。上面往右边一点点。可以了。”
维持这个合作模式把所有的房间贴完,今天的任务差不多就结束了,只不过小机器人仍在忙碌,所以三人一同下楼休息等候。
原本自在熟悉的家多了陈恪暄,气氛变得尴尬,方阳这才想起来自己眼睛是肿的,想来肯定看起来很是狼狈,匆匆跑去洗手间打理。
客厅只剩下了方随和陈恪暄。
“你的衣服上怎么有道印子。”方随刚刚才发现。
陈恪暄离开家的时候穿的是一件厚绒大衣,身上的西装和衬衫应该是纪助理准备好的。
“带小机器人来的时候蹭上的。”
方随抽了张湿纸巾在上面蹭了几下,发现并不只是灰尘,还有一道微微陷下去的印子,这种面料很娇贵,估计是修复不好了。
“顺利吗?年会。”方随仍旧仔细地将灰尘全部擦去,最起码干净整洁是要保持的。
“还可以。”陈恪暄看着方随的头顶,发丝很软,像蓬松的云,让人很想摸上去,他也就真的这么做了。
“只是抽了个奖对吧。”
当然还有别的,一堆不认识的人试图前来逢迎,统统被纪助理拦住,但他的“家人”,纪助理却不能态度强硬。
于是他和他的二叔,堂哥,表弟,姑姑,母亲,共处一室待了很久。
真的,非常吵。
“嗯。”他将手轻轻地插.进柔软的发丝缓慢地拨着。
“陈恪暄?”
陈恪暄停下手上的动作。
“刚刚贴完对联你没洗手。”
方随已经擦完了灰尘,“你现在看看手上是不是红色的。”
陈恪暄张开手掌,果然,指腹泛着深深浅浅的红。
“去洗手。”
陈恪暄抓住他的手翻看,“你和我一起。”
方随同样张开五指比对,“我刚刚用湿纸巾擦过了,赶紧去,我把这边收拾一下咱们回家。”
陈恪暄没再坚持,按照方随的指引走到了洗手池旁,旁边的侧门突然打开,方阳从里面走了出来。
水依旧在流着,陈恪暄只是看了她一眼,接着继续认真地洗手,一点点把指腹的红揉搓掉。
方阳站在原地迟疑了几秒,走到旁边另一个洗手池打开水龙头,有些心不在焉地瞄着镜子里的陈恪暄。
头发被发胶固定住,额头露出,五官和面部轮廓更加明显,确实如旁人所说,俊美无俦,如果不是下一句多是加上一句对她哥哥的贬低,她是愿意承认的。
方随不让他把外套脱掉,于是他将衬衫解开了几颗扣,多了些闲适随意的风流,现在的陈恪暄似乎是幼稚和成熟的杂糅,让方阳有些恍惚。
视线就这样在方阳的出神中对接。
又迅速分开。
“你眼睛肿了。”是一句简单的阐述,但方阳莫名感到了问候的意味,她这才想起,其实关于陈恪暄也不仅仅只有不好的回忆。
搬家那天天气很热,来排队的小朋友很多,方随一边分放花种,一边讲解来年如何培育,院子里人多得几乎站不下。
大家的脸都热得红彤彤的,汗一茬茬往下冒,方阳被派去买冷饮,但附近的便利店存量告急,她只好跑去更远的那个,回来的时候太着急,直接扑倒在地,膝盖和小腿摔得鲜血淋漓。
离家还有好一段距离,她痛得几乎哭不出来了,因为多一个动作就会让伤口撕扯得更痛。
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斜歪在烈日下绝望地流着眼泪,期盼着能见到认识的人。
一辆自行车从她身边经过,她更绝望了。
是隔壁那个孤僻又古怪的邻居。
轮毂发出悠悠的声音,见死不救的人就这么离去。
方阳顾不上疼痛,哇哇大哭起来。
“喂。”
方阳睁开眼睛。
“再哭眼睛会肿。”
方阳皱了皱鼻子,觉得去而复返的陈恪暄好凶。
陈恪暄低头看了看她受伤的腿,弯腰托着她的后背,勾着腿弯处将她抱了起来。
方阳知道他在帮她,所以尽管她有点抗拒,并没有吭声。
他和哥哥差不多高,抱她的动作也和哥哥一样稳,一路上她都没有感受到伤口被压迫的疼痛,焦躁的太阳甚至带给她一种困乏的倦意。
被朱苓接过去的时候,她才反应过来已经到家了。
朱苓狗嘴吐不出象牙:“谁把你打成这样?是他吗!”
