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叮叮——！”
一阵尖锐得近乎凄厉的闹铃声，像三根冰冷的钢针，猛地刺入小W的耳膜深处。她如同溺水者般从混沌的睡梦中惊醒，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睁开酸胀沉重的眼皮，首先感受到的是全身散架般的疼痛，每一寸骨头、每一块肌肉都像是在抗议，仿佛昨夜不是睡了一觉，而是被无形的重物反复碾压过。
惨淡的晨光勉强穿透那面发黄、印着不明污渍的窗帘，在房间里投下模糊的光影。借着这光线，小W才真正看清了自己所处的这个“宿舍”。墙壁斑驳得厉害，大片大片的墙纸已经卷翘脱落，露出底下更深颜色的腻子。而最引人注目的，是靠近床头的那一整面墙——它显得异常的白，白得刺眼，与周围环境的破败格格不入，像是被人用最廉价的涂料匆匆忙忙地粉刷过，企图掩盖掉某些不愿让人看见的东西。那厚厚的涂料层下，似乎还有些凹凸不平的轮廓，引人遐思。
“真是见鬼了……”小W嘟囔着撑起身子，手肘处传来一阵钝痛，低头一看，昨晚摔倒时磕出的青紫淤痕更加明显了。她拖着疲惫的身体挪进狭小逼仄的卫生间，拧开水龙头，用冰得刺骨的自来水用力泼在脸上，试图驱散那盘踞不去的困倦与寒意。
她抬起头，目光无意间落在面前那面布满水渍和裂纹的镜子上，整个人猛地僵住——镜中的自己，锁骨下方，不知何时多了一道清晰的暗红色淤痕！那痕迹的形状极其诡异，边缘模糊，但中间部分却清晰地呈现出几道并拢的指印轮廓，就像……就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过！
她努力回想昨晚的噩梦，只记得一片冰冷的窒息感，难道....？
一股寒气瞬间从脚底窜上天灵盖。张哥那张阴恻恻的脸和那句“八点前打卡！”的警告适时地在脑海中炸响。小W顾不上细究这淤痕的来历，一种强烈的紧迫感攫住了她。她抓起桌上那半块硬得像石头一样的干面包，几乎是冲出了房门。
一楼大厅依旧昏暗阴冷，那台老式的指纹打卡机孤零零地立在入口处，像一尊沉默的黑色墓碑。小W快步跑到机器前，正准备伸手按指纹，目光却被打卡机上方的那个告示牌牢牢吸住了。
（上下班打卡请微笑）
鲜红的宋体在晨光中蠕动，最后一个“笑”字的捺笔，被刻意拖得极长，末端还带着一个不自然的钩翘，在小W的注视下，那笔画似乎还在微微蠕动，像极了一张正缓缓张开、露出森然利齿的血盆大口。
“神经病...”她对着摄像头挤出一个连自己都觉得僵硬扭曲的笑容。就在笑容成型的那一瞬间，闪光灯“啪”地亮起，一道惨白的光芒闪过。与此同时，小W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一片冰凉而坚硬的金属薄片，带着轻微的摩擦感，从她的脸颊皮肤上一划而过！
“滴——”
机械女声拖着长音，显示屏闪过一行小字：
运管部员工：XX（服从度：23% 体温：35.1℃）
刚踏进办公室门槛，一股比大厅更甚的刺骨寒意立刻顺着脊椎攀爬上来，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视线所及，每个工位上的同事都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提线木偶，身体坐得笔直，手指以完全相同的频率和幅度在键盘上敲击着。“噼里啪啦”的按键声此起彼伏，汇成一股单调、密集而令人心烦意乱的韵律，充满了整个空间，没有一丝杂音，也没有任何人交谈。
小W搓着冻得发麻的手臂，慌忙抓起搭在椅背上那件公司统一发放的猩红色工装外套套在身上。奇怪的是，当她把纽扣一路扣到脖颈下的第三颗时，那股萦绕不散的寒意竟真的消退了不少，身体渐渐恢复了一点暖意。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衣领内侧，那里缝着一个粗糙的标签，上面印着：（材质：65%聚酯纤维 35%□□），后面的字迹被人为地刮掉了，模糊不清。
