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事”三个字到了枫舟寒嘴边，他顿了顿，暗暗勾唇，整个人柔柔无骨般向江眠身上栽去。
江眠神色一惊，忙将他扶正。
越来越多人走下观众席往擂台这边聚拢，各门派掌门长老默契地站在一块，乌乌泱泱谈论着什么。
这时，四周逐渐安静下来，他们视线不由自主落在枫舟寒与他身边的红衣男子身上，愣愣瞧着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枫舟寒没有留意到周围的异样，他压低眉眼，确保自己视线里唯看得到江眠，佯装痛苦，微微泛白的唇瓣缓缓贴上江眠侧耳，声音气若游丝。
“阿眠……我好难受，外伤和内伤都很严重。”
江眠努力摆正他的身子，眼神略显慌乱。
“怎么回事？按理说刚才你的剑灵已经为你疗好伤了，怎么又……”
枫舟寒双手握住江眠右手，缓缓贴近自己的心口。
“阿眠……这里更疼。”
“他们……”越剑宗掌门欲言又止，将眼睛擦了又擦，擦到眼皮泛红才勉强接受眼前一幕。
心里替他的小弟子裁剑默哀一秒。
宋书衡比较看的开，见怪不怪道：“习惯就好。”
“罢了。”越剑宗掌门摆摆手，忽而像是想到什么，环顾四周，目光从身后那些人脸上一一扫过，疑惑蹙眉，“我那小弟子裁剑呢？”
宋书衡下意识朝上方的看台望去，那里早已不见承珏身影。
“裁剑难道去追承珏了？”宋书衡心下疑惑。
越剑宗掌门如遭雷击，一时连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傻小子，怎么……糊涂啊！”
他们交谈中，江眠已沉下脸色，猛抽回手，气呼呼瞪他一眼：“……枫舟寒，逗我很好玩吗？还有心思同我开玩笑，看来你的伤真是全好了。”
说罢，江眠转身便要走。
枫舟寒自知玩脱了，心中不由懊恼，正打算回头去劝——
然而脚下突如其来的晃动令他身形不稳，枫舟寒下意识抽出腰间冷鞘，剑尖插入地表，撑着剑柄得以维持身形。
但其他人可就没这么幸运了。
地动山摇，脚下轰鸣声如同闷雷般响彻天地，地面寸寸碎成网状裂纹，缝隙还在不断扩大！
霎时，各种惨叫声此起彼伏。
许多人站不稳摔倒在地，甚至顺着坡度低的地方翻滚！
殊不知前方便是大地裂隙，崖壁裂缝狭长深不可测，如同深渊巨口，等待献祭到嘴边的食物。
枫舟寒的体力早已在与赵城那场大战中消耗殆尽，连撑着冷鞘剑的力气都没有，就在身子即将倾倒时，身后有双手扶住他，随他一起蹲下来。
红衣布料映入眼帘，枫舟寒顺着对方衣摆抬眸望去，那人发丝垂落于胸前，碎发将额头大半遮去。
熟悉的面庞上，那双深邃眉眼，正一瞬不瞬盯着自己。
“阿眠……”枫舟寒心中一暖。
江眠双指并拢，火速掐了道法诀。
红色罩子将他们罩得严严实实，隔绝了外面的混乱。
来观会的，大多鱼龙混杂。
不止有修仙界的人，还有来自帝都以及一些周边县城的百姓，这群人中有妇女、有青年、还有半大不大的孩子……
惨叫声混合着小孩的哭闹声，枫舟寒于心不忍，却又无比痛恨现在废物一样的自己。
只能眼睁睁看着那些人跟下饺子似的跌下大地裂缝……
事到如今，只有一个人可以救他们！
枫舟寒求救的目光看向师尊，而此时的师尊，正用双指在半空画符。
枫舟寒一眼认出，这竟是十级铭文！
铭文现，在众人头顶形成硕大的圆盘，天色渐暗，圆盘旋转不止，将他们上方的天遮得严严实实。
不多时大地恢复平静，唯有地上多了好些裂痕，如同终年干旱的田地呈龟裂之势。
圆盘逐渐淡出人们视野，天边重见日光。
“方才发生了什么？”越剑宗掌门正了正欲歪的头冠，抬眸端详宋书衡的脸色。
宋书衡没有给予回应，反倒眸光深幽，时不时朝天边凝望，脸色更为凝重。
枫舟寒被江眠一点点扶起来，视线落在江眠有些发白的唇上，心疼道：“要不要紧？”
江眠摇摇头，扶着他的那只手却抓得更紧了。
枫舟寒看了一圈，发现大多数人只是双手擦破点皮，惊慌失措外，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他长舒一口气，心里那块大石头总算落下。
紧接着，他问师尊：“您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结界，松动了。”
撕拉——
比刚才更大的声响冲破天际，随着时间消磨，那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清晰，好像那道声音就在他们耳边厮磨，一声接一声，逐渐与众人加速的心跳声相融。
未知的事物才最可怕，恐惧从脚底板一路蔓延至全身，众人慌乱朝四周张望，可怕的是周围一切如常，并未发生什么异样。
倏然！
一根长矛从天而降，径直插在宋书衡脚下，掀起一阵罡风！
宋书衡垂眸，嘴唇抿成一条直线。
“啊！你、你们快看啊，天上怎么破了个大洞？！”
