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 20 章

小雨淅淅沥沥地下,南城的冬天来了,刺骨的湿冷,寒意侵附在骨头上除不去。

钟原窝在房间沙发上,戴着耳机,电脑屏幕的光印在脸上,没什么表情,眼神有些飘忽。

她怕这样的时节,很难捱。

连绵的阴雨,愁绪结出沉重的云块,一团一团灰蒙蒙,慢慢荡过去,从冬到春,要走很长时间。

她的紧张焦虑一直被掩盖在肌理之下,像是设定了触发程序,到冬天,就一股脑冒出来,密密匝匝,不得安生。

她不要人陪,不要铭书也不要铭辰,他们也会让她独自疗伤,会送她去机场,往热带地方去。

如果爷爷奶奶还在,或者不在那样的时间节点接连离她而去,她应该不会这样吧。

“钟原。”视频里梁医生的声音把她从虚空中拉回来。

钟原回了神,定定看着他:“你说。”

梁医生微微摇头笑:“你有没有发现,你的紧张焦灼比以前好很多。这是你的报告。”

他竖起手上的纸张,笔杆敲了敲,发出清脆的声响:“钟原,或许可以考虑发展一段亲密关系,有不同的感情陪伴会更好。”

她有认真听,脑子里冒出行阅川那张脸,认真点头:“好。”

视频结束,摘下耳机起身抻了抻筋骨,她要找行阅川。

这一年快要结束,他很忙。讲过的随时过来蹭饭或者喝杯咖啡,也就在又一次骑摩托车游车河的时候回头来喝了几杯酒。

除了她还有小温。

她还记得小温憋不住的八卦眼神。

行阅川在醒酒,她跟小温坐在沙发上,小温朝她挤眉弄眼,她当没看见。最后小温踢了她一脚,指了指五斗橱上的照片,声音压进喉咙里:“久别重逢?破镜重圆?”

她没应声,手在嘴边拉拉链让小温闭嘴。

行阅川走过来把酒杯递给她,两个人手指碰在一起,一瞬的温热触到了心底,密密匝匝痒。

端起酒杯把笑意掩下,那张照片,到现在,她跟行阅川,没有一个人主动提起过。

那晚喝得不算多,最后要走,小温摆弄完手机抬头看着他们:“行哥,我打了车,顺便送钟小姐回家。”

行阅川忍住笑,钟原摇摇头:“不用了,谢谢你。”

然后在他不解的眼神里开了门出去,径自往对面去,门打开,回头跟小温挥手:“再见,路上小心。”

把人惊愕的眼神隔绝在外。

后来行阅川就一直很忙,出差开会,打不了照面。

但是会有睡前晚安。

他好像渗透进了她的生活。

她伸了懒腰,筋骨舒爽,掏出手机看了看,瞧见了行阅川更新的朋友圈,两个小时前,在登机口,他从新加坡回来了。

他是特地发给她看的吗?

无声的报备。

异样的情绪蒸腾,一团气凝结在胸口,按不下去,有一丝憋闷的快感。

钟原脸上的笑越来越浓,给他发信息:“晚上有安排吗?来我家吃火锅。”

“或者如果你没有空,明天也行。”

那端的人下了飞机手机上连蹦消息,行阅川不着急,先看置顶的钟原。

她找他了!

约她吃饭,还是在她家。

手上的动作跟嘴角的笑同步:“好,一会儿见。”

她得了行阅川的准信就开始忙碌,嘴角翘得酸,家里食材不是太多,又喊了跑腿去饭店里提货。

人到家的时候不早不晚,赶上晚饭点,将将好。

外边门铃响,钟原过去开门,家里地暖开着,她穿着轻薄的家居服,屋外行阅川还是板正挺括的西装,拎着行李箱,风尘仆仆。

“快进来,你不冷吗?”她把人喊进屋,仔细看他,好多天没见,头发有些长了,侧身对着她,太阳穴那边的那颗痣隐在短短的发茬里。

精神倒是很好。

行阅川把手上的袋子放下,笑着摇摇头:“我从新加坡回来,不冷。”

唔,晒黑了一点。

钟原让他坐,他随手脱了西服往客厅西南角走,衣服挂在衣架上,动作熟稔。

她又好笑,就来过一次,匆匆一瞥,把她这里布局就摸清了吗?

“休息一下,我们开饭。”

钟原说着要往厨房里去,他把人喊住:“卫生间在哪里?”

“你去主卧,外边的智能马桶面板坏了,不好冲水,明天才能来修。”

他点点头,顺着她指的方向走,脚步跨进去,抬手打开了卧室的灯。

打开的是床尾那面墙的三只射灯。暖黄色的灯光柔和不刺眼,她的卧室简洁,雪白的墙壁,一张原木色的床,一张床头柜,没有多余的装饰。

他有熟悉的感觉,这里跟他山河园的家一样,原木色的装修,最重要的是有她在,让他心里填充着温馨满足。

卫生间里放着一些洗浴用品,他仔细瞧了瞧,欧珑的赤霞橘光,好,他也要买这个。

从卫生间出来不经意瞄了一眼,余光瞧见床头柜上躺着一个相框,倒着放,刚刚没有注意到。

行阅川拿起来,戴着头盔的男人骑着杜卡迪飞驰在琅山隧道,光影下浪漫又孤寂。

是他自己。

她什么时候打印出来的?

