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二十】

他埋在她的肩窝,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清冽的味道,像是雨后红枫大院的那棵大树,枝叶沥过水,冷冽地立在那。

许栗知推开他,说:“跟我回去吧。”

蓝正新叫的车已经等在路边,许栗知原路返回走到大路路口,林知恒默默跟在她身后,深夜的空气沉甸甸的,处处潮湿。

上了车,许栗知正好收到了蓝正新的信息:【你们没事吧?】

许栗知一手撑住车门,一手打字回复:【喝多了,把小猫家给拆了。还有六只,你买吗,三百一只。】

蓝正新:……

司机催促,关门前,许栗知抬眼看了天上的那弯月亮。

到红枫大院已经是后半夜,车门开后许栗知下来回头看,林知恒一手搭在车门边,一条腿杵在地上,似乎在犹豫。许栗知不给他机会,直接下车拽住他的胳膊给他拽出来。

这半年许栗知父母也搬出了红枫大院,老旧的房子空空荡荡,旧的家具都用塑料布罩好,许栗知扯掉塑料布,从柜子里头找药。

林知恒的嘴角的伤口在灯下有点碍眼。

许栗知问:“到底怎么弄的?”

林知恒懒散地站在门口望着她的背影,说:“摔得。”

许栗知:“你不说算了。”

她指了指沙发,让林知恒自己扯了塑料布坐好。

家里的药箱里还剩下一些开封过的药,其他的药父母应该都带走了,但还留了一瓶碘酒,她蹙眉,碘酒应该也能用。

拿着碘酒走到林知恒面前时,他已经将掀开的塑料膜卷了上去,太久没来人,一时间尘土飞扬,许栗知丢给他说:“自己擦。”

觊着这空当,许栗知去开电视,妈妈每个月给老房子交十块电费,电视还能打开,只是看不了电视台,只能看自己放的碟片。

她从下头的柜子里翻碟片。

居然都是恐怖片,许栗知抽出一张碟片,封皮一条蜿蜒的长蛇,还有几道模糊的倒吊人影。

就看这个了。

林知恒跟过来,在许栗知起身的时候,突然把一个四方小盒子塞进了她的兜里。

许栗知:“?”

手踹进兜里,四方的盒子,触感细腻,盒面试软的,四方的支撑应该是金面硬纸。

她心里有点拨动,掏出来一看,果然是某奢牌的项链,她喜欢很久,因为太贵一直没舍得买。

许栗知抬头:“……”

电视机忽然“砰”的一声,紧接着发出“滋滋滋滋”的声音,画面闪烁了几下,几条蛇影在深蓝色幕布中突然张开血盆大口,伴随着一声人类的低吼,影片开始播放——是一部老旧的电影,特效和剧情都很简单。

伴随着低吼和喊叫,许栗知说:“你算是贿赂我么?”

林知恒说:“不算。”

她垂下头:“阿恒,我有点害怕。”

害怕就这么一直下去没有回头路,到最后他什么都没了。一个骄傲的人,如果一无所有,她闭了闭眼,都不敢想那是个什么感觉。

林知恒说:“我赌我赢。”

许栗知:“你到底在赌什么?”

林知恒指了指电视:“还看么,再不看这人就要被蛇吃没了,脸挺帅的,你不看么?”

他不打算说的时候就是这样,许栗知只能把后头的话全都吞了。

……

后来没多久就像蓝正新说的那样,极光出台了新规则,所有试剂都上了名单,林知恒的这条财路被切断,他表面上看也似乎收手了,但蓝正新忽然辞了工作,说是要带妻子回老家县城,打拼了半辈子,现在实在没心气工作。

但许栗知总觉得不是。

蓝正新比起回去养老,更像是躲什么人。

……

思绪被拉回来,白术已经斟了一杯茶,斟茶前要洗茶杯,冲水,撒下茶粉。水咕噜噜发出声音,许栗知趁着这时间问白术:“你到底是为什么想到和我说这些?”

白术:“还一个原因,中了彩票,生活美满,想通了。”

许栗知问:“中了多少?”

她放下茶杯,比了个“三”。

许栗知:“三百万?”

白术翻了个白眼:“多了。”

许栗知:“三十万?”

白术:“也多了。”

许栗知脸上出现笑意:“三十块?”

