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盛死前说过,姜烨是个疯的。
他看上去鲁莽无脑,未曾想有几分能力。刀剑无眼,在他手中却玲珑顺手,撩开了她的褙子。
他啧声道:“倒是没想到殿下有几分魄力。”
姜煐的环首刀束在腰侧,怕他看见怀中机密,微微侧身,徒手捉住了他的刀。她笑道:“有世子殿下在,本宫没甚么好怕的。”
不怕血、不怕污蔑、不怕两具浴血的尸身?
姜烨眯眼,锋利光芒从她身上一寸寸扫过:“你倒是恨极了姜令安,没半点眷恋了。”
他走到殿门,举起剑,想要一刀将姜煊捅死,姜煐冷脸制止道:“慢!”
一旁的侍卫们终于拔剑相向,剑头没有对准姜煐,而是团团围住姜烨。
姜烨环顾一圈,挑眉道:“你的人?还是裴颐之的人?”
“裴颐之啊……”他长叹一声,用略带埋怨的语气懒洋洋地规劝,好似真心为她着想,“妹妹怎么不再考虑考虑呢,为何王甯死到临头都要毒死他?裴颐之此人,手握兵权,位极人臣,是乃民心所向。我真好奇啊,好妹妹,你怎敢放这么一个人在自己身边?这是养虎为患呐。何不依着皇后心思,让他死了算了。”
末了,他用剑柄拍拍姜煊的脸,露齿笑道:“他和这个不一样,这个是废物,养多久都是废物。”
姜煐道:“裴颐之既是忠臣,不可杀。”
“啧。”姜烨将剑牢牢握住手中:“那便杀太子助兴,好叫他将江山拱手而让。”
上一世,她将弑君之罪安在了姜煊身上,让他背负骂名而死。
他纵然懦弱无力,可姜煊终究不曾伤害过她。
姜煐道:“太子年幼,不必杀。”
“好一个不可杀、不必杀……”他闻言挽了个剑花,恍然大悟道:“妹妹在我面前话说的这么好听,又是恭维,又是自贬,又说囚了裴颐之,又说出宫要自由……哼,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原来妹妹想要当那只黄雀啊。”
姜煐眸中含光,见他眼底缭绕嗜血之意,面露癫狂之色,以静制动,抿唇不语。
“妹妹不承认?还是心软了啊?这可不行。”姜烨吹了声口哨,眼眸寒光如刺刀,“若我一定要杀他呢?”
说时迟,那时快,他手中剑无情地没入姜煊腰腹,抽出一条潋滟的血光。侍卫持刀而上,电光火石之间,他抓着姜煊的发髻将他拎在半空,剑横在他的脖颈上。
粘稠的血不断从雪亮剑身滑落,姜煊已然醒来,却吓得不敢动弹,两只惊恐的眼睛朝姜煐求救,涕泗横流。
爹爹阿娘都死了,他只剩阿姐了!
他颤颤巍巍开口道:“姐……阿姐……”
“姜煐,装什么心善,”姜烨收了张狂笑意,“真叫人恶心。你在涴清面前也这般慈悲心肠吗?”
姜煊的抽泣声和满殿的血腥臭气凝在一起,显得格外荒诞可笑。侍卫不敢动作,皆听姜煐吩咐。
姜烨竟是为了梁晗?
她默了默,觉得好笑,道:“姜烨,当年本宫救涴清之时,你在哪里?”
她并非有意惹怒他,但她忍不住对他表示轻蔑:“涴清为何离你而去?你瞧不起我这个草包帝姬,瞧不起你父亲强势,瞧不起裴颐之,可你做了甚么?除了贪恋她的美色,在她面前享受上位者的快乐外,你又帮过她什么?”
“当初人人皆说你失忆,裴颐之也说你失忆,可我看妹妹全然没失忆,记忆好得很。”姜烨搁在姜煊脖子上的剑又逼近几分,姜煊娇生惯养的脖颈上渗出鲜血,抽泣抽得差点死过去。姜烨眯眸道:“当初是你载着涴清离开千山围场,怎可能一无所知?是你杀了涴清,还是裴颐之,抑或是……你二人狼狈为奸,至今仍暗中苟合?”
当场呼吸声都静止了,无一人回答。
“说!”
姜煐沉声道:“你应当知晓,涴清死在雍亲王的怀中。本宫和裴颐之……”
姜煊咽了咽口水。
她道:“本宫与裴颐之并无私情。”
姜烨显然不相信,长笑一声:“并无私情?整个大景宫人人都知你和裴颐之私相授受!姜煐,你从头到尾无一句真话,让我怎么信你!”
“本宫与涴清乃闺中密友,本宫从无害她之心!”姜煐缓缓扬笑道:“既然你心中早有答案,本宫说什么都于事无补。只是,裴颐之和姜煊无干,不管你是否有意于皇位,多一位良臣辅佐江山,有何不可?再者,姜煊年纪尚幼,无心皇位,更与涴清无关,何必赶尽杀绝?”
姜烨听闻而发笑,闷闷沉沉的笑声,如同无有韵律的闷雷声,让人捉摸不透。
她沉静面容不显山露水,姜烨隼鹰般的视线打量着她,对她道:“想他活,可以。你过来,代替他。”
姜煊小脸煞白,登时痴痴望着她。
在他满含希冀的目光下,姜煐沉吟片刻,冷静从容地说道:
“放了他,我答应你。”
-
五月将过,晚春最后几场雨仍旧不饶人。
偌大的福宁殿外电闪雷鸣,闷蒸着,终于下起雨。
姜烨的马儿如闪电过云层,飞驰在大景宫中轴线主道上。
“开——门——”
随着小黄门一声急促呐喊,大景宫敞开了一个口子,骏马冲破雨帘,晃开烛火,拉出长长一条雨线,朝更远处奔驰而去。
守城门的小黄门道:“世子大人今日怎的这么晚还在宫内?”
