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定剂的时效还没有完全过去,陈恪暄没有再如刚刚一般狂躁的举动,只是静静地睁着眼睛,看了方随一眼后便移开目光,盯着前面的桌子。
“你的易感期到了,等下苏医生会过来,现在是会有些难受的。”方随看向通讯器,苏医生已经到了。
苏医生站在门口,一边用袖口擦着额头的汗,一边说:“情况还好吧?”
方随将门打开,“注射了镇定剂,目前稳定。”
苏医生点点头,跟在方随后面一同进了客厅。
“方先生。”苏医生欲言又止,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其实在之前我就发现过您丈夫对抑制剂的滥用,生理结构的层面来看,这种情况可能对于AB家庭来说是正常的,尤其是像他这种信息素纯度较高的Alpha。”
“但……从身体健康的层面来说,长此以往下去很可能会严重损害到他的腺体功能,”苏医生尽量使用了委婉的词汇,“这次的话,我的建议是适当使用辅助信息素进行调节,可以适当缓解,接着尝试着逐步减少抑制剂的使用量。”
但说得隐晦他又怕方随没听懂,“就是较为匹配的Omega信息素溶剂。只是提供信息素层面的安抚作用。”
苏医生拿不太准方随的意思,事实上很多家庭接受不了这种辅助治疗——发情期或易感期时需要接受其他人的信息素进行安抚,否则只能忍受痛苦,这对于具有排他属性的婚姻关系而言无疑会造成龃龉。
本该是最为热烈的时期加入了无形的第三个人,难熬到底是因为什么消解,欢愉究竟因何而来,无法确认的情况下,解释变得多余且无用,仅感情也会逐渐掺上杂质,猜疑,妒忌甚至是憎恨。
而不使用辅助手段的话,深受折磨的那一方会在自己最脆弱的情况下放大自己的负面情绪,与之相对的是,为什么猜疑,为什么妒忌,为什么憎恨,为什么可以看着我痛苦,爱是否为真,不匹配的结合是否有坚持下去的意义。
信息素不够匹配的Alpha和Omega尚且会遇到这样的问题,更不必提Alpha和Beta。
这也是为何大多数的人愿意选择和自己匹配度高的人结合——甚至本来Alpha和Omega就会更容易对和自己信息素匹配高的人产生好感,信息素不是桎梏,而是指引。
“那麻烦您了。”方随说。
苏医生松了口气。
推开房门,凉彻的晨雾气息扑面而来,并不浓烈,反而是非常清澈好闻的味道,苏医生不禁想,不知道会有多少Omega仅凭味道便会为之倾倒,这么一看,这两人的结合着实有些可惜。
镇定剂的作用是延续性的,这会儿陈恪暄接着陷入了昏迷。
苏医生让方随从衣柜里找来一块毛毯,将来之前就准备好的Omega信息素溶剂倾洒到上面,盖到陈恪暄的身上,并给他做了简单的生理数据检测。
“据我所知他在失忆后持续了很久一段时间的信息素丧失状态,现在他恢复了但还没有稳定,你们同房的时候需要注意。”
方随垂下眼睫似乎是在思索,苏医生见多了这样的事情:“通感上来说只是气味而已,如果不考虑这么多的话,其实会更轻松。”而且你是Beta,闻不到的话造成的心理阻碍应该会更小。
只不过苏医生没这么说,毕竟这样好像更为伤人。
“只需要这样就可以了吗?”方随问,“除了Omega信息素溶剂,还有吗?”
苏医生略微沉思,答:“是我考虑不周,信息素尚未稳定的情况下,幅值可能会产生不可预知的波动,有可能很快度过,也有可能持续的时间会很长,是要考虑极端情况的。我多留下来一些信息素溶剂配合使用,抑制剂也可以注射,不过用量最好减半,逐步降低依赖性。”
“易感期是一年一次的对吧。”方随又问。
苏医生有些奇怪方随为什么会问这种问题:“对,大多会持续一周,这一周你可能会辛苦一些。”
方随沉默着点头,苏医生视线下移,犹豫要不要开口:“需要我帮你处理一下吗?”