她刚在工位坐下，正准备打开电脑，墙角那台老旧的针式打印机毫无征兆地再次剧烈震颤起来，发出类似病人临终前呛咳般的“咔咔”声。它疯狂地吐出一张白纸，纸上不再是完全的雪花点，而是布满了扭曲的、如同神经脉络般的乱码线条。小W鬼使神差地凑近了些，眯起眼睛仔细辨认，在那些杂乱无章的线条间隙里，似乎隐约能看到几个模糊的数字：2003.4.03……
“别碰！”张哥苍白的脸突然从显示器后探出，枯瘦的手指抢过纸张时，小W分明看到他的指甲缝里嵌着某种黑色纤维。碎纸机发出饥渴的吞咽声，而他镜片后的眼睛正以不自然的频率眨动：
“新来的，记住——”“在这里，好奇心会要命的。”张哥又恢复了平静的有些瘆人的声音“一会还有新人要来，你正好可以认识一下，她在安全部。”
就在这时，办公室那扇虚掩着的、掉漆严重的门，被人从外面轻轻敲响了。
所有人的敲键盘声，在这一刹那，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随即又立刻恢复了那令人窒息的整齐划一。
门口逆光站着一个姑娘，穿着一件明亮的鹅黄色连衣裙，像是灰暗世界里突然闯入的一抹暖阳。她周身被走廊里稍微亮堂点的光线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金边，与办公室里阴沉压抑的氛围形成了极其强烈的反差。
“大家好！我叫小李！”女孩笑得眉眼弯弯，声音清亮悦耳，像一颗石子投入死水，瞬间打破了办公室里那咒语般凝固的空气，“今天刚入职安全部，请多关照！”
小W不自觉地被这充满活力的笑容感染，紧绷的神经似乎也松弛了一瞬。她朝小李友好地点了点头。但她没有注意到，在办公室最阴暗的角落里，那只一直趴着假寐的边牧犬，不知何时已经抬起了头，一双原本温顺的棕色眼睛，此刻正泛着诡异的、如同红宝石般的嗜血光芒，死死地盯住了门口那个毫无防备的新来的女孩。
下午的巡查像场精心编排的木偶戏。当牛部长拖着沉重的步伐走进来时，所有键盘声瞬间同步。即使部长在询问同事们工作遇见的困难时她们也没有停下敲击键盘的手。小W虽然有些疑惑但也不敢停下敲击键盘的手。
部长低沉的语调在一片机械般敲击键盘的声音中响起：“压力真大啊，一天天的干的多，赚的少；连周末都在加班做东西。天天别甲方被乙方催，急死我了。”的时候旁边的霞姐好像听到了某种指令一般，迅速附和道：“是啊是啊！您真是太辛苦了。”
小W机械地敲击着键盘，余光瞥见牛部长拍打张哥肩膀时，袖口露出截闪着金属光泽的手腕。他缓缓开口：“好好干啊，小张。你好好干我才能给你涨工资”。“好的，牛哥。我一定好好干，多干活，为公司尽心尽力。”张哥谄媚的回答像是提前编程好的。
牛哥终于满意的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运营部。在他转身离开的时候，后颈处的皮肤诡异地掀开，露出下面精密的齿轮结构。他低声的自语清晰地传来：“小张的服从度...67%...快了...”
夜色如墨，两个女孩的笑声在三楼走廊回荡。当她们踏上最后一级台阶时，小李突然惊呼：“看！”她的手电筒照亮了通往四楼的楼梯口——那块锈蚀的铁牌上，禁止去四楼及以上的字迹正在渗出新鲜的血液。
“咱们...咱们单位四楼以上不是什么都没有吗？”小李一脸难以置信的问道，她的声音甚至因为恐惧有些颤抖；小W耸耸肩，正准备说话时然听到四楼传来清晰的齿轮转动的声音。接着，两个人都是一怔。四楼有东西？几乎是同时，两个女孩心里都出现了一个疑问。
夜色黑凉，两个女孩都没有再说话；匆匆回到自己的屋子里，似乎只有屋子里的光明才能让她们得到少许安慰。直到夜里十点，小W听见楼上一阵异常的响动。
紧接着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小李：小W姐姐，你听到楼上的声音了吗？）
（小W：可能是野猫吧...）
她犹豫着删掉了已经打好的“我们明天就辞职。”
床头灯投下昏黄的光晕，将墙上的裂缝映照得如同张开的嘴。小W紧握着手机沉沉睡去，没注意到天花板上的通风口——那里面，一个微型摄像头正闪烁着红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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