白术:“……”

许栗知:“现在我心里舒服了。”

白术望着窗外那抹绿意:“我以前也不知道较什么劲儿,明明什么想要的都有了,但总觉得还能有更多,每天都不舒服。我前两天去医院体检,医生给我开了一堆舒肝的药,让我以后不能生气。”

许栗知静静听,看到白术又递了一杯茶过来,伸手接过。

“我做茶很厉害,你尝尝。”

许栗知把手里的杯子哒一声放在桌子上:“不尝,怕有毒。”

白术忍不住笑:“我是真不懂,他到底看上你什么了?”你们,我来极光没多久,就知道你们的事。”

许栗知说:“不奇怪,我们当初闹得实在太难看了。”

白术问:“那你还喜欢他么?他真不是故意的。”

许栗知想起了在红枫大院看恐怖片的那个晚上。两个人窝在沙发上,电视里的蛇吐着信子,她吓得脸色苍白,但较劲一样不说话。她觉得自己不该气,该生气的事林知恒的妈妈瑶女士,可瑶女士已经被气跑了。

她突然特别理解瑶女士,能不生气么,那么一根直直的高树,已经有长歪的意思。

可长歪了又怎么样。在一个血腥镜头伸过来时,她偏过头看他,侧脸的线条的流畅,那双眼认真地盯着电视屏幕。他长得太乖,做事时那双眼又习惯了认真,哪怕是看恐怖片,整个人也有种踏实可靠的沉静。

那一刻许栗知就知道完蛋了。

好像无论多歪好像都喜欢他。

想到这里,许栗知像是没劲儿,挺直的脊背也慢慢松懈:“你说人的意志怎么就控制不住思想。”

白术莫名其妙:“你累了?”

许栗知点点头:“你这里能午睡么?”

白术说:“那边有个床垫,就是有点硬,不过对你应该没事。”

许栗知起身走过去:“行,我先睡会儿,你别弄出太大动静啊,不然打你。”

白术:“……”

……

一觉睡过去,外头已经暮色四合,那抹绿消失在浓黑的夜色中,化成了深深的轮廓。许栗知起来,房间里已经空无一人,房卡放在了案几上,用过的茶杯都被刷干净整齐地放在案几上。

白术留下了一个时间,大概是一周后房间到期。

她把手搭在额头上,最近事多,不知道是不是刚睡醒的原因,心脏跳得很快,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她掏出手机。账号不知道被老马用手什么手段回收了,许栗知登录不上徐,只能用小号去看,发现烟兰的事情果然还在发酵,她也被拉下来了水,老马把她评论给关了。

老马还真是铁了心要捞他——

此时此刻——

老马看着林知恒那笔打在账户上的钱,连连叹息,“是,我打心底比谁都想救她,说句难听的,她算我初代摇钱树,谁会和摇钱树过不去。”

“更何况,她还是我共同战斗的战友。”老马群情激动,“但我能怎么办,你告诉我,我能怎么办?”他拍着大腿,气得冒烟。

今早得了消息,谢慕远被召回了家,烟兰距离完蛋就差一口气。

再换句话说,谢慕远距离穷光蛋就差一口气。

许栗知那是螳臂当车,根本救不回来。她根本不知道对面是个什么庞然大物。

极光只是林知恒的幌子。

这才是真的大老板。

许栗知电话进来的时候,整个室内略微安静了几秒,老马颤颤巍巍点了接听,缓了口气,尽量谄媚和蔼地说:“出息了啊,荔枝。”

许栗知说:“谢慕远拉黑了我,你能联系到他么?”

老马哼了声:“你还担心他,来来来,你在哪儿,我去找你……”

许栗知说:“我在芝兰寺。”

老马有一瞬间无语:“你是该好好拜佛。”

他也不管几点,驱车赶到,许栗知披着外套从山上下来,鞋子上都是泥土,老马蹲在车边抽烟,等她上车,才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老马把她带到了安宁路那边的高地上,这地方还没施工完毕,但有个露天的看台,能像是站在山顶俯瞰山下一样,看前头低处的街区。

现在虽然是深夜,但街道大多都是夜场酒吧,此刻灯火通明,整条街道像是流动的金带,缓缓从两侧的黑暗中奔腾涌现。

扎眼的光泽落在视网膜上,要缓上一会。老马就指着那个地方说:“你平常忙得不了解外头的世界,我现在给你介绍介绍。”

“这地方以前叫老鼠巷,住的都是破落户,前些年来了个不露脸的大老板,把整条街的铺子都买下重新规划,都做成了酒吧,我手里好几个塌房的小年轻,都是在这个地方被我找到的,差点身败名裂。”

“我也是头些年才知道,这些个娱乐场所是多么厉害,像是野草,只需要一点火星,一个晚上,就能把这个地方变成不夜城。所以根本不需要大力宣传,一传十十传百,静悄悄的,突然之间,就能变成了这么繁华。”

露台的风凉凉的,迎面吹拂,许栗知知道老马话里有话。

“你被造谣那次我吃了亏,从此之后,我都和媒体、这种地方的老板打好招呼,给他们名册,让他们认认我手底下的人,好手下留情。”

“但我给到你照片时,他们负责人笑了一下,说谁不知道你,这里头有一半的人都看过你那部大爆剧。”

“我当时没多想,真觉得你厉害,可现在才知道……你在他们老板那里早就‘金榜题名’了。”

老马问:“你知道他们老板是谁么?”

许栗知愣愣的,等待老马缓缓着近乎叹息一样说出那个名字:“林知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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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载中唤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