方阳晕晕乎乎地想,那他为什么会送我回来,你是不是傻啊?
冷饮被落在原地,估计化成了一滩糖水,院子里排队的人也各自领着东西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方随看出显然是陈恪暄好心带着受伤的妹妹回来,想要回馈,但手中已空无一物,还好角落里还有最后一朵栀子花,方随一边跑过去,一边回头喊:“等一下”
他将剩余的一朵栀子花摘下,阳光的曝晒使洁白多了一圈枯萎的黄,他有些心虚,但还是走到了陈恪暄的面前。
“抱歉啊,其他的分给别人了,只剩这朵……不太……”
陈恪暄接过去,走了。
没有道谢,也没有接受道谢。
朱苓在背后指指点点:“你跟他说话他又不理人的,傲慢死了。”
方随转过来反驳他:“你这么说话谁愿意理你?”
两人开始了专心致志的争吵,只有方阳看见陈恪暄在拐角处捏碎了那朵栀子花。
后来方阳也只记得陈恪暄捏碎了那朵栀子花。
证明了他的乖戾,孤僻,坏脾气,成为了所有她讨厌他的佐证之一。
-
“哦。被方随打的。”方阳信口胡诌,陈恪暄也显然没有相信,关掉水龙头直接走了。
方阳跟在后面,干完活的小机器人伸出机械钳递过来两瓶营养液,“劳作了一天辛苦了,请多多补充能量吧!”
“谢谢你——”方阳接过其中一瓶,和方随挤到同一个沙发上坐着,“它叫什么来着?”
方随仔细想了想,还真没有想出来。
两人不约而同看向陈恪暄,陈恪暄注视着两双有些相似的眼睛,突然产生了一些几不可察的负面情绪,他迅速压下,慢吞吞地说:“我失忆了。”
方阳鼓励他,“没关系,会好起来的,祝你早日康复!”
陈恪暄看了方随一眼,答了声哦,隔了会儿才补了句,“谢谢。”
没有名字的小机器人依旧在穿梭,红色绒球被它轻巧地挂在每一个角落。
方阳捏了捏哥哥的手掌,“等下带我去吃饭,我想吃多多的肉,多多的菜!”
方随把她垂落的发丝撩在耳后,没有立刻答应,而是先看向陈恪暄。
陈恪暄隐隐觉得他是在征求他的意见,但随之而来的就是不高兴。好像他一定会坏脾气地阻止一样。
方阳也看向他,“哦哦,算了,陈哥哥可能不想和我一起,我还是一个人回去喝凉冰冰的营养液吧。”
陈恪暄:“……”
方随轻轻地笑了,“那你求求你陈哥哥,问他能不能请咱们吃饭,今天他又去努力工作了,挣了很多的钱。”
方阳配合地眨着星星眼,方随则是温和地注视着陈恪暄的眼睛,尽管里面包含的全是不爽和怨气。
“你们两个,真的很讨厌。”
方随和方阳笑出了声音,陈恪暄看都没看他们,起身先行一步走到了外面。
温度很低,呼吸之间冒着寒气,然而附近的路建大多已经铺上了鲜艳的红色,大门的位置被粘上了喜庆的春联,红色绒球在风中滚来滚去,暖色似乎似乎抵消了冷意。
新的一年即将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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