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出了地牢，倪克斯带着米迦尔凯尔，各自骑上一匹马，离开了皇宫。
在所有路都被封死的如今，倪克斯能为艾凡做的最后一件事，就是收集民众的联名请愿了。
帝都别斯图的总面积大约在5000平方千米，由于这里不发展种植业和畜牧业，城区使用面积仅占3000平方千米左右。
坐马车在城区穿梭非常耗费时间，步行更不用说，所以倪克斯选择了骑马。
他们穿过中央区，直接来到了上城区。
倪克斯在公开审判场外收紧马绳，停了下来。
明天就是公开审判的日子，上城区作为审判地，已经基本做好了准备。
作为上层阶级和普通民众共同参与的场所，这座公开审判专用的审判场是露天的，皇室加派了骑士和侍卫驻守于此。临近城市的人们听闻此讯，有不少人赶来别斯图围观，为上城区旅店的生意带来一阵短暂的兴盛。城内的平民百姓们也动起脑筋，隐约能在守备人员的盲区，看见三两间简陋的小摊。
人们路过审判场，好奇地抬头观望审判台，乌压压地聚集了不少，仿佛在看什么有名的艺术品。用他们那见识有限的人生阅历，有说有笑地对即将展开的审判评头论足，多少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更有甚者，当场开了赌局，让人们猜测艾凡明日会不会被宣判死刑。
执勤的骑士和守卫们听见这些人的不敬言论，将他们或赶走或羁押，无一例外遭到了不小的反抗。
随后停下的米迦尔凯尔来到她身边，马匹和倪克斯的错了半个马身，问：“主人，怎么了？”
倪克斯：“这就是皇帝不惜牺牲一位皇子，也要保全的奥罗拉皇室的威严，真是有够讽刺的。看来我们今天也要无功而返了。”
米迦尔凯尔扫了一眼审判场，视线又重新落在倪克斯身上：“为什么这么说？”
倪克斯：“你看这里的布局和百姓们的反应。比起严肃的审判现场，反而更像是要举行什么庆典活动。虽然他们的商业头脑值得肯定，但同样也可以看出他们心中，并不具备对皇室和五皇子的敬意——否则怎么会做出如此轻浮的举动。”
米迦尔凯尔：“要惩罚他们吗？”
“不，现场管理并不是我们的职责。”倪克斯调转马头，最后回看了一眼审判场，“你要记住一点，米凯尔。”
“大多数时候，对心怀不敬之人施以惩罚，不会让他们臣服，只会让他们更加抵触。”
***
几分钟后，他们来到了上城区的一间美术馆。
这间美术馆的主人是一个平民商人，无论是和皇室下属的美术馆，还是和贵族们所拥有的美术馆相比，都没有任何优势。看上去既简朴又平凡，但却是整个帝都内平民来访比例最高的美术馆。
也是艾凡从去年起，就在计划举办画展的地方。
也许是因为工作日的原因，也许是因为现在时间尚早的原因，又也许是因为被公开审判所吸引，总之美术馆附近并没有多少人。
倪克斯翻身下马，来到美术馆的入口处，问那位呆住的工作人员：“你好，我听说五皇子的画展会在这里举办。”
过了许久，工作人员才在倪克斯略有不耐的眼神下回过神，结结巴巴道：“啊…啊……因、因为那个连环杀人案，画展已、已经取消了……”
倪克斯：艾凡作为艺术家的成就向来被大众所认可，这里的馆长也曾受到他不少帮助。在这里举办画展一是为了促进消费，二是为了提升平民们的文化素养。
现在发生了那种事，艾凡的风评受到了不小的影响。虽然门票相当便宜，但这种情况下举办画展，应该也不会有多少人再来看了。赚不到钱不说，场馆还有被偏激的民众攻击的风险。
原本是觉得会来画展的人，多少都还是对艾凡抱有好感，或态度中立的，现在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了。
倪克斯垂眸睨了一眼那低着头，不敢看自己的工作人员，略带不屑地移开了视线。
哪怕平日里受了艾凡再多照顾，但说到底，这里的馆长也是个生意人。
***
两人的下一个目的地，是位于上城区东侧的市场。
上城区是商业区，这里的街道干净整洁，大部分建筑都是正规的店铺，以及各类设施。店铺的所有者大多是皇室、贵族，或富有的平民。
但在上城区东侧，有几条专为普通百姓打造的街道，允许大家在资质达标的情况下，开设下城区常见的路边摊。
夜晚的上城区，大部分正规店铺关门后，这里就形成了整个帝都最干净卫生、治安良好的夜市。
而市场之所以得以开放，全都归功于艾凡的努力。不仅如此，他还成功为这里的商贩们，压低了摊位费和税收。
虽然是工作日的上午，市场内却依旧十分繁荣。
这里有着新鲜食材、妇女们手工制作的衣物，以及各式各样的生活用品。包装和材质也许不及正规商铺，但胜在价格实惠。
倪克斯名下的商铺，正巧有一间坐落在市场附近。
他们在商铺前下马，米迦尔凯尔在门外牵着马，倪克斯则进了商铺。
这是一间矿产加工店铺，因此店内基本都是男性员工。其中就有倪克斯和艾凡一起去贫民窟时，带回来的黑发小男孩格里菲斯。
格里菲斯看见倪克斯，立马跑了过来：“哟、公主殿下！来这里干什么啊？！”
一旁的老师傅见他如此没大没小，震惊又不安地斥道：“格里菲斯！怎么能这样跟公主殿下说话？！”