方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没来得及换衣服,袖口位置沾着骇人的血迹,“不需要,谢谢。”
果然是回避的态度,苏医生尽管早已预料到,还是不禁在内心默默感叹豪门婚姻的不易,对于家暴也只能隐忍不提。
“那我先走了。”苏医生收拾好医疗箱,“没有什么太大的问题,注意腔体不要感染就好。”
方随将苏医生送走。
接着他先是回去将脏污的衣服放进洗衣机,然后站在淋浴下冲洗。汗液附在身体薄薄的一层,苏医生提到血迹,他才感受到身体的黏腻。
陈恪暄的力气很大,在方随触碰到他的手时,手腕被迅速折压,原本被烫伤的红肿变得更为刺痛,颈侧被嵌上浅浅的牙印,现在已经不疼了,但依旧有些烫,陌生的触感还在停留,连带着整条左臂都僵硬麻痹。
方随换好衣服走到镜子前,睡衣的领口很大,牙印变成了红红的肿,格外的明显,他伸手摸了上去,肌肤平滑,没有腺体的存在。
长久以来,他一直都认为自己可以顺利陪着陈恪暄到他恢复记忆,但现在他开始不确定了。仅仅是这个易感期他都不知道该如何渡过,Omega信息素溶剂只能起到辅助作用,如果失去效用该怎么办,继续给他注射抑制剂吗?还是说……给他找一个Omega。
方随迅速撤回自己荒谬的想法,太过逾矩,他没有这种介入的权利。
所以只能寄希望于信息素的不稳定而导致易感期缩短,而陈恪暄在下一次易感期到来之前恢复记忆,这便是最优解。
推开浴室的门,方随走到陈恪暄的床前。
可能是易感期来得太猛烈,几乎覆盖掉意识,陈恪暄到的是方随的房间,躺的也是方随的床。
方随把喷洒了Omega信息素溶剂的毛毯往上拉了一点点,微微掩住陈恪暄的口鼻。
不确定陈恪暄今晚会不会再度醒来,或是产生新的不适,方随决定同样待在这个房间。
他拉开椅子,坐到床尾放置的办公桌前。
通讯器上面多了很多条未读,方随逐条回复,停顿在朱苓发过来的一条长长的信息。
不管你信不信,我一点都不知道你家里的事。当初一直没有问,是因为我自己自卑又自负,觉得你们对不起我,没理由去联系你们,更不想知道任何关于你们的消息。
我后悔了。但我也想问问你,为什么不能跟我说呢,是因为觉得我并不是一个可以依靠的朋友吗?我知道你的顾忌,你觉得是为了我好,不想让我掺和进去,但朋友真的应该是这样的吗?尤其是知道你和陈恪暄结婚了之后,我真的非常非常难受。那时候你为什么不能告诉我呢,就算我再没用,好歹也能陪着你,还是说你觉得我遇到事了只会给你添乱呢?我爸我妈还有我都对不起你,我来处理,但是方随,你对不起我。
方随盯着信息看了很久,直到背后传来翻动的声音才回头。
陈恪暄醒了。
方随走过去摸了摸他的额头,镇定剂的余威还没有过去,热度依旧维持在较低水平,“舒服一点了吗?”
陈恪暄抓住他的手,攥得很紧。
方随看着他干涸的嘴唇,“给你倒杯水喝。”
陈恪暄像没听见一样,方随坐到床边,耐心地问他:“是不是还是有哪里不舒服?”
陈恪暄注视着他,突然就松开了手,轻描淡写地问:“你要结婚了吗?”
方随觉得这个问题非常莫名其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答,间断的沉默陈恪暄理解为了默认。
“之前你妹妹不是说,”陈恪暄的嗓音有些干哑,轻咳了一声,“你要找一个漂亮的Omega结婚吗?朱苓很难看。”
“生出来的孩子会很丑。”陈恪暄记得很清楚,“方阳肯定会很讨厌他,说不定还会吵架,你不要妹妹了吗?”
方随突然就听懂了,和当初结婚时方阳的态度一样,他怕自己被丢下。
“不会。”方随鼻子有些酸,几乎停滞了一秒才接着说下去,“我不会结婚的,也不会丢下你。”
然而陈恪暄不信:“他今天接了你的通讯器,说你没有时间接我的电话,得等他转达才行。”
方随立刻查了通讯记录,根据时间对上了,“当时我的手被烫到了,他去帮我拿通讯器,应该是那个时候接的。”
“你跟他一起吃饭是讨论结婚的事吗?”
“不是。”方随被绕进了自证的圈子,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详尽地跟他解释,“朋友之间的聚会,很久不见了。而且你和方阳都不在家,所以我才去。还有别人。”
陈恪暄没话了。
方随问他:“要不要喝水。”
陈恪暄说:“要喝冰箱里的气泡水,还要换个毯子,要飞行器里的那个。”
方随一一答应后离开。
陈恪暄迅速翻身起来,在方随的房间里面翻找。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翻找些什么,但他就是想要找到点什么东西,至于方随说的话,他一句都不信。
方随是惯犯,花言巧语张口就来,被骗了会很惨。
他在这个房间住过一晚,所以知道大概什么地方放着什么东西。
衣柜,飘窗,床头收纳箱,都被他一一打开翻找后归回原位,都是非常普通的东西,但持续的高热让他产生了一种莫名的直觉,这个房间里有他要找的东西。
他看向床尾的办公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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