人群中，不知是谁尖叫一声，众人寻声抬眸，却见瓦蓝色的天空，忽然破开一道狭长裂口，裂口内一片幽暗，唯有零散几颗类似星光的圆点在闪。
直到这时，众人才想起宋书衡刚才说过的话。
“结界？什么结界？您……是不是知道什么？”越剑宗掌门这么好面子的一个人，此刻竟顾不得狼狈，拖着掉落在地的头冠，双手激动拽住宋书衡手臂。
众人被蒙在鼓里，但枫舟寒大概是知道的。
他与江眠从仙界下来，一路消除暴虐灵力马不停蹄着急赶回清越宗，不正是为了六界之外依古大陆的事吗？
想到这儿，枫舟寒内心忽然升起不祥的预感，并越发强烈。
江眠眉峰凝起，小声呢喃：“遭了。”
“他当然知道，他什么都知道。”
就在众人郁闷之时，一道陌生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那声音浑厚掷地有声，无形中令人压力剧增，宛如风暴来临前出现的黑云，仿佛下一刻便压了下来。
看清楚空中几人漂浮的身影，所有人瞳孔皆为之一震，眼神纷纷透着惊愕与紧张。
枫舟寒亦不例外。
半空中，悬着几十个玄色衣袍的男人。
最前面，长发束冠男子身着玄色云纹服，法杖被他扣在掌下，狭长凤眼微微眯起，带着审视与淡漠，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们，轻蔑的目光如同俯视着地面一众蝼蚁，嘴角勾起一道讥讽的弧度。
而男子身旁，站着一个黑色宽袍的男子，帽檐遮住那人大半张脸，帽檐之下还有一层面具。
枫舟寒一眼认出，那便是在陵西村与他交过手的黑袍道人！
枫舟寒打量着上面几十人，同时他也发现，那些人也在细细打量着他。
最前面中年男子的脸上甚至有一丝诧异闪过。
男子开口，浑厚的声音回荡在众人耳边，令人不自觉双腿发软。
“你没有死？”
枫舟寒很清楚，对方此话就是对他说的。
正因如此，他才感到不爽。
他小时候承蒙师尊照顾，师叔疼爱，怎么就死了？这人凭什么上来便诅咒他？
枫舟寒赌气没有搭话，反而是男子身后那个黑衣人，适时上前，对男子说道。
“总领大人，当初陵西村的事，便是此人坏我好事。”
声音不大，却能让底下所有人听清。
这下，众人除了内心的恐惧外，更加懵圈了，简直一头雾水。
这时，宋书衡只身挡在枫舟寒身前，隔绝了双方视线。
他冷不丁开口，率先打破沉默。
“依古大陆与六界之间的封印，你们怎么打破的？”宋书衡蹙起眉峰，目光锐利如刀。
总领没打算瞒着，这对于他来说，可是一个对外炫耀的好机会。
他坦然：“说起来，此事还要多谢承天宗的承掌门，若非他与小虎里应外合，我们也不会轻易打破封印。”
小虎？
枫舟寒想起赵城死前控诉过，说承珏与黑袍人日日厮混在地下室……
看来这个小虎应该就是总领旁边的黑袍道人了。
思忖中，总领与宋书衡的对峙还没有结束，不多时枫舟寒便再次听到总领开口。
“清爻上神，这才过去百年，你不在仙界呆着，跑来灵界瞎凑什么热闹？”
什么？！
枫舟寒看看上面的总领，又悄悄观察旁边神色凝重的师尊。
总觉得自己好像无意中吃了个大瓜？
就连江眠也微微怔愣。
两人情不自禁对上视线，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些许不可置信之色。
师尊与总领的对峙还在继续。
宋书衡一脸坦然：“我在这里，自有我的打算。”
总领冷嗤：“当初若不是那个神尊，居然傻到用自己的性命结成封印，关闭六界与外面的入口……恐怕现在不光是灵界，就算是整个六界都将归属于我们！”
明明是师尊与总领的对峙，但枫舟寒却有一种如芒在背的感觉，因为总领一边说着，一边死死瞪着他，像是要把他生吞活剥一样。
不是，这关他什么事？枫舟寒只觉得莫名其妙，但他也不是吓大的，反正有师尊在这儿……
想着，他硬着头皮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可你们就是失败了。”宋书衡声音温润如玉，不知不觉便将人们躁动的心绪抚平。
“还是我太大意，没有发现入口关闭后，还落下了小虎那支小队的人在灵界。”宋书衡遗憾道。
总领沉沉一笑。
“是啊，这百年来，小虎在灵界与我们里应外合，可立下不少功劳。”
“清爻上神，难道你到现在还没发现，鬼王令已经失踪不见了吗？”
终于写到这儿了，越来越有盼头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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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师尊掉马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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