另一个小黄门摇摇头:“听说陛下今夜喊人去福宁殿呢。”
“马上是不是坐了个女人?”
“管你呢,你都没□□了还管女人的事,赶紧关门!”
时隔多年,姜煐迎着暮春夜雨,再一次来到城外。
雨水跳在她面庞上,充满快活的力量。只可惜她的双手并不自由。
姜烨从背后掐住她的脖颈将她压在马背上,惊翻平民商铺,将她带到郊野外一处宅子里。他翻身下马,掐住她的腰,将她带下来,忽而哂笑道:“姜煐,你知不知你身上有股子气味。”
姜煐心下一沉。
他目光灼灼道:“有股子令人恶心的兰花味,大雨洗都洗不掉。”
他扛着她往宅子里,里头黑灯瞎火,只有一个哑女打着手势迎他进去。回廊七扭八歪,道路漫长,姜煐从福宁殿出来时从没想到会是现在这个样子。
不知静芽有没有及时去寻裴颐之。
不知王甯所说是否为真?
不知裴颐之他是否安好。
不知道他现在……
夜雨下个没完没了,他们二人浑身湿透,姜烨却完全没有换衣裳的打算。
回廊走到底,哑女悄然退去,姜煐霎时被扔到满是腥味的泥土地,裹了一层泥巴。
院落亭宇中摆着一樽棺木,姜煐对此太过熟悉,不由心脏颤动。
棺木旁还摆着做法事的高台,外置两架三足铜雁足灯,前方放置黄釉龙柄碗一枚,留有雨水。三名道士坐于蒲团上,在风雨雷电中念念有词。
姜烨将她拎起来,撕了宫装外裳,将她绑在高台上。她本就双手被缚住,无法动弹,脸上雨珠滚落,得了清明视线之后,看见棺木中躺着的是面目全非的腐臭遗骸。
那是……
梁晗。
不,是梁晗的尸身。
是姜煐这一世替她求来归于祖坟的棺木,是梁晗上一世的唯一夙愿。
他竟然将梁晗的墓挖出来,放在了这里?!
姜煐面色一白,气极道:“你当真挖了涴清的墓?”
姜烨:“本世子带她回来。”
念经声幽幽,姜煐气得太阳穴突突直跳:“回来,回到哪里去?你一意孤行,自私自利,根本不知晓涴清夙愿便是同她的家人在一起!”
“家人?”姜烨说,“我亦是她的家人。”
姜烨两眼冒火:“你不是,你什么都不是!”
姜烨笑了一声:“你倒是和裴颐之惊人相似,说的话如出一辙。我去墓中取陪葬衣冠时,他竟出现在那里修缮陵墓,是你的主意?”
姜煐盯着他:“是你伤的他。”
“是我。”他道,“能文不能武的言官,硬生生一动不动,任我刺了三剑。好妹妹,见着他伤了,该是心疼得不得了吧?你也听到姜令安那个老东西怎么说了,赐死雍亲王和裴颐之,我老子坏得紧,迟早有一天会死,至于裴颐之……怎么妹妹还嘴硬和他并无私情呢?是看不清他的真面目,还是心悦他,包庇他的罪行?”
他悄声说:“喜欢他长得好看,长于甜言蜜语啊?”
姜煐咬牙切齿,睨他一眼。
“我一直在想着,你们是什么时候勾搭上的。”他擦干净剑,玩儿似的将剑锋逐个搭在道士脑门上,道士们身体僵硬,闭眼念经不敢听,他走了一圈,倚在棺木前,深看着梁晗尸骨,悄声道,“是在玉清宫。想必那时你们便有了私情,否则我实在不明白,呵,一个身无爵位,本当奉国运的遗腹子如何会去往千山围场,又为何抱着你浑身浴血、失魂落魄,在涴清死后撇开干系。”
“你说你和涴清是闺中密友,可涴清实则恨极了你和姜令安。杀你、杀姜令安、杀姜煊,她都会高兴。她的夙愿不是死在祖坟,而是得知自己必定要死,无可奈何回到祖坟。本世子现在帮她完成夙愿。”
姜煐道:“你要杀我?”
“别害怕,好妹妹。”
姜烨亮出雪白剑身,诡秘说道:“这是我寻了好久才寻到的方子。裴颐之去陵墓时,我取了他的血。可还不够。取你之血,以命换命,想必足够了。”
剑身毫不留情地没入姜煐右手臂,一阵强烈的刺痛下,姜煐发觉手臂麻木到失去知觉。
他利落拔出的剑身,解开她手上的束带,拉住她的手腕浸泡在黄釉龙柄碗的雨水中,在三重经咒中笑得格外兴奋诡邪:“若是看见你死了,她活着也会高兴的……好妹妹。”
这真的是甜文,真的。
(严肃脸)真的,而且包he。我都想了好多好多甜甜片段了。
比如什么女帝宴会上对高冷小裴爱答不理,背后抱着小狗夫君说腿疼要揉揉,有些人就单膝跪下来让女帝踩,然后仰脸求名分和亲亲。
小裴:每天都求一求名分,总有一日能成吧。
煐宝:……目前还能忍。地下情怪刺激的。
小裴:可是整个大景宫都——
煐宝:(捂嘴)
小裴:这样下去我就要拿出武器来咯(小s语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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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换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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