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铭书这里盘桓了半个月,随着杨立言搬出来的时间越来越近,铭书心情也越来越好,钟原挑了个日子回了家。
车停下一刻不停往楼上去,路上堵,早上隐形眼镜没戴好,眼睛里像藏了睫毛,不敢揉,一直眨一直流眼泪。
还好电梯不忙,很快到9楼。
门一开,电梯外的人跟她同时愣住。
“你怎么在这里?”
“你怎么哭了?”
钟原不管惊愕的行阅川,也先掩下自己的惊讶,推开他往家门口走,她开门进去,行阅川也跟进去。
钟原先往卫生间去,他先打量了起来。
温馨的四居室,她一个人住,地方还挺宽敞。原木色的装修,东西不多都摆得整齐,还瞧见开着的房门,里面摆了健身器材。
她的头盔就搁在客厅的一张小几上。
这个人,上回使诈,故意停在7楼骗他。
没一会儿钟原从卫生间出来,换上了框架眼镜,一声舒服地喟叹,走到他跟前,手一摊:“行阅川,我的车钥匙呢?”
“刚刚怎么哭了?”
他关心她。
钟原摇摇头:“没哭,是隐形眼镜戴得不好。”
那就好。
他脸上带着笑,这人怎么不继续问他他怎么会在这里。
又做出邀请:“帮你把车开回来了,钥匙跟我回家拿。”
随后带头往家走,出了门径自往对面去。
他住对门?
钟原按下心中的疑虑,脸上也不表现出来,跟着他进了屋,两个人站在玄关处,行阅川从柜子上拿了车钥匙,在手心里摩挲了两下递给她:“给你。”
钟原没接,也没出声,视线落在他脸上,他眉头舒展着,认真地看着她。
行阅川心里却着急,她怎么还不问?
只好自己悻悻找补:“我租的这里,这边离高铁站近,去机场也方便,我经常出差,节省时间。”
明明就是特地打听之后租的这里,他要靠她近一些,当初只有9楼他也开心,她住7楼他住9楼,两层楼的距离能产生刚刚好的美。
这下转了风向,门对门,巨大的惊喜,这是老天爷额外给他的奖赏!
钟原“哦”了一声,脸上保持正常的微笑,没有一丝一毫上回她就是故意骗他的赧然。
楼道里寂静,只有窗户口掠过的风声。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她跟他靠得有些近,钟原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像松针和新鲜的榛仁一起被碾碎,混合着草木清香,干净温润。
“怎么了?钥匙怎么不拿?”
行阅川的出声把她从迷蒙中拽回来。她回过神,快速抓过他手上的钥匙:“谢谢你。”
转身要走。
“钟原!”行阅川喊了她,“不早了,留下来吃饭吧。”
“唔,好。”
不必违拗自己的内心。
她把玻璃杯捧在手中,温烫的水贴着肌肤,热意浸进去,心弦被牵着。
她听见他在厨房的动静,视线越过餐桌,看见他在切菜,他背对着她,想来也是一丝不苟,如他做事做人一般。
钟原放下水杯从沙发起了身,细细打量这里,褐色樱桃木有些沉稳,书柜里放了不少书,旁边还有一株半人高的香水柠檬,挂着小果。
略微有些空旷,她想,那天那么晚,他没睡,他说把家里整理一下,原来是匆忙中搬到了这里。
如果今天不撞见,下回是什么样的偶遇?
自己都失笑,偏过头被五斗橱上面的照片吸引,隔着七八米的距离看得不太真切,她的掌心却沁出了温热的汗。
趋步过去,还是他跟她。
棕榈树下的长条凳上,她跟行阅川并肩坐着,隔着半个人的距离。她穿着白色的连衣裙,他呢,碰巧也是白色的棉衬衫,休闲的款式,上面的两颗纽扣解开着。
像度假的情侣。
信风把太平洋湿润的空气吹向陆地,日落时分,浪漫宜人。
三年前的那张脸还有些青涩。
是公司团建,一起去的夏威夷。她拍了很多照片,不记得跟他有过合影。
鼻腔里欣喜带着酸涩,她轻轻把照片放回去,像没事人又坐回去。脑子里放了空,断断续续闪过一些点,或明或暗,都是她跟他那一年的片段。
他是爱她的吧,放不下,抛不掉,骑着杜卡迪在夜色里飞驰,带着这张照片搬到了她这里,所有一切都佐证了他爱着她。
心被莫名的情绪牵扯,又有想逃的冲动,想躲在角落里流泪。
迷蒙中听见行阅川喊她:“钟原,吃饭了,帮我端一下菜。”
“好,来了。”她立刻应声,眨了眨眼,又笑,她是来做客的呀,他倒是没有把她当客人。
煎的雪花牛肉粒,清炒了豆苗,还有黄鱼面,简单又清爽。
他给她夹菜,期待她的点评。
她瞧见了他邀功的眼神,认真品尝然后给他竖了大拇指:“行总也自己做饭吗?”