放在这里,她是愿意他陪着她的吧。

喉间有点酸意,胸腔里被酸涩欣喜包裹,又无法把这种感觉具体想象出来,说不明道不清。

“行阅川,吃饭了。”

“好。”他被叫醒,放下照片,虚拍了两下前襟,转身向外走。

棉线千丝万缕缠绕,他定会理出那个头的。

铸铁锅咕咕冒着热气,钟原走到玄关把新风打开,折回头的时候喊他:“牛肉和海鲜,你应该喜欢吃。”

他说喜欢,把另一张椅子上的袋子打开,拎出一瓶Krug Grand Cuvée:“今天喝这个,你应该也会喜欢。”

钟原接过来,眼睛亮起来:“上门来吃饭还带礼物。”

“不止。”他跟着笑,继续往外掏,“机场买的斑斓蛋糕,给你晚上当宵夜的。还有些燕窝,给你补补。上次我听张铭辰说你去看中医,气血不足,现在好些了吗?”

他语气温温柔柔,讲这些家长里短,像归家的爱人,旅途中都是对另一半的惦念。

“没事了,挺好的。”她把燕窝拿在手上,抬头对着他笑,“行阅川,谢谢你。”

他也笑,让她坐着,他来开酒。

钟原瞧着他的动作,衬衫袖子揭开都撩到了肘弯处,手臂紧实沿着腕骨往下,指节分明。手倒是没晒黑。

如果她没有邀请他来,是不是寒夜里他回了家,也是这样子第一时间先敲她的门,给她送自己排队买回来的蛋糕?

她晃神,沉浸在自己的想象里,行阅川把牛肉夹到她的碗里人才恢复清明,又说谢谢。

起先食不言,认真吃饭,他悉心照顾她,把烫好的菜放在碟子里凉,又替她剥了虾壳。

他很认真,做什么都一板一眼,钟原目光落在他脸上,是自己错过了,没给他机会,过去是自己不好。

喝了酒,这段饭到下半程渐渐有了话。

她问他工作忙不忙,好不好,他问她在家里怎么样,天气很冷,不要出去骑车了。

他说得并不多,跟早年比起来已经是情绪外露了。

钟原托着腮,脸色有些泛红,左手捏着酒杯,定定看着他,开了口:“行阅川,对不起。”

她突然的道歉,行阅川筷子停在半空,看了她两秒,放下筷子,双臂叠在桌沿上:“怎么了?”

“我爷爷奶奶走后,这两年我去过很多地方,进过雨林,下过深海,一直忙忙碌碌不敢让自己停歇。”

“也不敢回来。”她垂下头,声音很轻,吸了吸鼻子又继续,“那时候是我自己不确定,我怕处理不了跟你的关系。怕是自己自作多情,你根本没有喜欢我。也怕自己还没有那么喜欢你,万一在一起我又反悔,会不会伤害你。”

“算是狼狈的落荒而逃吧。”

“后来,事情一桩桩一件件,我被推着走。”

“行阅川,我听说你跳楼,也流过泪,流过好多次。再后来,我就让自己把你忘了。”

“我没想过能再遇见你。”

“对不起啊,行阅川。”

酸意不需要酝酿,他鼻腔有些疼,喉咙咽了咽,缓解了一下情绪:“钟原,我知道了。”

“钟原,是我不够努力,让你一个人渡过那段艰难的日子。”

他想过很多次,之前在江宜,她轻描淡写她没有亲人了。

坦然语气的背后是多深的伤疤?

还是自己不够好,不够努力,没能找到她。所有这两年的孤寂不甘都是他没有找到她的惩罚。

“不哭了。”他把纸递给她,等她擦了眼泪,他又问,“我们拍张照吧?”

这样突然的要求?

她没思索,点点头:“好。”

行阅川绕过来站在她身后,弯了腰,一只手落在她的椅背上一只手撑在自己膝盖上。都看着镜头,他跟她的脸隔了一个拳头的距离。

他很满意,看了三四遍,又把这张照片发给她。

“钟原,不要再走了。”

“嗯,没打算再走。”

趁他收拾碗筷的空档,她把蛋糕切了一块出来。

今晚情感有些丰沛,她也不晓得为什么会把过去的事讲给他听,但是心底里就是想让他知道。

他总要知道的。

等行阅川从厨房出来,她抬手招他过来:“尝尝吧。”

叉子挖了一口顺手送进他嘴里,抬头期待地看着他:“是不是很好吃?”

他有细细品尝,像每年独自一个人吃她的生日蛋糕一样。

行阅川点点头:“好吃。”

灼热的视线没有挪开,周遭有些升温,她身上干净温润的味道吸引着她,钟原放下碟子,下一秒行阅川捉住了她的手,低头吻了上去。

不似蜻蜓点水,他在她温软的唇上流连,左手扶住了她的腰,两个人更靠近些。她有些晕,脑海里没有具体的想象,周身被蒸腾出的暧昧雾气包裹。

心脏要出逃,时光流转,她仿佛回到迪拜的夏天,她轻轻把左手从他手中挣脱开,踮起脚搂上了他的脖子。

指腹轻轻在他的后脖颈摩挲,一下一下,酥麻延伸到四肢百骸,沉浸在彼此给予的爱意里。

暧昧旖旎缠绕,最后两个人分开,她轻轻喘息,微低着头没敢看行阅川眼睛。

“钟原。”

“嗯?”她听他柔声喊她,钟原回过神,抬起头双手包住了脸,“不早了,你很累吧,快回家休息。”

她赶客了。

行阅川轻声笑:“好。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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