虽然从第一次见面起，格里菲斯的话就不少，但现在的他看上去更加朝气蓬勃，也更加自信，看来在这里适应得不错。
格里菲斯：“殿下都不在意，你管什么呀！”
老师傅边朝格里菲斯瞪眼，边打算起身行礼，倪克斯抬手制止了他：“我今天不是来视察的，不必行礼了，巴罗师傅。”
“是、是……”巴罗连连回道，“那殿下今天是来……？”
倪克斯：“我想替艾凡收集民众的联名请愿，上城区的市场是他促成的，所以就来了这里。但我不知道大家现在对艾凡，持什么样的态度，所以来问问你们，免得浪费时间。”
格里菲斯和巴罗对看一眼，耸了耸肩，说：“我建议您还是放弃吧。那个笨蛋皇子虽然让平民能够在这里摆摊，但贵族们时不时就会来这里找茬，所以他们对五皇子并没有多感激。现在出了那档子事，比起五皇子的处分，他们更关心以后这里还能不能继续经营、能的话归谁管、摊位费和税收怎么算。”
倪克斯顿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说：“看来民众对皇室的敌意和不安，比我想象中的还要深……”
格里菲斯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您还是多出来走访一下吧，那可不是一般的深！”
“我没有看错人，你确实很聪明。”倪克斯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地问，“那么…你们愿意替五皇子联名请愿吗？”
格里菲斯瑟缩了一下，抱着自己起了鸡皮疙瘩的胳膊搓了搓，说：“我才不要……”
倪克斯：“为什么？当时在贫民窟，可是他救了你。”
格里菲斯：“救我的是您，他是为了自我满足……”
倪克斯皱了皱眉，看向一旁的老师傅：“巴罗师傅和其他人呢？”
巴罗面露为难：“虽然我们很想帮殿下的忙，但五皇子于我们没有任何恩情……”
“我知道了，你们不必勉强自己。”倪克斯打断他的话，打算离开了，“那我就不打扰你们工作了。”
格里菲斯看了一眼店外牵着马的米迦尔凯尔，贼兮兮地笑着问：“外面那个家伙，是上次和你们一起去贫民窟的那个骑士吧？是你的情夫？”
巴罗：“…格里菲斯！”
倪克斯瞟了一眼店外，正对上米迦尔凯尔专注地看向自己的目光。
她没有正面回答：“你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的大，也不知道是不是好事。”
***
即便格里菲斯向倪克斯说明了市场的现状，但倪克斯依旧找到了管理这里的平民代表。
了解了情况后，代表带着她和米迦尔凯尔，挨家挨户走访了这里的商户。
倪克斯端出礼节性的笑容，尽量摆出亲民的态度，挨个和商户们解释：“我是十三公主倪克斯·林·奥罗拉。关于五皇子艾凡的处分，希望…能够得到大家的帮助，不知各位是否愿意在联名请愿上，盖章签名呢？”
“十、十三公主？你不是这次调查的负责人吗……”
“我们本来很希望这件事是假的，但你们都发了公开声明了，现在还收集什么联名请愿哦……”
“就是就是、皇室到底在搞什么鬼？是要通过这种办法包庇皇子吗，我们才不会上当呢……”
倪克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脸色还是渐渐暗了下来。
最终得到的签名，也只有寥寥几份而已。
她看着手中带着印泥按出的红色指纹和签名的文件，面色阴沉到看不出任何思绪。
这种向别人示好的做法，真是好多年都没用过了，却只拿到这么一点结果……
不仅效率低下，还吃力不讨好。
所以我才不喜欢干这种事。
倪克斯是一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不论穿越前还是穿越后，她都从不轻易向别人低头。
穿越前她虽然只是一个小游戏工作室的总监，但在行业里也算有一定的地位。只有在初入社会时，才曾向资本低头示好过，但那也只是表面上的服从。
穿越后身份如此尊贵，更是从未向人低头。
即便如此，她还是为了联名请愿，主动向从未说过话的、陌生的平民百姓们示好。
她并不是阶级思想，也不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只是对于向来有多种办法解决问题的她而言，这种为了他人向陌生人示好的举动，完全是一种低效且毫无意义的做法。
她拥有足够的能力击垮对手，没有人能让她屈服，她也从不需要采用这种方式。
所以这么做对倪克斯而言，无异于是一种自我牺牲。
这种感觉真的糟糕透了。
如果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才让倪克斯朝自己撒娇的皇帝，知道了今天的事，恐怕会气得将市场夷为平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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