“以前做得不多,往后会多做些。”他说完慢条斯理拾起筷子,夹了豆苗往嘴里送。
他什么意思,偏要她联想是不是,以前她怎么就没发现他这么“会说话”呢?真是生意做大了人也老油条了。
钟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行阅川也没再出声,都食不言。
直到被电话铃声打断。
公司里有人找他。
行阅川抬头看她:“我接个电话。”
钟原继续吃自己的面,两个人一人占了桌子一边,九十度的直角,他支起右手臂靠在桌子边缘,跟她更近了一些。家里很安静,她能听见电话里的声音。
下属问他怎么没有过来,有文件等着他签字呢,很着急。
行阅川还是不急不躁:“我有重要的事,下午会过去。”
重要的事,给她做饭。
她倒是有些不好意思,打乱了他的工作。
抬头喊他:“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怎么会。”
钟原还是加快了速度,吃了饭她就要走,等他把碗筷收拾进洗碗机里,他人有了空档,钟原再一次感谢他的招待。
他并没有挽留,把人送到门口,看见她走到对面开了门。隔着三四米的距离,又喊住她:“钟原,欢迎你随时过来吃饭。”
“喝杯咖啡也行。”
她背对着他,低着头笑,转身敛了神色,回给他一个感谢的笑容:“好。”
讲不出的兴奋,车子行在路上开得也顺当,她应该会懂吧,他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她。
她没有拒绝他,愿意跟他有正常的联系,就算是朋友一般的接触,时间久了,她会明白他的认真。
公司里倒也没料到他下午来得这么早。
下属敲了门听他喊进,瞧见他心情不错,跟着就夸了两句。
他把旁人的好意照单全收,处理了工作,随手拿起桌上的相框,照片里她跟他站得近,像出游的情侣。
那时候遍地找她找不到,最后放弃,跟自己和解,总想留点什么,一阵翻找却是徒劳,最后只找到两张照片。
他裁掉了游经理,买了合适的相框装进去,虽然不知她在何处,日日看着这张照片,得以从最深处牵扯出跟她一丝一缕的联系。
还有家里那张,并不清楚是以前哪位同事拍的照片,他还是从以前晋元的人事经理空间里看见的。
看啊,他未把她珍视之前也没有多关心她。
所以,还是自己不够好。
今天她看见了吗?
她知道吗他这样把她放在心里,惦记了这些年。
放下照片,又拿起桌上的台历,数数日子,过两天要出差,年底就是钟原的生日了。
起身踱到窗边,入眼已是萧瑟的冬,树叶落得差不多了。
这个冬天没有往常的孤寂,她回来了。
过去他们相处一年多,他只给她过过一次生日,还是出于公司对员工的人文关怀。那时候在晋元,有给员工庆祝生日的习惯。
也没什么特别,鲜花蛋糕还有红包。
他记得她当初惊喜的样子,说自己才来了几个月,没想到也能有这样的福利。
又夸赞他是个好老板,切蛋糕的时候第一块给了他。
他不爱吃甜食,那天她的生日蛋糕他也只是浅尝了两口。却在她离开的这两年,每年她的生日,他都会买一个小蛋糕,吃几口,朋友圈里写下“生日快乐”,虽然没有人能看见。
他很忙,没空细究自己这种作为的意义,是凭吊跟她短暂的过去还是麻痹自己可能无意义的坚持,到头来一场空。
但是,就这样过来了。
那一年里很多细枝末节,往常没有在意过,却在她走后清晰地展现,不晓得什么时候就会在脑子里蹦出来。
一点一滴,全都跟她有关。
怨恨,委屈早已经化成舍不得,放不下。
恍惚中又想起上回她说她爷爷奶奶过世,三年前,在离她生日不远的时候。
他不晓得她这两年经历的日子,也无法从她半年可见的朋友圈里去窥探。当初她是怎么撑过来的?
还是自己不够好,不够让她信任。
他心疼她。
眼下没有足够的立场,但这并没有什么大不了。
他搬到她对面,不就是冲着这个来的嘛?
那就让彼此重新认识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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